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个被摔断了脖子的童女。
芮苗再也控制不住了，整个人一软、坐倒在地上。
那一瞬间，像是按了暂停键。
所有的纸人脑袋飞快转过来，身子反着，后脚跟朝前地一步一步朝他挪动过来。
“为什么、你和我们不一样？”
“为什么、你和我们不一样？”
“为什么、你和我们不一样？”
密密麻麻的声音出现在芮苗脑袋里，他的手软得几乎撑不住自己。漂亮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眶里全是水花。
他怀里的童女突然就一下跳了起来，踩在了他的肩膀上。护主的猫一样冲那些走过来的纸人发狠地龇牙，发出“嘶、嘶”的声音，像是警告他们不许过来。
然而因为她没有附身到芮苗身上，她的体型还是很小。
在那些几乎跟成人大小的纸扎童男童女面前，她小得像个宝宝。
断颈的童女滚到他面前，红通通的嘴巴里竟然伸出了一条舌头。那条舌头又细又长，像是一条正在晃动着想要攻击的蛇。
后脚跟朝前的纸人包围了他，他们低着脑袋，还在阴惨惨地重复那句话——
“为什么、你和我们不一样？”
B612八爪鱼一样翻出了所有的面板，按遍了所有的道具，全都是灰色。
主线任务进行中，它没法调用任何道具，甚至连芮苗变猫的天赋技能都是灰色的。
芮苗以为，自己要死了。
[啊啊啊啊啊草草草草，你们这些鬼走开，不要碰我的老婆！]
[tmd不管看几次，中恐副本都是精神攻击。那双绣花鞋怎么又出现在我宝身后了啊！！！女鬼退散啊你！！！]
[狗勾们呢？需要你们的时候人呢？我他妈真服了，戚铜你人呢？？？]
[刚去看一眼戚铜的直播间黑屏了，估计也正陷在麻烦里还没出来。]
[这个副本主线任务进行时禁止任何道具技能，简直是地狱模式吧？这根本就是S+难度了好吗？]
[老婆的人设是纯阴体质，我的妈，太招脏东西了。这些纸人跟看到香饽饽似的！]
[草tmd，中恐副本太阴森了。不敢想被围在中间多恐怖，宝啊我的宝，呜呜呜我的老婆。]
[我已经去祁遂、路旬洲、赫林的直播间都通知了一圈，就看他们哪个有本事能找到中途进本的办法了。]
芮苗已经紧紧闭上了眼睛不敢看，红润润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小小的唇珠轻轻颤抖着，突出地、颤润润，格外可怜。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突如其来的，一股浓重的、漆黑的黑雾，缓慢降临。
所有的灵异像是被试了定身术，全部僵直在原地。
瘦弱的漂亮小少年被围在中间，浓密的睫毛被泪珠打湿，粘成一绺一绺的，受伤的蝴蝶般轻轻颤动着。
他没有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那团黑雾给抱起来了，缓慢升到了半空，轻轻拂去他脸上的血滴。
浓重的威压降临、空气变得凝重而窒息，仿佛连草叶上的露珠都凝固了。
童女从芮苗身上跳了下来，跪在了地上，其他所有的纸人突然也都跪了下来，就连那双一直跟着芮苗的绣花鞋，也翘起后脚跟，变成了跪拜的形状。
装着贡品的大木箱，箱盖突然全部自动翻开。里面的贡品赤莹莹地露出来，仿佛自动等着献上给祂。
原本对芮苗伸出舌头的童女舌头突然像是被拔断了似的，血液喷溅出来。而这次血液不是鲜红色的，而是青色的，是它本身的血。
它在荒草地上无声地尖叫，但却没有被芮苗听到任何声音。
遥远的地方，仿佛有听不见的叹息声，幽幽传来。
“别怕。”
第170章 貌美小寡夫08
芮苗后来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失去意识的。
他做了一个混乱又古怪的梦。
梦里，他回到了萌宠游戏，柔和的阳光暖融融地洒下来。
他窝在主人肚皮上睡觉，主人的大手在轻轻地抚摸着他，他每根毛发都舒服地蓬松起来。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摸着摸着，主人的手指好像越来越长、越来越长，变成了藤蔓一样的东西，渐渐缠住了他的胸口、小腿、手臂。
指腹湿湿滑滑、冰冰凉凉的，从他的皮肤上沁过留下水痕，有点冷，然而他的身体却控制不住地在发热。
他被弄得很痒、难受地哼哼，主人却并没有停下来。还有什么润露一样的水渍滴下来，滴落在他脸上，沾湿了他的睫毛，在睫毛尾端挂了个粘稠小珠儿。
以至于芮苗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戚铜脸色难看地蹲在他身前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苗苗、苗苗。”
戚铜小声喊他，嗓音有点发紧，小漂亮迷蒙的瞳孔逐渐聚焦。
淡淡的天光泛着乌青，竟然已经晨光熹微了。
芮苗微微张着红润的嘴唇，坐起来。他原本披着的邝宗右的外套不知道去哪了，戚铜的外套盖在他身上，随着他的动作滑了下来。
他这才看到自己的小腿上，斑斑点点、全是奇怪的红痕。
脸上凉凉的，戚铜正咬牙切齿地从空间里掏出手帕，动作轻柔地帮他擦脸。
他暴躁的表情和轻柔的动作形成了巨大的反差，看起来像一只龇牙咧嘴地给自家被拱的了幼崽舔毛的头狼。
鬼知道当他过来的时候看到芮苗躺在树底下的样子，差点想杀人。
哪怕他看起来像是被放得好好的，甚至没有沾到一点泥泞。
然而掀起的裤脚裸露出来的一截小腿上、手腕上的暧一昧痕迹，直到他的视线触及小漂亮粉润的脸颊上沾着的奇怪粘稠水渍的时候……
芮苗被戚铜细细擦干净了脸颊，漂亮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旁边被拦腰砍断的一棵树。在这里，它显得很突兀。
“这棵树怎么断了？”
戚铜收起手帕的手顿了一下：“不知道，被雷劈的吧。”
芮苗愣了一下。
昨晚有下雨吗？
戚铜伸出手指，轻轻在柔软脚踝上被压出来的红印上触碰了一下，小漂亮痒得缩了缩：“你这是怎么弄的？”
小猫儿扁了扁嘴：“纸人弄的。”
他把昨天晚上遇到的事情跟戚铜说了一下，戚铜一直沉默听他说，眉头皱得死紧，芮苗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听完以后，眼神古怪地看着他，又重复了一遍：“纸人弄的？”
芮苗茫然了一瞬。
现场只有纸人和他，不是纸人弄的，那就只能是女鬼弄的了……想到那双粉色绣花鞋，芮苗打了个寒战，他更不愿意相信是女鬼弄的。
戚铜的眼神晦暗不明，芮苗敏感地察觉到他似乎不怎么相信。但是他有点懵懂，不知道戚铜在怀疑什么。
然而戚铜也没有再问，简略跟芮苗说了一下昨天晚上的情况。
昨天晚上他们走着走着，发现芮苗突然不见了。准备去找的时候，手里的童男童女突然都活过来了，突然开始攻击队伍里的玩家。
上山的玩家四处逃窜，山道仿佛人间炼狱。神婆站在那里看，眼睛里全是白翳，村民也全都一脸麻木。
戚铜道具用不了，但是那些东西也伤不了他。上山的队伍溃散了，他独自出来找芮苗找了一个晚上，天色蒙蒙亮的时候才在离上山队伍很远的半山腰找到他。
“昨晚那一波，起码死了10个以上玩家。”
S级副本的难度可见一斑，这才刚进本第一个回合，直接少了接近1/4的玩家。
戚铜用大衣小心地包住芮苗，把他从地上抱了起来。
他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不远处的一个地方，芮苗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那是半山腰上的一个神龛。
比村民家里的那些神龛都大很多，尖尖的三角顶，里面供奉的神像芮苗还是第一次看见。没有人型的样子，中间是一团云雾似的东西。
芮苗说不出那种奇怪的感觉，他只要直视着那个神像，就有种被魇住的感觉。看久了甚至有点头晕。
小漂亮连忙撇开眼，这才注意到神龛底下的东西。
突然明白过来他们原本抬上山的供奉应该就是抬到这里的。
因为，芮苗在神龛前放贡品的地方，看到了之前那个抬扁担的男人的头。
他昨天看见过的，纸人掉下来的胳膊、凹进去的脸颊肉，甚至掉下来的耳朵……喷溅出的都是真人的鲜血，而那些人真实的“部件”，现在全部都端端正正地陈列在这里，看得人几欲作呕。
然而戚铜明明说他们是在底下遇袭的，那么这些东西又是怎么出现在半山腰上。而且据说这里还不是神庙，神庙在更高的山顶上。
芮苗想到这些种种诡异之处，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寒战。
戚铜注意到芮苗的反应，下意识抬手捂住他的眼睛，迈步下山：“别看，走了。”
小漂亮红润的嘴唇轻轻颤抖着，他手软脚软地搭着戚铜身上。
无意间，他嫩白的小手碰到了一条毛茸茸的东西，尾椎立刻传上来一种熟悉的触感。
芮苗起初还没反应过来，愣了片刻他扒开了戚铜的手。两秒钟过后，他圆圆的猫儿眼瞪圆了——
他的尾巴怎么出来了！
芮苗立刻伸手去摸脑袋，果不其然他的头上猫耳朵也冒出来了。所以，戚铜早就看到他这个样子了？
小猫儿惊恐地望向戚铜。
戚铜被他的眼神搞得差点笑出来：“小猫咪才发现自己露馅了啊？”
“萌宠任务……又是什么呢？”
芮苗更加震惊地望着戚铜。
B612适时提醒道：“宿主，赌场主的天赋是‘出千’，这也是他赌场为什么开这么大的原因。他估计在赌场就看到你的任务面板，已经怀疑你了。”
所谓“出千”，其实就是一种窃取信息的天赋，可以从玩家或者NPC身上窃取到一部分信息。系统面板、记忆或者是其他。
芮苗这才反应过来为什么那时候在祁遂他们面前，戚铜会突然叫他亲他。
原来他早就看到他的任务了，猜测到自己是任务对象，就放肆地要求他。
芮苗气得推了一下戚铜的脸，没有理他的问题。
戚铜在那里笑。
……
两人下了山，芮苗的猫耳朵和猫尾巴不知道为什么，收不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