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了一阵后，杨穑站了起来，推着柏勤继续走。
“我赌咱们刚才那个合照要上热搜，你信不信？”柏勤笑着问。
杨穑也跟着笑：“信，只是又要喂全国人民狗粮了，真是不好意思呢。”
走完红毯之后，杨穑推着柏勤去了典礼所在的酒店的宴会大厅，那里有一个给评审团成员准备的酒会。评审团成员一共五十人，由业内水平高，名气大的导演，演员，编剧，制片人等组成。
大厅布置得十分奢华，巨大的水晶吊灯发出的光仿佛给每个人都披上了一件金纱。擦得锃亮的餐具和地板，清晰地映照出在场众人光鲜靓丽的模样，欢声笑语间夹杂着酒杯碰撞的声音。他们将决定前一年，哪些作品和哪些人成为聚光灯下的胜利者，而哪些作品和哪些人又终将是黯然离场，抱憾而归。
柏勤被杨穑推进来的那一刻，宴会大厅里的人都像是得到了什么召唤一样，由近而远地放低了声音，自觉让出了中间的那条路，微笑着看这两个人进来。他们之中有些人和柏勤和杨穑是有着竞争关系的，但是这么恩爱的一对，任谁看了，那颗浮躁的名利之心都要柔软几分。
“他们都在看着我们。”柏勤说，“感觉还挺奇怪的。”
“为什么觉得奇怪？”
“他们看我们的眼神，仿佛我们已经有八九十岁了，而我患了老年痴呆，行动也不便，而你不离不弃，尽心照顾。家庭剧里的那些老年夫妻看过吧？就是这种感觉。”
“你不喜欢他们这样看我们么？”
“不是不喜欢，只是觉得好笑又感慨。老杨，你说我们老了之后，是不是真的会像现在这样？”
杨穑推轮椅的动作停了一下，接着说：“不会的。”
“为什么？”
“因为，”杨穑顿了顿，仿佛经历了一番严肃的思考，“因为我觉得我们老了，还是会健步如飞的。”
柏勤抿嘴笑，觉得还是杨穑的设想更能让人满意一些。
想想以后自己和杨穑都老了，两个老头满世界到处蹓跶，或者一起宅在家里看剧看书，柏勤竟忽然很想快点变老快点退休，过过清净的日子。
宴会厅的尽头，站着三个人，一个是评审团主席，也是柏勤非常想合作的杜子明导演；一个是杜子明的御用编剧梁清水，还有一个是和柏勤咖位差不多的演员李晟。三人皆是西装革履，手中握着一个酒杯，看上去谈得还不错。
“宝宝，过去么？说不定他们真的在聊杜子明的新戏。”
“嗯，过去，哪怕不是抢角色，打个招呼也好。”
“抢角色？李晟算什么东西，还敢跟我们家宝宝抢角色。走，老公给你保驾护航！”
杨穑说完就推着柏勤过去了，身板挺直，神色严肃，霸道总裁的气场全开。
杜子明三人听到了轮椅的动静，都转头看过来，柏勤抓准时机露出了标准又迷人的笑容，友好地打招呼：“杜导好，梁老师好，李老师好。”
李晟是最快反应过来的一个，当即迎上来伸手同柏勤握了握，笑着说：”柏老师好。柏老师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那天你从威压上摔下来的新闻看得我真是揪心得不行。”
然而与此同时，柏勤又听到一个和李晟一样的声音在说：“操，你怎么来了？麻烦。”
柏勤差点就要皱起眉头，但是多年以来训练出来的公众场合礼仪让他迅速管理好了自己的表情，彬彬有礼地回答李晟：“恢复得不错，石膏昨天拆了，但是老杨不放心，所以还是坚持要我坐轮椅。”
李晟不住点头，标准微笑下的八颗牙闪亮得跟镶钻了一样。他听完后看向杨穑，伸出了手，赞叹道：”杨董真是个关心体贴的好男人。”
杨穑同李晟握了握手，依旧是触不可及的霸道总裁清冷样，客客气气地说：“自然，因为他是我的爱人。”
李晟的笑容僵了一下，看上去有些尴尬，他没有开口，可是柏勤却听到他的声音在说：“操，死同性恋，恶心谁呢！都他妈的什么玩意儿！”
第12章 抢番（二）
柏勤听得心里一阵不舒服，差点就要开口教训李晟。可是转念一想，李晟方才根本就没有开口，他怎么证明就是李晟的想法？
可是不是李晟说的，又会是谁说的呢？
柏勤很疑惑。
最近他的身体恢复得是越来越好了，可是幻听却是越来越严重了。醒来后的头几天，他只是断断续续地听到一些不清晰的话，可是后来听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完整。这段时间，他和杨穑在一起的时候总是频繁地听到一个和杨穑一样的声音在说话，抱怨工作烦，抱怨柏勤啰嗦，还会提到柳茗。
可是每次柏勤听到这些话的时候，杨穑要么是没开口，要么是口型都对不上。他是质问过几次杨穑的，可事实证明都是对杨穑的误会；他去医院检查，也是什么问题都没有。
柏勤对此很烦恼，打算过年前找个心理医生看看，说不定是那次从威压上掉下来让自己有了什么PTSD了。
柏勤忍住对李晟的不满，笑着问：“相处了这么多年，老杨对我一直都这么好，我非常感激他。倒是李老师，快过年了，今年已经决定了带哪个回家摆放令尊令堂了么？”
李晟的笑容瞬间消失了。他虽然咖位和柏勤差不多，在演艺圈是大佬级的受人膜拜的人物，可是在私生活方面，妥妥的渣男，花边新闻三天两天挂在微博热搜榜上。他是个聪明人，当然听出了柏勤是在非常委婉地笑话他。
但是在这样的场合，李晟当然是不能同柏勤开撕的，所以他很快又恢复了笑脸，同柏勤说：“不着急，我还年轻，不想那么快被家庭绊住了脚步，如今国内影视行业的发展蒸蒸日上，我还要努力多拍片，拍好片，争取多拿几个奖。这不，我就和杜导和梁老师聊他们的新片聊得十分愉快呢。他们即将开拍的新片故事我非常喜欢，男主角的位置，我想拿下。”
李晟的话很明显地表露了自己的野心，一个“十分愉快”听着简单，可实则已经在暗示柏勤：杜导和梁编对我印象极好，男主的人选十有八九就是我了，你识相的话就别不知好歹跟我争。
然而柏勤虽然性格温和，但也不代表着他不会同别人争同顶尖导演和顶尖编剧合作的机会。
柏勤微笑着，彬彬有礼道：”哦，是吗？到底是怎样的一个故事和怎样的一个角色，让李老师你这么感兴趣呢？我很好奇，也想和杜导和梁老师聊聊了。”
说罢，他看向站在李晟身后的杜子明和梁清水，灿烂一笑，提高声音打起了招呼：“杜老师，梁老师，晚上好！”
杜子明六十出头，出身于演艺世家，从业几十年，经历了各种大风大浪，拿了数不清的荣耀，所以岁月和经验在他身上留下了一种淡然超脱的气质，脸上的神情也是极为平静的。所以听到柏勤这一句热情的问候后，他也只是微微点了点头，非常客气地回道：“晚上好。”
梁清水则比杜子明要小十来岁，长着一张娃娃脸，总是笑呵呵，外表上根本看不出他是一个极有名气，身价极高的编剧。
被柏勤问候之后，他热情洋溢地回了一句：“柏老师好啊。”
柏勤维持着灿烂地笑容，宴会厅的灯光打在他的身上，就像是给他的出现隆重渲染似的，使他显得越发气质出众，光彩夺目。
他说：“方才李老师说他非常喜欢杜老师和李老师的即将合作的新戏的故事，作为一个热爱电影的人，我也十分想听听这个故事有多么地引人入胜。所以不知两位老师介不介意也跟我讲讲？”
杜子明和梁清水对视了一眼，没有作声，可是柏勤却听到了这两个人的声音在对话——
梁清水：看来他想和李晟抢角色。
杜子明：有意思。
梁清水：你怎么看？
杜子明：先听听。
梁清水眨了眨眼，接着看向柏勤，跟他讲起了故事的梗概。
杜子明和梁清水即将合作的电影是一部警匪片，故事的男主小秋是个孤儿，父母都是缉毒刑警，在一次秘密行动中被识破身份，双双被毒贩集团凌虐而死。父母死后，男主就被送到了另一个城市的亲戚家里抚养，并在亲戚家所在的小区认识了一个比他大四岁的朋友阿春。
阿春和小秋一样，是个孤儿，由爷爷奶奶抚养。阿春外向活泼，对小秋很好，在小秋寄人篱下的童年里是一道阳光一样的存在，他甚至在小秋的亲戚想要半逼半劝地让小秋放弃学业去打工的时候，帮小秋理论，最后还用自己工作挣的钱资助小秋念完了高中。小秋很感激阿春。
后来，小秋考上了警校，还得到了国家的补助。在他拿着录取通知书去阿春家里要告诉他这个好消息时，阿春的奶奶却告诉他，阿春走了，去了很远的地方，但是具体干了什么不知道。小秋带着对阿春的思念度过了整个警校生涯。在警校里，小秋学习狙击，教官教育他们要竭尽忠诚，也教育他们不要将枪口对准自己爱的人。
小秋从警校毕业后，请求去了父母生前工作的地方做狙击手，这是他从小到大的理想。
小秋工作的地方处于两国边境，又有大片热带雨林作为掩护，所以毒品走私非常猖狂，毒贩集团也非常凶险残暴。当地的缉毒部门在几年前就启动了“擒豹”计划，让一个卧底进入最大的毒贩集团的内部。
小秋工作两年后，刑警的卧底已经成功上位成了毒贩集团的二把手，“擒豹”计划开始收网。然而在这时，唯一知道卧底身份的局长被毒贩枪杀，毒贩集团的一把手也觉察到了内鬼的存在，“擒豹”计划最终局被迫提前，小秋作为狙击手被安排到了毒贩集团火拼现场隔壁的一座大楼上进行任务。
在火拼现场中，一名缉毒刑警被抓住吊了起来，毒贩集团的一把手给了二把手一把枪，让他开枪打死那个被抓的缉毒刑警以自证清白。在二把手将枪口对准被抓的缉毒刑警的额头时，小秋也接到了命令开枪狙击那个二把手。
然而，就在小秋即将扣下扳机时，那个二把手忽然看向小秋所在的位置，微笑了一笑，小秋的心登时一惊：这个毒贩集团的二把手，就是他思念多年的阿春！
命令已经下达，小秋必须执行。他犹豫了十几秒，最终还是按下了扳机。
第13章 抢番（三）
“砰——”
香槟塞子开启，在一飞冲天的声音中，梁清水也讲完了这个故事，脸上的笑容意味深长。
所以就这样结束了？扣下扳机之后呢？
柏勤以为梁清水是在休息缓气，毕竟方才讲了十几分钟确实也挺累的，然而他等了好一会儿也没听到下文，便忍不住开口问：“所以，梁老师，扣动扳机之后发生了什么？是射中了阿春，还是没有射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