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眼泪刚擦掉，眼眶又很快氤氲水汽，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这次颇有点止不住的趋势。
姜糯平时给他按摩，双腿隔着一层裤子，还没有这么真切地感受到，那是两条没办法动弹的腿。
可眼下没有了衣服布料的遮挡，他才真正感受到。
姜糯觉得好难过啊，那么好的裴先生，上天究竟为什么要对他这么残忍，要让他经历这种事情？
裴筠天生的性格就属于比较冷淡的那一挂，出了意外之后，性格就更加孤僻起来。
他不太会安慰人，面对这种情况，还有些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最后他用指腹撷去姜糯眼角的泪痕：“你哭成这样，一会儿李伯还以为我欺负你，就该训斥我了。”
闻言，姜糯警惕地往门口的方向瞥了一眼，眼泪也顿时止住。
“没有，裴先生才没有欺负我。”
“好，那你别哭了行不行？”
姜糯吸了吸鼻子，乖乖点了点头，随即把眼泪忍了下来。
“好，我不哭了。”
姜糯哭起来……特别楚楚可怜。
有种冬日暖阳下，飘落在窗边的雪花的感觉，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掉。
等姜糯的心情调整好，他也已经帮裴筠把裤子给穿好了。
方才裴筠后外套遮住了关键部位，避免了一场尴尬。
姜糯稍微给他整理一下领口：“好啦，大功告成。”
裴筠往镜子面前照了照，对今天的这一身打扮还算是满意。
“行，就这样吧，你收拾一下，我们准备出门了。”
“好。”姜糯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穿戴整齐后，推着裴筠的轮椅去坐电梯下楼。
刚好在走廊上遇到李伯。
姜糯下意识往他手上看过去：“李伯，手上的墨水洗干净了吗？”
李伯刚才就是故意把手给弄脏的，特意给两人弄出相处的机会。
没想到姜糯还惦记着这件事，他尴尬一笑，随即抬手示意：“你看，洗得干干净净的。”
“那就好。”
李伯在他们进去电梯之前，眨了眨眼睛，忍不住开口问：“我刚刚好像听到糯糯在里面哭了？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他真的很好奇啊。
视线不断地在两人嘴唇上打量。
唇色看起来都挺正常的……可以排除在亲嘴的可能。
那难道是更加刺激的事情……
李伯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
裴筠从小就跟李伯接触，这副表情的含义，他一猜便知。
于是主动开口澄清：“你想多了，我们什么都没有发生，姜糯就只是触景伤情了。”
“啊，那还挺可惜的。”李伯听到这个答案，表情肉眼可见地变得失落起来。
裴筠：“……”
电梯门打开，姜糯推着他进去。
“明明是我出了意外，废了两条腿，你干嘛这么难过？”
第23章 霸王硬上弓
姜糯轻眨了下眼睛，用着诚挚的语气，很快给出答案：“因为裴先生是个大好人。”
所以觉得裴筠不应该遭受这样严重的意外。
推着进去电梯后，姜糯熟练地摁了一楼的数字。
旁边的裴筠扯唇一笑，又问：“可明明……我们认识的时间也不算长，你怎么就认定我是个大好人？”
裴筠可从来不觉得自己好。
其实他每次阴晴不定，胡乱朝着别人发脾气的时候，他过后都会反思，连他本人都觉得自己脾气差。
何况姜糯刚来那会儿，他对他的态度就更加差劲了。
姜糯瞪圆了一双鹿眸，清亮的眸子纤尘不染，里头的真挚直白地从眸底里溢了出来。
“裴先生就是个大好人……第一次见到裴先生的时候，我就是这么觉得的。”
他真诚地让人无法辩驳。
裴筠忽地感觉自己心脏口好像有块地方，掀起了些许波澜，一股难言的感觉从心头漫了上来。
叮——
电梯门打开，姜糯走到他身后熟练地推动轮椅：“一楼到啦，我们出去吧。”
宋力已经在门外等候了一会儿，见裴筠和姜糯出来了，连忙把后排的车门打开，又把车上安装的轮椅升降机放下来。
从裴筠的住所到裴家老宅，距离不算很远，半个多小时的车程就能到。
姜糯还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
裴家老宅的设计很有中式园林的风格，从外观看着恢弘庞大，还有些许历史的痕迹。
姜糯吃惊地看着眼前气派的房子。
这看起来，要比裴筠所住的别墅要大至少一倍。
“这房子看起来好贵啊。”
姜·没见过世面·小土包子·糯又一次长了见识。
而这时，从他的侧边传来一道声音。
那人的声音特别娇软：“哥哥，真巧啊，我和临安也是刚好到呢。”
姜恪一上来就特别热情地上手挽住姜糯的手。
就宛若他俩之前的感情特别深厚。
要不是之前裴筠敏锐地识别了姜恪的心机，姜糯可能现在还会傻乎乎地被姜恪这副虚伪的样子给欺骗到。
姜糯不太想搭理他，就随便应了声。
姜恪有点不满意姜糯对自己的冷淡，但注意很快就被他身上的衣服给吸引。
“哥哥你真穿了我送的礼服啊。”
姜糯点头：“嗯。”
姜恪立刻笑着夸赞道：“我就说嘛，这套衣服肯定是符合你的气质的，如今一看，真像是皇宫里的贵公子呢。”
“打完招呼的话，可以让一下了吗，我们现在要进去了。”裴筠冷声开口。
他对姜恪向来就是个态度，冷漠得就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冰块。
姜恪故作惊讶地“诶”了一声。
“裴大哥，原来你也在啊，刚才居然没有注意到你，真是不好意思，挡你的路了。”
他这话里隐隐带着些内涵的意味，换一种方式的表达大概就是——哎呀真是不好意思，你坐在轮椅上，比我们都矮一个头，人家不是故意没看到你的啦。
这暗戳戳的讽刺，还带着些绿茶的意味。
裴筠也不留情面：“眼睛用不上就赶紧捐给别人，放脸上挺碍眼的。”
“你！”姜恪被怼得脸绿。
裴临安这时把他扯到身后，软下态度主动跟裴筠认错：“大哥你别太放在心上啊，小恪没什么恶意，就是不太会说话而已。”
裴筠对他这个堂弟的了解也是足够多的，明摆着跟姜恪是一路人。
虚伪，最喜欢戴上面具对自己假惺惺了。
想必等自己真的到了落魄那天，这两人都会迫不及待地露出真面目，狠狠地嘲讽自己。
裴筠打心底觉得这两人恶心，也不想继续浪费时间下去。
跟他们待久了，空气都开始变得浑浊起来了。
“姜糯，我们快进去吧。”
“好。”
正好姜糯也想要快点远离这些人。
老宅。
因为是家宴，家族里的重要成员都出席了。
姜糯不认得人，裴筠耐着性子跟他介绍：“这是二叔二婶，这是三叔三婶，还有我堂妹裴诗雅……”
裴家家大业大，家族成员实在是太多了，姜糯感觉自己的脑袋瓜子容量有点不够了，记不下这么多人。
裴筠指了指不远处的桌子：“桌子上准备了很多餐前甜点，水果还有饮料……要是饿了，你可以先去吃点东西。”
刚才跟裴筠在客厅兜了一大圈子，期间还费了好多脑细胞。
正是需要补充能量的时候。
姜糯往桌子那边看过去，很快就注意到有自己喜欢吃的草莓和小蛋糕。
他咽了咽口水，在过去之前，还不忘关心裴筠。
“裴先生有什么想要吃的东西吗？”
裴筠摇头：“我没什么想吃的，你想吃什么就自己过去拿吧。”
“好吧。”
既然都这么说了，姜糯就过去桌子前挑选了些喜欢吃的食物。
新鲜饱满的大草莓、精致漂亮的小蛋糕、还有一杯刚榨出来的新鲜橙汁。
他找了张小桌子坐下来，身后忽地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哥哥，你盘子里装着什么东西啊？看起来好好吃啊？”
是姜恪的声音。
姜糯一转头，就看到他直直朝着自己走了过来。
他盘子里就那么几样东西，也没啥是罕见的。
“就是小蛋糕和一些草莓而已，你要吃的话，那边桌子上就有。”
姜糯却在自己跟前停下脚步，脸上是一副乖巧无害的表情。
“我想试一下这杯橙汁的味道，哥哥，可以给我尝一口吗？”
自觉告诉自己，姜恪是要准备耍心机了。
姜糯内心警铃大响。
果然下一秒，姜恪就脚滑似地要摔倒，同时手上一把揪住了姜糯胸口的衣服布料。
“哥哥，我是怕摔倒才扯住你的衣服……欸？”
姜恪试着用力扯了好几下，除了布料有点被揉皱外，其余一点变化都没有。
“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姜糯心中冷笑，露出马脚了吧。
他拍了拍姜恪的手，含笑着问：“那弟弟你现在站稳了，是不是能把手给松开了？”
“你要再不松开，我都要以为你要跟电视机里的霸道仲裁一样，要上演霸王硬上弓的把戏了呢。”
音调要比平时说话大一些，却又不显得突兀。
正好能吸引周围人的注意力。
第24章 兄友弟恭
这话说完后，姜恪就注意到周围人都开始往他们的方向看过来。
大抵这个“霸王硬上弓”太具有吸引力了。
姜恪面上有些尴尬，讪讪地将手给撒开，并随手抚平了刚才弄出来的褶皱。
“哈哈，你可真会开玩笑。”
姜糯顶着一张无辜的脸，说着最直白刺激的话：“那谁让你刚才看起来那么像是要把我的衣服给扯坏啊。”
似是被戳中了心思，姜恪扯出来的笑容显得有些僵硬。
“哥哥，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地把你衣服扯坏呢。”姜恪抬手撩了下自己的刘海，“我不是说了吗，刚才是因为站不稳这才扯住哥哥衣服的。”
“我只是想要努力站稳，不摔倒，不给我们姜家人丢脸罢了，哥哥你要是嫌弃的我的话……”
姜恪绿茶人格上线，一上来就把一顶黑锅扣在了姜糯头上。
从这话里听着就像是姜糯是因为心眼小，针对他才说出刚才那些话的。
旁边有人小声议论道：“弟弟都要摔倒了，扶他一下怎么了，这个当哥哥的怎么这么小气啊？还是觉得人家当众丢脸才满意？”
姜糯没有对方那么圆滑老道，一不留神就成了众矢之的。
他用指甲掐了下自己掌心的软肉，赶紧解释说：“我才没有说要嫌弃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