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去哪里……”
黎子轩微笑着，无意间转头，看见林耀阳默默站起身来，连忙问道。
“没事……”
林耀阳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喃喃道:“我去卫生间。”
“嗯……走廊直往西走，右手边就是。”
黎子轩抬头对林耀阳说，又回头和闻雁书聊了起来。
“闻医生……那件事我还没感谢你呢。”
黎子轩拿起酒瓶，又给闻雁书倒了半杯贵腐酒，低声说。
“什么事？”
闻雁书毫无头绪，挑挑眉毛问。
“还记得，那天在市中心医院的花园里吗？”
黎子轩抬起乌黑双眸，看着闻雁书温声说。
“哦……我想起来了！”
闻雁书伸出右手食指，指点着说:“就是我辞职，准备出国的前一天。”
“哦？”
郭子昂兴奋地瞪大清澈的眸子问:“就是哥哥来找我之前的事啊，怎么回事啊？”
那是林国庆刚刚度过手术后第一期化疗，回归医院接受身体检查和调理，准备接受第二期化疗的阶段。
虽然，林国庆的大部分医疗费，都被他的工作单位——兴旺里街道办给报销了。
但是，几个月期间，林家几乎只出不进，还有各种数不清的营养品，生活开销，再加上癌症治疗，很多药物是医保范围之外的。
到现在，林家不仅欠了亲戚朋友一大堆钱，连下一期的化疗钱都凑不够了。
林耀阳和黎子轩为了省钱，也不敢雇护工，只靠两人轮流照顾重病的林国庆。
照顾接受化疗的家属，是一项非常辛苦艰巨的工作，不仅体力上累，精神上也是备受折磨。
面对经受化疗折磨，浑身疼痛，头发掉光，痛苦呻吟，夜夜辗转不得眠，瘦到脱了形，吃什么吐什么的父亲，林耀阳数度崩溃，躲到无人处痛哭失声。
黎子轩的痛苦更是翻了倍。
他不仅要为林国庆的病情煎熬，还要心疼痛不欲生的林耀阳。
日子一天天，过得像是走在尖刀上一样难。
但是，黎子轩还是不肯放弃。
绝不放弃治疗！
一定要坚持到最后一秒！
林耀阳扛不住了，就由他来扛。
安慰林国庆，强忍悲痛为林国庆做按摩，督促他吃药吃饭这些工作，全都落在了黎子轩身上。
空闲时间，黎子轩还偷偷接了一些代写论文的私活赚钱。
在同学的眼里，黎子轩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小财迷。
不管拜托他做什么事，他都会计算报酬。
他的人际关系变得紧张，朋友也越来越少。
只有林耀阳知道，黎子轩痴迷赚钱，并不是为了他自己。
第25章 不后悔
这天风和日丽。
黎子轩孑然一身，坐在市中心医院住院部楼下的花园里。
身后是五彩缤纷，迎着阳光怒放的月季花，而长椅上的黎子轩，却消瘦苍白，神情抑郁。
马上就要开始林国庆的第二期化疗了，兄弟俩手头除了几千块钱生活费，一点多余的钱都没有。
能借钱的地方都借遍了。
黎子轩甚至想过去借贷公司借钱。
他也知道这种念头不可取，只得作罢。
林耀阳也通过以前省队的教练，在一家健身房找了个兼职游泳教练的职位。
但是，因为他是兼职，不坐班，收入有限，也非常不稳定。
“该怎么办啊……”
黎子轩长叹一口气，垂眸看着地上自己的影子。
“黎子轩！”
一道温润柔和的声音传来。
“闻医生！”
黎子轩一凛，抬起头来。
林国庆的胃贲门肿瘤切除术，是闻雁书做的，做的十分成功。
黎子轩一向敬重有专业实力的人。
对于闻雁书，自然也十分恭敬。
“怎么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
闻雁书手里端着两杯咖啡，转身坐在黎子轩身边，递给他一杯，微笑着问。
“呼……谢谢……”
黎子轩长吁一口气，接过咖啡，打开盖，轻啜一口。
馥郁浓香，暖烘烘的咖啡，让他紧绷的神经瞬间放松了不少。
“你林叔恢复的挺不错嘛！我刚才去病房看他了。”
闻雁书侧眸看着黎子轩说:“看来你们兄弟俩，把病人照顾的很好呀。”
“嗯……”
黎子轩垂下乌黑浓密的睫毛，低声应道。
“马上要开始第二期化疗了……”
闻雁书看着黎子轩问:“你们做好准备了吗？”
“好了……”
黎子轩迟疑了片刻，还是决定什么也不说，只简短地答。
闻医生作为医生，已经做到仁至义尽了，何必再用自己的困难烦他呢？
“黎子轩！”
闻雁书啜了一口热咖啡，深吸一口气，仰望湛蓝的天空说:“人生就是不断的前行，不断的失去，你要学会放手。”
“学会放手？”
黎子轩的黑眼睛里满是疑惑，看着闻雁书喃喃。
“我有没有对你说过，你林叔这个病，是几乎不可能治愈的。”
闻雁书语调冷静地说:“你可能是在赌上一切，打一场注定不会赢的仗。”
“我愿意！”
黎子轩目光灼灼看着闻雁书，朗声说:“我宁意被折磨得满身伤痕，也要换一个不后悔！”
“用满身伤痕，换一个不后悔？”
闻雁书的眸子轻轻一颤，抿紧薄唇。
一颗心被黎子轩的话深深触动。
这就是爱吗？
亲情之爱。
“黎子轩……”
闻雁书轻轻唤了一声。
“嗯？”
黎子轩恍恍惚惚，抬起双眸，看着闻雁书。
“也许你是对的。”
闻雁书恍恍惚惚地笑着说:“也许谁对谁错，根本就不重要。”
“反正，我不会放手！”
黎子轩咬着牙，眼神无比坚定地说:“我绝对不会放手！”
“很遗憾，我不能陪着你坚持下去了。”
闻雁书微笑着说:“祝你好运！”
“闻医生，你是要离开了吗？”
黎子轩吃了一惊，瞪大眼睛问道。
第26章 莫以善小而不为
聪明如黎子轩，立刻听懂了闻雁书字里行间的意思。
他要离开了。
自从林国庆得病住院之后，黎子轩认识了闻雁书。
闻雁书时不时会找黎子轩聊聊天。
虽然，他语气冷淡，理智清醒，时常给黎子轩泼冷水。
但是，黎子轩依然从他那里获得了温暖和力量。
也对他产生了一些小小的心理依赖。
现在，听到闻雁书要离开，他不免有点失落惊慌。
“是啊！我辞职了！”
闻雁书爽朗地笑着说。
雪白整齐的贝齿，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黎子轩在他眼里看到了幸福的影子。
“好突然啊！”
黎子轩叹口气说。
“是啊！因为爱情都是突如其来！”
闻雁书笑着说。
“啊……闻医生是去追寻爱情了吗？”
黎子轩有点好奇，又有点惊讶地问。
“是的。我爱的人需要我。我要去追随他了。”
闻雁书仰头看着蓝天里飞翔的白鸽，嘴角扬起一道甜蜜的弧度，梦呓一般地说。
“她……在很远的地方吗？”
黎子轩也抬起脸，看着天空问。
“对！很远！我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和他在那里安家立业。”
闻雁书干脆利落地答。
“真好！”
黎子轩叹口气道。
他是真心羡慕他。
能和心爱的人，互相奔赴。
可是，
自己爱的人……留不住……得不到。
太痛苦。
“祝你幸福！”
黎子轩扭过头，看着闻雁书，双眸如黑曜石般闪亮，由衷地说。
“谢谢！”
闻雁书侧眸，深深地看着黎子轩说:“也祝你幸福！”
“我？”
黎子轩苦笑着摇摇头。
幸福这个词。
离自己太遥远了。
“你是那么执着，一定会得到幸福的。”
闻雁书站起身来，笑着说:“只是幸福就像手中沙，攥得太紧也会跑，学会放手！”
闻雁书对着黎子轩张开双臂:“再见！黎子轩！有缘再见！”
“闻医生……再见……”
黎子轩鼻头一酸，倾身向前轻轻抱住了闻雁书。
第二天，一大清早，护士就叫住了黎子轩，笑着说:“86床的新一期化疗，可以开始了。”
“什么？”
黎子轩一怔，疑惑地问:“我押金还没交呢。”
“新一期的治疗押金已经到账了。”
护士小姐姐笑着说:“是闻医生帮你垫付的。”
“……”
黎子轩一惊，瞬间红了双眼。
他连忙掏出手机，拨打了闻雁书的号码。
而手机里传出来的始终都只有一句电子音:“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谢谢你！”
酒吧包间幽暗的灯光下，黎子轩再度湿了眼睛:“闻医生，你知道那六万块钱，对我的鼓励有多大吗？谢谢你。”
“闻……我的闻医生啊……”
一旁的郭子昂已经泪流面满，搂住郭子昂的脖子，低声呢喃:“你太帅了！你是全世界最帅的男人！我爱你！我好爱你。”
“哎呀！”
闻雁书不好意思地红了脸，不知所措地说:“我就做了那么小的一件事，不至于吧？”
“你俩够了！”
闻雁书揉了揉郭子昂的满头羊毛卷，嘟囔道:“别这么煽情好吗？怪不好意思的。”
第27章 疯了
闻雁书和黎子轩言辞深切，追忆往事，陷入无限感慨。
林耀阳却被勾起无限惆怅。
回想起这几年，和黎子轩之间的恩恩怨怨，爱恨纠缠。
又是心酸，又是心疼。
怨念世事不公，让他一家人受了那么多磨难，却最终没能团圆幸福。
而对于黎子轩的所作所为，林耀阳既感念他不知疲倦的付出，又恐惧于他的手段狠辣。
虽然，他没有丝毫证据，但是他知道黎子轩做了一些可怕的事情。
这些事情，他心里模模糊糊知道，但是他总是在逃避，不肯相信，也不愿面对。
他不想失去黎子轩。
更不愿意黎子轩吃苦。
林耀阳心情苦闷，柔肠百结，摇摇晃晃向着卫生间走去。
一进卫生间，眼前的一幕让他不由地倒吸一口冷气，停下脚步。
酒吧卫生间内的洗手台旁，两个年轻男孩正搂在一起，耳鬓厮磨，缱绻缠绵。
撩拨人心弦的轻笑和细语声，低低回旋，让人面红耳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