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修辰此刻不得不承认他还是个孩子。他悲哀地发现自己委屈极了，这份委屈大于愤怒、大于妒忌、大于怨恨，只是无能地委屈而已。
如果现在在他面前的不是妈妈，而是金晟，他也许会理智尽失地打得那畜生满地找牙。
但在妈妈面前，他一点也不愿意责怪，一点也凶狠不起来，尤其是昏迷着的妈妈。他只想躲进妈妈的怀里，哭着抱怨说妈妈怎么可以丢下我，然后妈妈就会很愧疚地抱紧他，轻柔地拍打他的头发，很抱歉地哄他说，对不起啊小辰，妈妈没有丢下你，妈妈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这么想着，谭修辰真的俯下身去，伏在宋尧胸前，枕在软绵绵的乳房上，软得像水，让谭修辰想溺毙在这里。他无声地流着眼泪，不是一滴一滴，而是泪成了一条线，从和缓的乳峰蜿蜒而下，画出一道绵延的绳索，如果妈妈死了，他想用这条绳索勒死自己。
他偏过头，从宋尧胸前望向他的脸，他伸手去碰宋尧的额头，只有纱布麻麻糙糙的手感，把他的情绪也磨得钝钝的，没有尖锐的起伏，只有钝钝的痛，钝钝的哭。
谭修辰和妈妈之间有斩不断的直觉和感应，所以他从第一眼见到妈妈头上的伤就知道，完了，一切都完了，妈妈肯定知道残酷的真相了
——妈妈不再找人代替谭锐了，妈妈开始寻死了。
想到“死”，他更委屈了，把头埋回来更汹涌地流泪。他和妈妈本来已经乘上去往美好未来的列车了，却突然变轨冲向了无底深渊。谭修辰好痛，夭折的痛，好像孤独地仰卧在铁轨上，任由列车从他身上呼啸而过，天空中四溅着他的残肢断臂、五脏六腑，七零八落地死在通往幸福的路上。
一只手静默地抚上他的头。
谭修辰猛地抬头，对上宋尧的眼睛。
谭修辰看不懂妈妈的眼睛了，那瞳孔变得神秘莫测，混混沌沌的，看不明朗。又像包罗万物，又像空空如也，谭修辰再也猜不透妈妈看到了什么，又想到了什么。不过，宋尧的眼神变得比原来纯粹许多，更聚焦、更精准，他看到了谁，就是的确看到了谁。
两人静静地互相望着，许久都没有说话。
谭修辰十分紧张，双拳攥得出了层汗。他盯着妈妈的眼睛，清清楚楚地看见自己的倒影，只有他一个人的身影。他想起去年，也是在这家医院，也是从昏迷中苏醒的妈妈，看到的却是谭锐的身影。现在他也说不清自己期待哪种答案，甚至希望妈妈永远不要作答。
宋尧很平静，不是死的静，而是慢慢活起来的静。他又看了谭修辰很久，终于叹了口气，抹掉谭修辰脸上的泪水，空空地喊：
“小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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俺来解释一下金晟的存在！
1、文章标签里的“牛头人”从一开始就是为金晟打的，指的就是他在小辰的妈妈之间横插一脚，他确实就是趁小辰不在的时候和宋尧发生关系。（9~10宋尧回忆里的“谭锐”其实有三种不同的状态，也就是谭锐谭修辰和金晟三个不同的人）
2、指路第一更1~6，其实那个时候的“谭锐”就是金晟，而也正因为金晟替代了这个身份，妈妈不再把小辰当作丈夫，所以一开始小辰才着急整了强制爱。
3、小辰对金晟的态度：仇视但无可奈何，所以正文应该不会有报仇情节（毕竟小辰一直是很理智的务实派，所作所为都是在为他和妈妈将来的生活精打细算呢。
暂时想到这些，还有疑问的话我再补充吧！
第44章 85
85
他们没有提起任何事，谭锐、金晟或者别的，都没有。就像宋尧只是普普通通生病住院似的，谭修辰也普普通通地照顾着。
宋尧想穿衣服。
谭修辰就乖乖地给他套好住院服。
宋尧想喝水。
谭修辰就给他掺好温水，把病床摇高，把水喂到宋尧嘴边。
宋尧想吃饭。
谭修辰就去给他买粥，第一次买的皮蛋瘦肉粥。
宋尧想喝甜的粥。
谭修辰就又去买了一碗南瓜小米粥。
宋尧想洗澡。
谭修辰就老老实实帮他脱衣服，举着花洒，一边淋他一边给他擦身。
宋尧想睡觉。
谭修辰就给他调好床的高度，盖好被子，定好空调温度，趴在他床边陪着他睡。
但宋尧偏偏就是不提想死。
谭修辰害怕，他不知道妈妈在想什么。如果妈妈已经决定要死，最好不要拖到他们的新生活开始以后，不要突如其来地死在属于他们俩的小家里，这样对他太残忍了。他怕妈妈现在只是顾忌到他的感受才不再求死，等他放松警惕又会马上离开。其实只要妈妈心意已决，他肯定会欣然陪妈妈一起走的。
宋尧醒来第三天，正在吃午饭，今天吃的是黑米粥。谭修辰也买了盒饭，但他呆呆地坐着，也不吃，像一座雕像。
宋尧看他的饭菜快冷了，试探着唤他：“小辰？”
谭修辰被叫回神，猛地抢过那碗粥放下，捧起妈妈的双手，抬到自己唇边，若即若离地吻着，他恳求道：“妈妈，你不要撞死好不好？”
宋尧一愣，点点头。
“我们换一种舒服的、不疼的死法好不好？”谭修辰微笑，他商量道，“我们吃安眠药好吗？”
宋尧有些吃惊地瞪大眼睛看着他，然后怔怔地摇头。
“那......我们去跳江怎么样？”
宋尧还是摇头。
谭修辰连续被拒绝两次，失落地低下头，有些挣扎地想到了什么，最后还是坚定地望着宋尧：“你是想跟他一样被车撞死吗？也不是不行，我可以陪你一起......”
“不是的，小辰，”宋尧终于开口打断他，“我不想死，你也不要死。”
谭修辰红了眼：“你不想死吗？”
宋尧摇摇头。
“你骗人，你本来是想的，不然不会躺在这里。”谭修辰指指宋尧的额头。
“我现在不想了。”
“为什么？”
宋尧深深地望着他：“因为我想你活着。”
谭修辰呆滞地看着宋尧，凝固似的，没有任何反应。突然的，开始掉下泪水，一颗一颗，凝固地往下坠。宋尧伸手去接、去擦，谭修辰凑过去，把脸送到他手心里，脱力地靠在他手中。
谭修辰抽噎着：“你还是......还是舍不得他。我还流着他一半的血，你就是舍不得这点血。”
他抄起床头一个玻璃杯，狠狠摔碎，捡起一片玻璃攥在手心。牵起宋尧的手，把血滴在他掌心，一会儿就积出一个小湖泊，再一会儿就淌下几方小瀑布：“你要血我就给你，都给你。”
宋尧瞪大眼睛，用力挣扎，谭修辰紧握不放，手心的血湖晃荡着泼洒出去。宋尧红着眼猛地把玻璃拍掉，急忙用被子捂住谭修辰的伤口。苍白的被单霎时血红一片，连着地板上的一滩血迹，汇成一片海。
谭修辰跪在血海上，虔诚献祭。宋尧也跪坐在血红的床上，死死地捂住他淌血的手，把谭修辰揽进怀里，像神明终于降临炼狱，抱拥他最忠诚的信徒，给他圣光的洗礼，给他唯一的救赎。
宋尧发颤的哭腔既坚定又脆弱：“小辰乖，妈妈是舍不得小辰，不是别人，只是小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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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连更了，那就说明我很短，短到不好意思隔天更！
小辰崩溃啦！（也不会崩多久 毕竟妈妈陪着呢
第45章 86
86
宋尧从来没体会过什么叫“为母则刚”，谭修辰的早熟一直剥夺了他保护孩子的机会，反而总是被孩子关心照顾，这些年来如果不是谭修辰陪着他，他也许就在无望的空守中熬干了魂。
这个强大的孩子突然崩溃让宋尧手足无措。
谭修辰的动静把护士惊动了，一开房门就被一片淋漓的血吓出一声尖叫，叫来几个男医师。医师进来压制住谭修辰，把他架起来押出去处理伤口。谭修辰暴躁地挣扎，力气大得出奇，两边的医师被推搡得来回摇坠，强撑着不被拽倒。
宋尧跪在病床上，正好平视着弓着身子往前挣的谭修辰。他像只被钳制的野兽，拼命地挤出铁质的牢笼，几乎将自己的身体向宋尧的方向撕开。他狂躁地挣扎，大哭着低吼，刘海凌乱地交错在他额前、眼前，像一道道黑色的裂痕；脸颊到下巴爬满了扭曲的泪痕，像一道道白色的裂痕，仿佛他的脸正脆弱地裂开。那么强大的一个男孩，竟然也会破碎掉。
宋尧也疼得要命，他的心也跟着谭修辰一起破碎了。他不忍心，倾着身子伸手摸上谭修辰的脸，手上还有谭修辰的血，在他脸上抹出了浅红的印子，跟谭修辰的眼眶一个颜色。这只躁动的野兽霎时被驯服，不再动弹，呜咽着蹭宋尧的掌心，把自己送到他手中乞求他的爱抚。
“小辰听话，你听话不闹了就不出去。”宋尧柔软地望着谭修辰轻声道。
谭修辰呜呜应道。
宋尧请求一旁的医生护士：“麻烦你们能不能就在这里给他包扎一下？”
手上的伤口划得有点大，还是需要缝合才能处理好。但谭修辰很不配合，他不肯去小手术室，他一寸都不离开宋尧，紧紧贴在他一侧肩上，任宋尧一下下抚摸他的头发。
宋尧没办法，请医生们先出去，他单独劝劝谭修辰。
“小辰，”宋尧侧头跟谭修辰的头顶靠在一起，“你去治一下手好不好？”
他斩钉截铁地拒绝：“不好。”
“为什么啊？”
谭修辰贴得更紧：“我一走你就跑了，你又要丢下我，再也不回来了。”
宋尧从醒来就照顾着谭修辰紧绷的情绪，还没来得及细想自己刚经历了什么。他才记起额头上的撞伤，想起之后才感觉到隐隐的、闷闷的锐痛。
他想起自己摔倒在一张不愿承认但确实熟悉的床上，想起金晟的起皮的嘴唇，还有沾满口水湿漉漉发凉的牙齿，逃避不开地贴到自己身上，全身皮肤都在战栗，五脏六腑在体内痉挛着翻腾。他哭着去推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却被按住脑袋堵死了嘴，他感到令人作呕的唾液渗进嘴里，一根滑腻肥厚的舌头野蛮地搅动。
宋尧后悔极了，他就该乖乖跟小辰走，可他不听话，这就是惩罚。
他想到小辰，小辰现在一定急疯了、气疯了，本来逃走就已经够过分了，他要是知道自己送上门被人欺负，肯定杀人的心都有了。宋尧怕极了，他不怕谭修辰杀他，小辰舍不得的，但他怕小辰罚他，怕小辰对他不再温柔，又回到最初强迫他时冷酷又残忍的样子。
金晟粗暴地撕扯宋尧背后层叠交错的裙带，宋尧无谓挣扎，只能任凭结实紧致的绳结被糟蹋得一片狼藉，跌散在床单上。
这是小辰亲手给他穿好的裙子，亲手系上的绳，他还记得小辰在他耳边笑起来时吹来的呼吸，记得他沉醉着赞叹“好美”的声音。现在绳结一排排被扯开，松松垮垮地袒露出后背，好像忠贞的禁忌被打破似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