布加迪一路风驰电掣,沈月岛昏昏沉沉地缩在他怀里,快把人家衣服都给扒了。
霍深舍不得他难受,死死抓住那两只手不让乱动。
沈月岛有些生气:“你把我攥疼了。”
霍深冷笑:“你就欠一顿收拾是不是?收拾服了你就不招我了。”
“……” 沈月岛讪讪地闭上嘴。
他知道自己在霍深面前是忍不住有点欠的,但还不欠那个,转头背对他:“烦你。”
“烦我?”
知道他出事自己放下二十多个开发商马不停蹄跑来,看到他从山上滚下来时急得差点摔在麦田里,现在又任由他在自己身上为所欲为地赖叽,这样就换来一句烦你。
“你果然是欠收拾。”
“……我困了。”沈月岛闭眼装死。
“你不是困,你是皮痒了,等回去我就给你松松皮。”
司机听到这话一脚油门踩到底,开得比自己娶老婆都快,二十分钟就抵达蓝山别院。
布加迪穿过岗亭,碾过一地红枫叶,熟睡的白鸽被惊醒,在主楼门口的花圃上盘旋。
医生和助理早早等在门口,车一停下就迎上来,霍深抱沈月岛出来时他还不愿意,真怕挨收拾,手紧紧扒着车门:“怎么不去医院……”
霍深扫一眼他滴血的手腕:“放开。”
沈月岛死拧。
“好,那就在车里。”
沈月岛“嗖”一下放手。
进门这一路,他想了八百种对策,如果霍深真要动手那他该怎么耍赖,装死的话霍深会不会硬来,却没想到人家把他放到床上后就叫来医生:“给他取子弹。”
好险,原来是吓唬他的。
两个医生,一个帮他弄手腕的勒伤,另一个查看他的枪伤。
负责枪伤的医生问霍深:“会长,沈少爷是不是误服了一些精神类药剂?”
“嗯,他被下了迷药。”
“这种情况取子弹时是不能打麻药的,您看怎么让沈少爷忍一下。”
“什么忍一下?” 沈月岛趴床上没听清,扭头问他。
“没什么。”霍深朝他走过去,一手掰过他的脸一手卡住他的下巴,把自己的手臂挤进他嘴里,朝身后助理一使眼色,陆凛同步按住他的伤腿。
“现在就取。”霍深当机立断。
医生立刻拿镊子上去,直到尖锐的痛感骤然铺满全身,沈月岛才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双腿瞬间绷紧,冷汗顺着额头哗哗往下流,他疼得恨不得把牙咬碎,还好霍深提前把手放上去,才避免他咬到自己。
医生动作麻利,很快取出子弹。
疼过最要命那一阵,沈月岛浑身就麻了,没什么知觉,晕乎乎地漂浮起来,什么时候结束的都不知道。
“张嘴。”霍深点点他的下巴,撤回手臂,指尖一刮带走他眼尾的泪。
医生开完药走了,陆凛去警局跟进捉拿爱德华。
房里只剩他俩,昏黄的夜灯笼罩着小床。
沈月岛趴在枕头上,全身已经被汗湿,身上单薄的布料变得透明,勾勒出起伏有致的线条。
忍疼耗费他太多精力,意识完全被药性占据,身体似乎变成一只装满岩浆的泵,从内而外地灼烧。
“好热……”他把头抵在床上,听着浴室传来的哗哗水声,忍不住遐想隔着一层磨砂玻璃,对方正躲在一层雾气后干些什么。
“咔哒”,浴室门开了。
沈月岛转过脸去,看到一个男人朝自己走来。
他裸着上身,腰腹部的肌肉非常强悍,肋骨处有两条性感的鲨鱼线,白色浴巾鼓鼓囊囊裹在腰间,是一种纯雄性的力量感。
沈月岛眼前像蒙着一层雾,看不清他的脸,却好像认得他的身体,撑着手肘甩了甩脑袋:“……阿勒?”
对方应了一声,他的泪蓦地滑了下来:“我要难受死了……”
“我知道,马上就好了。”
旁边的床垫塌陷下去,一双膝盖压过来,沐浴后的热气如同一张网密密麻麻地罩在他背上。
“小岛。”熟悉的气息掠过耳畔,一只手在头发里穿梭。
沈月岛趴在枕头上,只觉得自己很轻很轻,抬脸蹭蹭他小臂,说你帮帮我。
那只大手就从头发里出来,在他后背点了点:“腰,抬起来。”
……
折腾半小时,沈月岛才消停,躺床上睡了。
霍深帮他把身上擦干净,又给自己冲了个澡,这才回来掀开被子上床。
他没给沈月岛穿睡衣,被子里的人一丝不挂,感觉到他身上的热度就自己靠了过来,毛茸茸的头顶在他胸口蹭两下。
夜灯已经关了,房内还是很亮。
月亮悬在中空,冷白的清辉透过一整面墙的落地大窗照进来,流淌在两人身上。
霍深侧躺着,看着怀里人安睡的脸,睫毛很长,眼下有两道暗影。
他伸出手一根一根掠过他的睫毛,滑过鼻尖和唇瓣,最后落到脖颈。
细白脆弱的一截,仿佛轻易就能折断。
他收紧掌心攥住,一点点加深力道。
沈月岛难受得哼哼一声,他立刻放开了手,眼中阴沉褪去,重新变成一汪平静的海面,低头在自己掐过的地方吻了一下。
“最后一次,不要再丢下我了。”
-
一周后,羚角里。
银色跑车缓慢地行驶在第六大道上,前方被一整列失去秩序的复古马车挡住了去路。
陆凛扭头请示:“哥,要绕过去吗?”
霍深正在看今早的曼约顿时报,往窗外看一眼,七八匹马已经把路堵死。
“不用,我走过去。”
开门下车,对面就是金蓝色的圣约克教堂,阳光浓稠得如同融化的金子,流淌在栽满红枫的街道上。
在这里,马车和汽车时常堵在同一条路上,仿佛两个完全不同的时空相互交错。
霍深穿过马队,走向教堂旁的茶餐厅,门口玻璃上映出他一闪而过的身影,深棕色的秋装大衣,没看完的报纸还竖在口袋里。
“会长吃些什么?”门迎笑着问他。
“他当然还是老一套啦,叉烧酥和红茶,半奶不加糖。”一个欠兮兮的声音从里间传出,霍深走进去,脱下大衣搭在椅背上,对面褚明轩早就风卷残云地吃了一桌子。
“哎,听说了吗,你那个倒霉催的死对头沈月岛,卷款潜逃了!”
霍深将小盅里的奶倒进红茶里,随着汤匙的旋转,茶汤中慢慢出现一个白色旋涡。
即便这样简单的动作,都让他做得赏心悦目,褚明轩暗骂这老混蛋的劲儿拿捏得是真到位,分分钟迷死一帮年轻小孩儿。
要不是六年前他们还一起在枫岛跑船,他还真会相信报纸上对霍深的夸夸其谈——什么富有教养的英伦绅士,什么贵族伯爵出身,扯淡!往上倒七年还不和他一样都是苦劳力。
“你从哪听来的?”霍深问。
“沿海那帮人说的啊,上周就跑了,现在还没找到人。”
“没跑。”
“嗯?你怎么知道没跑?你见过了?”
废话,他十分钟前刚从沈月岛身上起来。
霍深懒得说,端起红茶喝了一口。
褚明轩还要再嘚嘚,忽然瞥到他毛衣领口下露出几道抓痕:“哎卧槽!你这是铁树开花了?艳福不浅啊下手这么泼辣!”
霍深一愣,想起今早起床时想帮“卷款潜逃”的死对头盖好被子,结果刚伸出手就被人一爪子挠出了花,最少有三道口子。
霍深挑眉: “你就这么对待救命恩人?”
沈月岛认错倒快:“睡迷糊了,您别计较我。”
“果然,你只有求人的时候才会服软。”
“这话说的,我一直挺软的,倒是会长挺硌人。”沈月岛屈腿往他小腹上一顶,警告他别再往下压了,烦得很。
霍深退开:“那请沈少爷也别和我计较。”
“哎!回回神!”褚明轩伸手在眼前晃晃,“一脸发春的想什么呢!
霍深重新端起茶杯:“艳福没有,小畜生倒是招了一只,还没碰呢就对主子下手了。”
“害,你第一次没经验,我告诉你这养宠万万不能娇惯,惯着惯着就爬你头上去了。”
“确实,得训。”
里间的门被轻扣了一下,陆凛走进来:“哥,家里来信了。”
“醒了?”
“没醒,哭了。”
“哭了?”霍深立刻放下茶杯起身穿衣服,“伤口疼了?还是怎么了?医生去了吗?”
陆凛有些难以启齿:“呃,都不是,好像是……做噩梦了,吓的。”
“……”
霍深彻底没话说了。
“不是挠人就是哭,祖宗就想整死我。”
嘴上这么说还是把衣服穿好,“走了。”
“哎我正经事还没说呢!”褚明轩喊他,“这么急,回家娶媳妇去啊!”
霍深头都没回,径直走出餐厅。
衣摆扫过卧在门口的小金桔,一只黄澄澄的果子掉下来,叽里咕噜地滚到沈月岛枕边。
小亨吓得一吸气,趁医生没看到赶紧把抛丢的橘子捡起来,看床上满脸都是泪的沈月岛,愁得直挠头。
“把他叫醒吧,不然深哥回来知道我们让他哭这么久该发火了。”
“你确定?”医生一脸的高深莫测:“我觉得霍深会很喜欢看他哭。”
“啥?男人哭有什么好看的?”
小亨伸长脖子,仔细观察沈月岛。
他躺在床上,被噩梦魇着,嘴里不依不挠地叫着一个名字,还带着快要崩溃的哭腔,仿佛那人再不应,他就要这样哭昏过去。
梦中也是秋天,却不像曼约顿这么冷。
沈月岛跟随马队奔跑在贝尔蒙特草原的猎场上,数十道马蹄同时翻飞,溅起的黄沙席卷成一堵巨大的风墙,迎面撞向马队,又被少年猎手们不屑地甩在身后。
有人射中一头小鹿,整个队伍都欢呼起来。
沈月岛那时还小,十八岁的愣头青,又是第一次参加围猎,激动地站在马上挥臂呐喊,嘴里不成调地喊着“呼噜噜~”,好像那猎物是他打来的。
下一秒,意外发生了。
沈月岛的小马和他还不熟,配合度不高,被那样用双腿夹着脖子不太高兴,闹起小情绪,一个响鼻就把他甩了下去,他好死不死掉进了马堆里。
事故发生得太快,猎手们又都没注意到他,马群受惊,一齐嘶叫着疯狂乱踏。
眼看七八具钉着铁掌的马蹄从天而降,就要踩烂他的脑袋,一道悠远的哨声从前方十几米处猝然响起,受惊的马匹同时停下,仰头朝天嘶叫。
沈月岛就看到一匹乌黑色的高头大马挤开凌乱的马群朝他狂奔而来,及至眼前时纵身一跃!健硕的马腹从他头顶飞跨过去,马上蒙着面罩的男人俯身朝他伸出手:“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