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疼痛让明昭月反应变得有些迟钝，他懒得应盛予珩的话。只是稍微蜷缩了下自己的身体，让原本就有些瘦削的肩颈线因为疼痛显得几分病态。
“我刚刚，拜托方特助帮我买药了。”
盛予珩拧眉，神色有些许不悦，“我记得这附近就有医院，他怎么这么久都没回来？”
话音刚落，就听见方特助的敲门声响起。
一分钟后，明昭月吞下了胃药。
他怀里捂着盛予珩刚刚喊人安排上的毛毯，手里抱着盛予珩亲手倒的热水小口小口地喝着。
另一边，盛予珩翻看着合同，有点心不在焉。
思考片刻后，他不紧不慢地对着明昭月开口道：“我刚刚考虑了一下，之前原定的流程里应该是少了婚检这一项，我回头让方特助加上。”
听到这话，明昭月默默收紧了点握着杯壁的力气，“没必要吧，盛总。”
“你的合同里说过，我们之间不会发生夫妻之实。更何况，我也不可能会让那种事情发生在我们之间，与其花费时间做这个，不如多想想怎么让其他流程简洁一些？”
盛予珩轻咳两声，“有必要。”
“就当是日常体检，有什么毛病早发现早治疗。更何况…我怕你死了之后自己会落得一个寡夫的名号，这怪不好听的。”
明昭月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婚约就只有六个月时间，盛总大可不必祝我短命。”
“我没那个意思。”盛予珩抿唇，完全没给对面拒绝的机会，“就这么定了，婚检时间我会尽快安排上的。不会耽误你很久，最多一个上午。”
明昭月扯了扯自己的嘴角，现在胃疼的难受也懒得跟他再继续掰扯下去。
“随你的便。”
第3章
除了新增加的那条婚检条件之外，合同当中还有很多的细节需要两人去一一核对确认。
不过现在，明昭月还蜷在椅子里边不想动，有气无力的。他不紧不慢地拿起了盛予珩的那份合同依次往下看，发现除了婚前的仪式有些繁琐以及婚后偶尔需要配合对方演演戏之外，也就没什么好挑剔的了。
演戏嘛，明昭月最擅长了。
像是新婚夫夫这种戏份，他不需要剧本也不需要额外的感情就能毫不费力地投入角色中。更不用说只是偶尔配合，这对他来说完全不在话下。
把大概的合同条件看完，因为基本符合明昭月的心理预期，所以他也没什么其他的意见了。
明昭月打了个哈欠，用毛毯把自己裹紧了些。
他百般无聊地抬眼，看了看盛予珩手里边足足有半枚硬币那么厚的合同戏谑道：“盛总这么久都没看完，是因为你的阅读能力差，还是对我写的合同有不满呢？”
盛予珩盯着那份合同看了好一会，才勉强地从喉咙里边挤出来了一句，“明昭月…你是公主吗？”
明昭月写的那份合同，前两页看起来还算是正常，只是一些基本的商业联姻需要注意的事项而已。
可继续往后翻，看到的就是他对“婚后同居”这件事写出来的各种各样的规矩。
从作息到饮食习惯再到生活习惯，每一方面都标注的仔仔细细的。
“晚上十一点到早上七点这段时间不许发出任何光线和动静。”
“衣服上不能有褶皱，领带必须按照颜色深浅和大小长短依次排序。”
“视线里不允许出现污渍和灰尘。”
“饭桌上严禁出现胡萝卜和香菜。”
……
“卫生间的地板上不能有水渍，垃圾桶里面的垃圾不能超过桶内容量的一半…”
你管这个叫婚后同居？
这明明就是往家里供了尊祖宗，还是从来都不给好脸色的那种。
盛予珩有点无奈，刚想说让明昭月别太过分了。
下一秒，他就听到对方淡淡回答道：“不行吗？”
“我的生活习惯就是这样的，这是告知不是征求意见。”
明昭月知道他是在暗讽自己既娇气又难伺候，也懒得给出什么好话。
“管家司机保姆我都会自带，轮不到你来照顾我。怎么，还没结婚就嫌弃了？”
他语气很淡，就像是在陈述一段和自己毫无关系的发言:“既然我们俩是合作关系，那你需要做的就是配合我。”
公主这个词很早就和明昭月搭上边了。
大概是他上初中第一次开始留长发的时候开始。
因为生得清秀白净，再加上他平时洁癖以及强迫症的各种习惯，明昭月被班里边的男生叫过一段时间的公主。
大概是因为他和团体的格格不入，其他人或多或少对他有些排挤，公主这个称呼也被染上了些贬低的意味。
明昭月本来是没打算把这种小事放在心上的，却不料某日被盛予珩发现了。
第二天，盛予珩就因为和叫明昭月公主的那帮人打群架…不，准确来说是一打五被叫家长。
乔慈被他左眼上的包扎吓了一大跳，盛予珩却理直气壮地回答道：“他们管明昭月叫公主，那和明昭月争了这么久的我算什么？他们嘲笑明昭月就是在看不起我！”
那副又嚣张又不服气的样子，被站在一旁的明昭月看在眼底。
很明显，盛予珩对这件事供认不讳，但也毫无悔改之心。
没想到时隔多年，他还能从盛予珩嘴里听到这个称呼。
虽然时过境迁，那个偏向女性含义多一些的“公主”绰号早就消失了。但明昭月眼底的情绪还是被回忆牵动了一下，语气不由得放软了些。
“更何况婚姻的本质就是两个人互相配合过日子，不是吗？”
“在合约正式开始履行之前就把这些说清楚，让你提前有个心理预期。之后也不会因为一些生活上的小插曲让我们之间的协议作废，所以我并不觉得这是什么不妥的做法。”
明昭月因为身体不适看上去有些虚弱，但语气坚决，全然不给对方反驳的余地。
“我想说的都在合同里写清楚了，之后同居适应不了的话就不是我的问题，而是你的问题了。”
他对盛予珩恶劣地笑了笑，就像是刚才对方和自己说：“你的联姻对象非我不可”一般，在其他的地方为自己出了口气。
这些话说完，包厢内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俩人就这样面对面地僵持了好一会，直到最后盛予珩忍不住主动退后一步败下阵来。
“行吧。”
盛予珩的语气中带着些不服，但也只能顺着明昭月的条件往下讲。
“既然要同居的话，生活习惯这方面互相忍让一下也并不是什么做不到的事情。”
他叹了口气，把明昭月给的条件全部都看完了之后，继续补充道：“之后我会把两份合同合订在一起，电子版之后会发给你，在确认无误之后，一式两份之后就各自保存。”
明昭月对他的决议没什么意见，只是点点头，“都行，你负责就好。”
说完，他勉强地从椅子上直起身来，开口确认。
“那…这次关于协议的商讨到这里就结束了，我们合作愉快？”
“稍等。”盛予珩楞了一下，拿出手机翻进微信给明昭月发了条消息。
下一秒，盛予珩就把自己的手机界面翻了过来出示给他看。
明昭月抬眼打量了片刻，只看到聊天框内大大的红色感叹号，有些刺眼。
他楞了几秒之后，默默地掏出自己的手机把还在黑名单中的盛予珩给拽了出来。正准备发个句号过去证明自己，结果刚发出去就看到自己的聊天框内出现了红色的感叹号。
双方：“……”
好像，这次的合作也不是很愉快。
被对方双双拉黑的两人默默地放下了自己的手机，一时之间沉默无言。
盛予珩轻咳两声，语气有些试探，“合作愉快？”
明昭月皱眉，直接就给他翻了个白眼。然后就皮笑肉不笑道：“免了，跟你在一起我永远都不会愉快。”
.
关于协议的洽谈结束之后，盛予珩和明昭月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包厢。
明昭月出了酒店的门口，发现外面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空气中有些许潮湿的感觉，让他感觉自己的胸口有些闷，不是很舒服。
他掏出手机打电话，让司机带把伞来接自己的时候，突然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了声音。
“请问是明先生吗？”
明昭月挂掉电话，循着这声音看了过去。入眼处发现一位约莫有七八十岁的老妇人。白发苍苍面色慈祥的，身上还穿着沾了些许面粉围裙，看上去还算健朗。
可能是因为来的路上没带伞的原因，她的发尾和肩膀上都有水渍，看起来有些狼狈。
他对这位老人没什么印象，有点懵地就问道：“对，您是？”
“我是小张的外婆。”老妇人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下意识地就拍了拍自己围裙上的痕迹。她拉开自己的外套，小心翼翼地就从里侧的口袋里摸出了一沓厚厚的a4纸。
她仔仔细细地把纸的四角全部都捋直，在确保它们之中的每一张都没有沾上污渍之后才递给明昭月。
老妇人的声音带着些歉意，“小张他的妈妈，也就是我的女儿昨天晚上生病了。张他是个孝顺的孩子，连夜就赶到医院。但他说自己请假的太突然了，会给明先生你造成很多不便的地方，就特地写了这个。”
“小张现在晚上在医院照顾妈妈，白天就顶替他妈妈的位置在我的店里帮忙…店里的生意太忙啦，他抽不开身，所以就麻烦我送东西过来。”
明昭月楞了一下，低头去看那一沓厚厚的纸。
那是一叠被打印出来的日程表，包含了明昭月这一个星期的工作日程安排。为了方便新来的小助理林芙更好地理解工作，小张还用各式各样的颜色笔标注了每件事的注意事项和明昭月的习惯。
其用心程度，让明昭月本人都有点没反应过来。
他知道小张平时为人老实，做事也认真负责，但他没想到对方会为了自己做到这个份上。
见明昭月楞在原地，老妇人有点慌张地就开口问：“怎么啦？是不是我外孙耽误你的工作了？我先在这里跟你赔罪，你可千万别解雇他，他是个好孩子的…”
明昭月顿了顿，连忙就把那叠纸收进怀里，语气温和道：“没有没有，小张他平时工作很认真，我不会随便把他开除的。”
“那就好。”老妇人放心地点点头，道别准备离去的时候，突然就被明昭月抬手拦下了。
“现在正在下雨，您淋着雨回去容易感冒。我让司机送送您吧。”
明昭月注意到了她发尾的水渍正在不断地往下落，再联想到那一沓连折痕都没有的日程表，心里有点泛酸。
说完，他就默默地脱下了自己的外套披在了老妇人的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