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庭闲把脏衣服塞到桌底下，胸膛还在起伏着，像是他不平的情绪，又像是他杂乱的思绪。
陈晓弯腰把球放在桌子底下，转头问蒋庭闲：“闲哥，难得踩点啊。诶？你怎么跑回来了？”
蒋庭闲敷衍几句，算是过了。
下午食堂特供糖醋排骨，蒋庭闲没与陈晓一起去校外吃，而是踩着时间跑食堂来吃。落座后不久，学生陆续地跑来，气喘吁吁地打饭，故意挑离蒋庭闲的座位远的位置。
蒋庭闲不在意这些，他平常只有在周五下午到食堂吃饭，其余吃饭点都是跟陈晓一起出去吃。
忽然视野中出现盘子，蒋庭闲漫不经心地看了眼这位同学，又看了眼食堂里其他位置，发现仍然有些零零散散的空位置。
蒋庭闲没作声，继续吃饭，速度却加快不少。
他有些烦，怎么又是唐澄翎。
他现在一见到唐澄翎，满脑子全是刚才他在厕所的模样，令他烦得心跳都不规律。
再故作无意地瞟一眼唐澄翎，发现他并不在意对面是谁，只是低头吃饭，蒋庭闲觉得自己刚才的烦躁有些莫名其妙。
他将这归结于唐澄翎看自己不顺眼。
现在坐在自己对面又是怎么回事？找罪受？
蒋庭闲在心底嗤笑一声。
心脏沉重地落下，心跳渐渐恢复平静。
现在换位置未免太刻意了，整得跟自己躲他一样。
在唐澄翎落座不到几分钟后，蒋庭闲就吃完了，收拾了盘子后离开食堂。
没注意唐澄翎回头看了他一眼。
只一眼，就转回头。
之后几日，蒋庭闲没再碰到唐澄翎。
他没当回事。
脑海中唐澄翎的存在感渐渐淡去，但说到底，还是留下来一些痕迹。
毕竟人家长得是真好看，脸就算一直板着也好看。
月考悄然来袭。
开考的第二天午休，班主任才告诉学生们考完就放假，全班欢呼。
班主任急忙做手势，示意大家安静，叮嘱同学静心备考，放假注意安全。
陈晓转头对蒋庭闲说：“考完去外面玩不？李记的烤串，我还叫了王常乐。”
蒋庭闲点点头，说：“行。”
当晚，蒋庭闲一行人在外面玩得很晚，三人喝了不少酒，恨不得睡在大马路上。
蒋庭闲强撑清醒，给他们叫车接回去。
把陈晓塞进车里时他还不乐意，说着大马路是他家，蒋庭闲觉得头沉重得要命，脾气都快上来了。
好不容易把陈晓关在车门里，他又从车窗伸出头来，醉醺醺地说：“闲哥那你呢？”
蒋庭闲把陈晓头摁回去，此时他也有些不太清醒了，“我叫车。”
送走两人后，蒋庭闲看着空荡荡的大街，又眯着眼睛看了看叫车软件。
酒劲已经上来，就算是眯眼也看不清字了，满是重影。他估算着自己也没喝几杯，走回家应该没事。
算了，走回去。
蒋庭闲踉踉跄跄地走在路上，一路静悄悄，眼前空无一人，他漫无边际地想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一串急促的铃声打断了他混乱的思绪，在这空荡的大街上显得尤为空寂。
第5章 5.游魂【别烦我】
冷风游荡着，吹得醉意散了不少。
电话被毫不犹豫地掐断，蒋庭闲却在被路灯照得暖黄的世界里止不住地颤抖，大脑有一瞬间空白，而后负面情绪疯狂拉扯着他。
在灯光的照射下，蒋庭闲的眉目一片阴影，戾气颇重，他咬紧牙关，整个人笼罩在烦躁中，握着手机的手青筋暴起。
对方消息迅速弹出界面，叮咚声不断。
他迈开了步伐，在这一刻，全然忘记方才微醺时的快感，他在萧瑟的路上奔跑，手中紧攥着手机，连屏幕都忘记关。
路灯无情地向他身后跑去，无一为他停留，街边店铺飞快地向后倒去，像是无法忘却的童年向他远去，岁月如同她无情的手掌狠狠掐着他的脖颈，逼着他逃。
他如同游魂，奔跑在回家的路上，却停在家门口时，头搁在门上。
有一片刻，眼前一黑，四周摇晃，他明显地感觉到后脑勺抽痛，努力睁着眼，摸索钥匙打开家门。
猫不等蒋庭闲把灯打开，就叫了一声，蒋庭闲换鞋的动作一顿。
猫咪已经很懒了，早些年，猫咪还勤快着，一听到声响就跑到门口蹲着。而今，只是趴在沙发上懒懒地叫声。
“猫咪，我回来了。”那一刻，蒋庭闲昏得险些身体支撑不住。
手机屏幕早已暗下，他面无表情地揉着猫咪，看着猫咪急切地蹭着他的手，他恍然想起自己忘记喂粮了，又忍不住嘴硬：“不会自己找的吗？”
他蹲在地上，看着猫咪低下头吃自己拿出的猫粮时，眉目间的戾气不知不觉少了许多。
他借着扶椅子的力起身，走到阳台，眼前的景象还在打转，他的眼神恹恹。
蒋庭闲熟谂地从栏杆角落上拿起烟盒，他下意识地捏了捏扁扁的烟盒，而后垂眼拿出最后一根烟，又从裤袋里摸出打火机点火。
烟雾在深色夜间留下他的人烟。
手机屏幕早已关闭，他解开屏幕锁，还是回了消息。
——我怀孕了。
——别烦我。
滚去和你老男人过日子。
“喵～”
蒋庭闲回过头，无视手机不断弹出来的新信息。
烟灰夹着点点火星飞撒在半空。
他虽然时常会抽烟，但在室内是从来不抽，若是要抽，则会特意到阳台。
他在喵咪的注视下掐了烟头，自嘲一笑∶“我可以早死点，你不行，给我吃好喝好多活两岁，懂不？”
猫被摸舒服得叫了声，不知是否听懂了。
“供着你你就活久点。”
又是段铃声，却是之前陈晓为自己设的，电话备注是晓宝贝。
蒋庭闲点了接听之后，入耳的是陈晓的酒嗝。
“闲，闲哥，我到，到家了，睡了。”
个傻逼。
蒋庭闲挂断电话，忽然笑出声，走进了卧室。
“晚安，猫咪。”
猫咪伸出舌头，舔了舔沾满月光的爪子，惬意地眯紧了眼。
月假在陈晓哭天喊地求蒋庭闲带他打游戏中度过，又在陈晓上门一起和他去学校中结束。
“闲哥，你英语作业带回家了不？我找不到诶。”陈晓替蒋庭闲整理书包的时候问。
蒋庭闲抱着猫咪，正坐在床上打游戏，听到陈晓的话头都没抬，说：“没带没写。”
陈晓虽然心思不在读书上，可是他妈妈管得严，一到放假不得不连蒙带猜地把作业写完。
他一边将书包拉链拉上，一边痛心疾首地说：“闲哥，不要放弃英语啊。”
蒋庭闲脸上毫无波澜，把手机扔到一边，说：“赢了。”
陈晓拿回自己的手机，把书包递给蒋庭闲，立马道谢：“谢谢闲哥，闲哥牛逼。”
“行了，走吧。”
蒋庭闲接过书包，起身与猫咪告别：“走了，自己安顿好自己。”
回学校路上，陈晓进奶茶店给蒋庭闲带了杯奶茶，两人一边喝奶茶一边聊天。
陈晓说起八卦，忍不住哈哈大笑，好不容易止住笑，眼神一扫，无意发现学校外巷子站着一位同学。
“卧槽，唐澄翎？”陈晓上身不自觉地后仰。
唐澄翎闻声回头，却是冷眼看着蒋庭闲，手上拎着书店的袋子。
蒋庭闲脸色淡淡的，脚步未停，而唐澄翎向他的方向下巴微点，好似打了个招呼，随后转身离开。
“诶？他怎么在这里？”陈晓好奇地问。
“我怎么知道。”蒋庭闲还在琢磨刚才唐澄翎点头的意图。
好像不是挑衅，真的只是打个招呼。
“对了，他袋子里的书好像是天星新出的那套试卷。”
“厉害，知道要读书了。”蒋庭闲毫无感情地夸赞。
陈晓连忙澄清∶“不是，我上次看到王常乐给他买的就是那套。”
蒋庭闲没在意，熟练地翻墙，一手撑着墙，身子一翻，就从校外到校内。
蒋庭闲落地∶“少让你妈操点心吧。”
陈晓随即跟上∶“诶，这墙真是越翻越熟练了。”
“我靠，闲哥你上次抽的烟灰还留在墙上呢。”陈晓拍了拍烟灰，一惊一乍地说。
蒋庭闲猛吸了口奶茶，把奶茶挤扁后扔进了墙角的垃圾箱。
“嗯。”
虽然时间还早，但从校门去教学楼要比翻墙去教学楼远得多，所以蒋庭闲一般都翻墙进学校。
二中老师批改试卷的效率一流，蒋庭闲和陈晓刚到班上，成绩单已经到讲台上了。
陈晓挤进人群，抽走两张成绩单，递给一张给蒋庭闲。
蒋庭闲看到自己名字排在第十，年排135，又在弱势学科分析表上看到自己英语稳居第一。
他早已见怪不怪了，将成绩单随便夹到某本书里，就是对成绩单最大的尊重，一同被夹进书里的还有最近的试卷。
上课铃响了，是英语课。
他搓了把脸，勉强把英语课习惯性的困意搓散。
不出意料，英语老师点名蒋庭闲。
蒋庭闲眼皮垂下，困得眼睛不能聚焦，老师已经分析到平均分，视野中的书本也逐渐模糊，手上玩弄笔的动作也缓下了。
笔接触桌面时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手一撑，终是熬不住，进入梦乡。
手倏忽一滑，头栽下来，蒋庭闲换了个姿势，睡眼朦胧中一个身影走过。
一觉睡到放学，最后还是陈晓叫醒他，说去吃饭。
到饭店后，蒋庭闲全心投入于吃饭，任由周围学生举着手机拍照。
蒋庭闲没在意，早些年脾气比较暴躁，恨不得把偷拍者的手机给摔了，现在倒是看淡了，只要别影响他就行。
陈晓侧身，习惯性把蒋庭闲遮去大半。
周围有同学拍照忘记关闪光灯，刺得蒋庭闲皱眉眯了眯眼，转过头看这位同学。
同学吓得往后退了一步，颤抖着声音道歉，并承诺删去照片。
蒋庭闲见她态度诚恳，也没追究的耐心，他知道自己长得是很凶，面无表情的时候也露凶相。
两人吃完饭就回班上了，陈晓一回班上就开始与旁人聊天，蒋庭闲没那闲情，坐在凳子上做了几道题，铃就响了。
他放下笔，趴在桌子上睡觉。
然而趴下没到三十分钟，广播叮咚的响了。
“咳，同学们别再睡了，准备下，午自习我们年级召开第二次月考表彰大会。”
老黄的声音极具辩识力，同时富有穿透力，能将学生从梦中惊醒。
一时抱怨声四起。
听老王又叮咚的关了广播，抬头的学生又倒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