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来是打算好好为什跃过一个生日，本来是打算给什跃一个家，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心里空空的，像被挖走了一大块。
不知道过了多久，梅晴也赶到了医院，他把外套递给骁晟，“你身上都是血，把衣服披上吧。”
骁晟伸出手去，手不受控制地颤抖着，衣服也没拿稳掉到了地上，他弯下腰去捡，手术室的灯熄灭了，听到开门的声音骁晟立刻凑上去：“医生，他怎么样了？”
“手术很成功，伤口不算太深，病人需要好好休息，等麻药一过你们就可以看他了。”
“谢谢，谢谢医生！”也许是因为刚才一直绷着神经突然放松下来，骁晟只觉得眼前一黑，脚下软软的踩不到底，身体失去了重力。
意识消失前，他听到了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再次醒来骁晟躺在一张床上，稍微侧头扯得脑袋一阵疼痛，他想起身，发现全身都很酸痛，右手也被包扎上了。
门被打开，梅晴走了进来，“你醒啦。”梅晴凑过来帮忙扶起骁晟。
“我在哪里？”
“医院的病房。什跃手术结束你就倒下了，你身上的伤都上过药了，还好只是皮外伤。还有哪里不舒服的吗？”
“什跃……什跃他现在怎么样？”
“他已经被推到病房了，我回去拿东西看到他的手机掉在沙发角，电话响我就接了，现在他朋友正在照顾他。”
“我去看看他。”说着，骁晟把被子掀开，“他在哪个病房？”
“我扶你过去。”
到了什跃的病房，打开门，里面站着一个人，骁晟觉得很眼熟。
什跃已经醒了，他转头看到骁晟，眼神柔和了许多：“骁老师。”
骁晟走到床边，龚睿自觉给他让位，半趟着的什跃面无血色，惨白得跟床单差不多，骁晟看得那叫一个心疼。
什跃给他个安心的笑容，“我没事。倒是你，你知道自己半边脸都肿起来了吗？”他伸出手，轻轻抚上骁晟的脸，“痛不痛？”
骁晟握住什跃抚摸自己的手，轻轻摇了摇头，心里和眼里都只有什跃，哪还能感觉得到疼痛。
梅晴早就隐约察觉到什跃跟骁晟的关系，什跃不顾安危替骁晟挡刀时她更是确定了自己的猜想，倒是龚睿看着眼前这两人旁若无人的互动懵圈了。
“不好意思我打断一下。”龚睿道：“你们这姿势让我看着怪别扭的，两个伤员都应该好好休息，没事儿就别乱跑了，放心吧，我会留在这儿照顾他的。”
骁晟意识到病房还有别人在，尴尬的想收回手，什跃却握的很紧，含情脉脉地看着他：“明天，你还来吗？”
“嗯，我明天早点过来看你，你好好休息吧。”
梅晴跟骁晟离开了，龚睿是越想越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儿，他在病房里来回的走动，什跃被他晃得烦，开口说：“你能不能找个地方坐下让我安静会儿。”
“我没想通，总觉得怪怪的。”龚睿把凳子拉近，坐在床边，“刚刚那个你叫他老师，他不是你的钟点儿工吗？”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还记不记得，就你发烧生病那次，我去你家找你就是他给我开的门，我以为他是你家钟点儿工，他也没反驳。你说老师就老师吧，他干嘛要骗人啊。”
什跃不想理他，找了个借口把人支开：“龚睿，我想休息会儿，你去帮我拿两套衣服，还有洗漱用品过来。”
“成，你晚上吃什么，我顺便买过来。”
“买碗粥吧，我没什么胃口。”
“好，那你自个儿躺着吧，有事儿按这个铃，护士很快就进来了。”
龚睿帮什跃把床摇平，被子盖好，看他闭上眼睛这才放心离开。
骁晟在家躺了一晚，酸痛感明显减轻，他把手上的纱布拆开，在伤口处贴上创口贴就开始倒腾炖吃鸡给什跃补补身体。
他到医院什跃刚输完液，年轻人恢复得快，什跃看着比昨天有精神些了，骁晟把鸡汤倒到碗里端给什跃。
看着骁晟提着水壶出去打开水，龚睿也跟了去，他站在门口看到骁晟回来，道：“你还认得我吗，咱们之前见过的。”
“我知道，你是什跃的同学。”骁晟昨天回去的路上就想起来了，眼前这人是出现在什跃的视频里的人。
“我听他叫你老师，可我看你们也不像普通师生，昨天的事儿，什跃怎么会被人捅伤，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
“昨天都怪我，是我跟别人起了争执，被什跃撞见了，他想帮我的时候发生的意外。”
“那就奇怪了。我认识的什跃不是那么莽撞的人，就算是老师，没有胜算他也不会乱出头，你说是帮你，我不相信。”龚睿半眯起眼，“是为女人吧。昨天我打电话是女人接的，我猜就是因为她才出的事，对不对？”
严格来说是的，龚睿猜的没错，他们的确是因为梅晴才会动手，变成现在这样的。
骁晟没反驳，龚睿当他是默认了，“我说他怎么不肯告诉我喜欢的人是谁，昨天听声音还挺成熟的，应该是人妻型。想不到他口味儿这么重。”龚睿手机响了，他摸出一看显示：“糟了，差点儿把正事儿给忘了。兄弟，什跃就交给你了，我得先走一步。”
骁晟点头应他，龚睿把电话挂掉，飞快地离开了医院。
什跃见骁晟回来，问他：“你们在门口聊什么呢。”
“没什么。汤还合口味吗？”
“嗯，很好喝。”
“那再喝点儿吧。”
说着骁晟就要给什跃倒汤，什跃按住他的手，“够了，喝不下了。”
骁晟把碗和保温桶放到一旁，突然问道：“对了，小丹什么时候过来？”
“为什么突然提到她？”
“小丹不是你女朋友吗，出这么大的事，你没告诉她吗？”
“知道你会误会我就应该早点告诉你的。”什跃语气透着点无奈：“我跟她没关系，只是单纯合住。”
听到这句‘没关系’骁晟心里的一颗石头安然落地，之前的那些顾虑完全是庸人自扰。
什跃拍拍床，“你先坐下，我有话想跟你说。”
骁晟依言，坐到了床沿。
“我以前一直觉得死亡没什么大不了的，眼睛一闭就这么过去了，可是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离我而去，我发现自己其实很胆小。你知道吗，昨天醒来的时候我很后怕，因为我还有很重要的话没有跟你说，也许老天爷听到了我的心声，所以让我又醒了过来。”
“你什么都不用说，我都明白。”他又何尝不是后怕呢，连想都不敢再想。
“骁老师，本来不想逼你的，可我也不想带着遗憾离开。”什跃一脸认真的看着他：“你愿意回应我的心意吗？”
“……”
什跃见骁晟没有说话，心里一阵失落，他再次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就算是同情也好，我想过了，只要你肯接受我，哪怕让我变成利用你罪恶感的小人也无所谓。”
老实说，骁晟现在脑子有点乱，因为他很清楚，想跟什跃在一起并不是出于同情。
他昨天想了很多，他喜欢什跃，但之前碍于什跃有女朋友而刻意不去正视自己的情感，可就在刚才唯一的顾虑也没了。也正因为这样，反而让他不知道该怎样去回应什跃。
说到底，两个男人在一起需要考虑的因素太多，骁晟不能立刻做出决定。
“你先好好休息，我去楼下买点东西。”骁晟站起来，几乎逃一般的离开了病房。
什跃往后一靠，躺在床上闭起眼睛，心脏的位置一阵疼痛，比腹部的伤口还要疼。
从病房出来后骁晟钻进电梯，他忘了按楼层，电梯上行到了六楼，他回过神跟着一个牵着小女孩的女人走出了电梯。
六楼是儿科，大厅有个游乐区，骁晟坐在旁边的长凳上看着孩子们玩耍，似乎这样心情能平静许多。
坐了一会儿，骁晟看到了这样一幕：
一个脸上有着明显烧伤痕迹的小男孩走到两个玩积木的小孩旁边，小声的问自己是否能加入他们，穿黄衣服的小孩推开了烧伤男孩，笑话他很丑，烧伤男孩失落地走到角落坐下眼睛却一直看着游乐区嘻笑的孩子们。
骁晟注意到这个男孩很久了，他从骁晟出电梯就一直坐在角落，看向别的小孩时目光里透出羡慕和渴望，也许是因为自卑才不敢轻易走上前，刚才跨出那一步，男孩可能在心里做了很大的挣扎。
尽管以上只是骁晟的猜测，但他觉得自己能明白男孩的感觉，不由得心疼男孩，直到他听到接下来的一段话。
“为什么不跟小拓一起玩呢？”
骁晟转过头，发现说话的正是之前在电梯里的那对母女中的妈妈。
小女孩奶声奶气地说：“他难看。”
“妈妈不是教过你，不能以貌取人吗？小拓虽然样子跟别的小孩不一样，但他是温柔的好孩子。”女孩妈妈蹲了下来：“一年前的一天，小拓的爸爸出门买菜，刚放学回来的小拓看到家里着火，他为了救瘫痪在床的妈妈才被烧伤成现在这样的。为自己爱的人拼命是很伟大的，小拓是值得被尊重的孩子，所以你们要好好相处，知道吗？”
小女孩点点头，“知道了。”
“嗯。”女孩妈妈摸了摸女儿的头，微笑着说：“妈妈要去楼下病房看外婆，一会儿再上来接你，你自己过去找小拓玩，可以吗？”
“可以。”
“乖，去吧。”
女孩走过去主动跟这个叫‘小拓’的男孩说话，男孩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后立刻笑起来跟着小女孩去了游乐区，女孩妈妈也转身走进了下行的电梯。
骁晟突然茅塞顿开，女孩妈妈的一席话说进了他心里，尤其是那句‘为爱的人拼命是值得被尊重的’，也许他一直都在等这句话，等着这种被‘认可’的感觉。
既然已经找到答案就不能再逃避了，那样对什跃不公平。骁晟站起来，在电梯门快关上的时候挤了进去。他说了声抱歉，女孩妈妈微笑着摇摇头。
什跃眼神落寞地看向窗外，听到脚步声，他回头，看到骁晟回来，他满脸写着惊喜。
骁晟快步走到床边，一下子抱住了什跃，伤口被突然撞击，什跃痛吟一声，骁晟赶紧道歉：“对不起，我忘了你有伤。”
“没关系。”他看着骁晟：“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对不起让你这么不安。什跃你听好，接下来我要说的话没有掺杂任何同情的因素。”骁晟握住什跃的手，“我想陪在你身边，以恋人的身份。”
“……你说真的？”什跃睁大了双眼。
骁晟点头，“这是我认真考虑后得出的结果，我不想再错过一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