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经过调查,乔治的小侄子坦白说照片不是那晚拍的,而是一个月前乔治叔叔拜托他做的,这孩子从小爱好暗房冲洗底片,底片被他玩出了许多花样,洗出来几乎天衣无缝。”鱼年托着腮,将思绪一条一条梳理出来,继续道:
“经过确认尸体死亡时间也差不多是在一个月前,所以我觉得乔治非常可疑。”
“最主要的是尸体出现的地点不是凶案现场,警方经过地毯式搜寻,最后是在距离一千米外的草丛中发现血迹,比对过DNA,正是死者的血迹。”
“有趣的是,凶案现场正是五年前唐大哥和龙大哥的水怪目击地。”
“这就让乔治的疑点又多了一条,他有大型设备,有船,随时可以搬运尸体。”
“对了!还有更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他有庞大的负债,很多凶杀案都会跟钱有关,死者的身份应该是关键,哥哥我是不是还没问你这个?”
沈玉瞅着鱼年得意的小模样,笑说:“你早就先入为主了,告诉我,什么时候觉得乔治可疑的?”
“其实就是胡乱一猜,那天你指给我大型仪器的时候,乔治说是自己买的,我顺手查了一下价格,但乔治退休之前是个汽车销售,不是我小看人,而是汽车销售就算能买得起大型仪器,五年下来的保养费也够呛。”
“所以他一定会想办法到处弄钱,不过因为唐大哥那通电话,我觉得乔治很可能真的见过水怪,不然也不会花大价钱买这些仪器,只是随着时间一年一年过去,他的负债越滚越大,找到水怪的希望却越来越渺茫,说不定会铤而走险借高利贷,我本来猜死者可能是他的债主,但是知道他把钱用在哪里的人应该绝不会借钱给他。”
说完,鱼年眨巴着眼睛看沈玉,沈玉笑了,给鱼年加了一点威士忌,说:“这是奖励你的。”
鱼年眼睛一亮:“我猜对了?”
“歪打正着。”沈玉又和鱼年轻轻碰了碰杯说:“警方查案每一步都要讲证据,你倒好,锁定一个人就把线索都往他身上套,偏偏还都是对的,真是个幸运儿。”
“可不是嘛!”鱼年抿了一口酒,去沈玉盘里夹了一块切好的牛排,沈玉索性跟鱼年换了盘子,将切好的牛排都给他佐酒。
林尼湖浮尸案的凶手的确是乔治。
死者是乔治的朋友,也的确如鱼年猜的那样,是乔治的债主。
只不过乔治一直认为他们是合作买的仪器,可惜后来那个朋友不认账,每年都催着乔治要钱。
一个多月前两人在河边为了这件事又一次吵了起来,乔治自称失手把人打死了,但经过法医验证,乔治并不是过失杀人,而是蓄意谋杀。
为了掩饰自己杀人一事,乔治将尸体从湖的一端运到另一端沉底,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他朝思暮想要水怪出现,没想到水怪疑似出现了,还把尸体给弄出来了。
“哥哥,今晚我们不如去湖边碰碰运气吧?”鱼年喝的微醺,捧着脸眯着眼看沈玉。
“好。”沈玉对鱼年百依百顺,虽然他不如鱼年那样会幻想,是个切实标准的实际派,但那也是因为对他来说,所有的幻想均早已实现。
“时间还早,哥哥,我们先来跳舞吧?”说跳就跳,鱼年起身走到唱片架前,挑了一张圆舞曲换上,便去到沈玉面前,向沈玉伸出手。
沈玉牵起鱼年的手,鱼年将另一只手勾上沈玉的后颈,沈玉搂住鱼年的腰。
两人跟着旋律踏着舞步,姿态亲昵,上半身几乎贴在一起,却谁都不会踩到谁。
他们就像与生俱来的两个半圆,总是能相融在一起。
“哥哥,你说我们今晚能不能见到水怪?”鱼年半个脑袋抵着沈玉的肩膀,半是玩笑半是嘀咕。
“能吧。”沈玉低声哄他。
鱼年笑说:“按照唐大哥说的,水怪出现的时候有个神秘的男子也出现了,隔了五年水怪又闹出了大动静,会不会是那个神秘男子又来了?”
“我们可以碰碰运气。”沈玉说。
鱼年仰头看他:“我的运气可能在遇到哥哥的时候就用光了。”
沈玉笑说:“不会,我都帮你攒着。”
鱼年也笑了:“那我就更舍不得用了,今晚还是随缘吧。”
夜半的林尼湖非常安静,湖水与白天看起来大不相同,漆黑幽静。
鱼年和沈玉没去别的地方,专程来到尸体被发现的湖边。
水怪若是不在了,自然也碰不上,如若能在别的任何地方出现,他们也不可能未卜先知,那还不如选个已知地点守株待兔。
尽管曾有过尸体,不过沈玉和鱼年都不怵这个,如今也早就已经清理干净了,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夜晚的气候偏冷,湖边风大,两人都穿了羽绒衣,围了围巾。
黑灯瞎火的来湖边吹风,那肯定不怎么享受,但鱼年和沈玉也不是贪图享受的人,他们都是能为了目标能付出实际行动的实干家。
不过对上神出鬼没的水怪,实干家也得碰运气,两人开了车过来的,吹了大半夜的风,实在困了便回到车中小憩。
沈玉抱着鱼年坐在车后座,他睡眠浅,不比鱼年只要在他怀里就能睡,半梦半醒中,沈玉听见了很轻的水声。
他睁开眼,本想打开车前灯,可就在伸出手的前一刻,他又改了主意。
“小鱼、小鱼……”他轻声唤鱼年。
鱼年迷迷糊糊“嗯”了一声,沈玉在他耳边轻“嘘”道:“有动静,你听。”
鱼年一下子清醒了过来,随即侧耳倾听。
水声越来越大,并不是因为风而起的,那就只能是因为水里面的动静出现的。
“我开车门了,我们动静小一点。”沈玉低声说着,便缓缓打开车门。
鱼年跟在沈玉后头蹑足下了车,沈玉等他下车便将人揽入怀,两人在黑夜中踱步到湖边。
湖边空无一人,只有水声持续响动。
他们也不出声,就静静站在湖边看。
尽管湖里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但两人很有默契地都没打算用手机照明,免得惊动了湖里的生物。
他们心知肚明,普通大小的鱼是绝对不可能弄出这样大的水声来的。
但这响动也绝对传不到威廉堡上空,因此到底是不是水怪也拿不准。
不过总归肯定有东西就是了。
事实上如果水里面的东西不露出水面,那么就凭手机那点光也是无法透过水面看清全貌的,还不如不用。
蓦然间,水面忽地露出一个圆圆的东西。
此刻沈玉和鱼年就在湖边,这么近的距离,一眼就能分辨这圆圆的东西并不是脑袋,而好像是一个……白白的拳头大小的蛋?
那蛋被水里的生物一下顶了出来,晃晃悠悠浮在水面上,然后随着水波搁在了岸边。
这之后,水声逐渐小了下去,最终消失无踪。
鱼年侧头仔细听了听,才对沈玉说:“一点声音都没了。”
沈玉“嗯”了一声:“我去把它捡上来。”
“哥哥小心。”
鱼年这才取出手机打开手电筒,为沈玉照亮脚下。
沈玉半蹲在湖边,弯腰将那枚蛋拾了起来。
只是刚入手,沈玉又觉得这不像是蛋,更像是一枚长得像蛋的化石。
“不会是恐龙蛋化石吧?”鱼年用手机照着沈玉手中的蛋说道。
“表面那么光滑,但手感又很像石头。”沈玉说着就让鱼年试试。
“是啊,不知道是什么,先带回去吧。”鱼年说着又有些迟疑:“这……是给我们的吗?还是说它本来是要交给那个神秘男人的?”
“我们先保管好就是了,如果它的主人另有其人,应该会来找我们拿的,试着保管几日也无妨。”
“也是。”鱼年四处张望了下,想了想说:“如今四下无人,它又白的那么显眼,万一被老鹰叼走了或者被别的路过的人拿走了可就不好办了。”
“我们本就是来碰碰运气的,就当是碰到了,先带回去吧。”沈玉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先前他是哄鱼年才说能遇到水怪,虽然如今遇到的不是水怪,但也足够奇怪了。
“哦,那我跟水怪留句话再走。”鱼年说着上前一步,蹲下身来对湖面说:“水怪先生,如果这不是给我们的,你就在水里吱个声?”
湖面一动不动。
等了片刻后,鱼年抬头与沈玉对视一眼,接着又低头继续对湖面说:“那我们就先带回去保管了,要不要养在水里啊?”
湖面依旧没反应。
“我们过几天就回国了,这几天都住在附近,如果不是给我们的,记得找我们取回去。”
微风吹来,湖面被吹起了一丝涟漪。
但依然没有更多别的动静。
“那……如果你们到时候不来取,我们就带它回国咯!”
湖面涟漪重归平静。
鱼年起身:“好啦,哥哥,我都交代过了,我们走吧。”
沈玉是尤其喜欢鱼年这种时不时就冒出来的有如童话般的率真和天然的一面的,这几乎可以说是被他小心翼翼守护着的都不为过,也如同小鱼就是他的不切实际,他全部的幻想、纯真和美好一样。
“你抱着,我来开车。”沈玉摘下围巾,将那枚蛋包在围巾里递给鱼年。
就将之看做是水怪留下的一枚的蛋,也不辜负湖边这一场奇妙的等候和相遇,至于它会不会被取走,将来会不会孵化,都不影响他这一刻的感受。
鱼年也爱极了沈玉的这种浪漫。
这世上大概就只有沈玉会配合他这种随时随地出现的想象力,愿意陪他来等水怪,愿意假装真的捡到了水怪的蛋——无论是真是假。
回到住处,鱼年将蛋放在洗手台上,又将洗手台的水盆接满了水,他将蛋放在水盆边缘,然后对沈玉说:“不知道这颗蛋有没有灵性,有的话说不定会自己滚进水里。”
“那也要看它喜不喜水。”沈玉说。
“睡一觉醒来就知道了。”鱼年看似对沈玉说,其实同时也是在对这颗蛋说:“明天我就把它放在窗台上,白天稍稍开一点窗,万一真的有人来取呢?”
“先睡吧,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夜已过了大半,没几个小时就该天亮了。
“嗯嗯,先去睡。”鱼年推着沈玉上了床,正要跟着躺上去之前忽然想到了什么,匆匆跑去门口,把“请勿打扰”的牌子挂在了外头。
回头鱼年麻溜地爬上了床,钻进沈玉的怀里:“好梦,哥哥。”
有鱼年在身边沈玉通常都会睡得好一些,他闭着眼睛,搂紧了鱼年,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灵性的蛋终究还是出自鱼年的想象,翌日大中午一睁眼,鱼年就兴匆匆跑下床去瞅那枚蛋,再回来的时候有些蔫儿,慢吞吞走了回来,钻进被窝对沈玉嘀咕:“它一动都没动,要么就是不喜欢水,要么就是没有我想的有灵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