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糯疑惑抬头，目光穿过置物柜，看见楚渊词正坐在落地窗前弹琴。
很随意的几拍调子。
像是清澈的溪水流淌而过，很舒服。
颜糯放下手机走了过去，脸上浮起期待，问道：“哥哥你要弹琴吗？”
楚渊词回眸，拍了拍身旁的位置。
“乖，过来。”
椅子很长，足够两个人并排坐。
颜糯挨着楚渊词坐下，目光落在男人骨节分明，富有骨感的手上，心跳加速，脸不由红了几分，因为……
昨晚这双手将他摁在钢琴上。
从唇到锁骨，再到敏感的腰窝，抚摸过他每一寸肌肤。
“糯糯，有什么想听的吗？昨晚没来得及好好弹一曲，今天慢慢弹给你听。”
男人磁性的嗓音在头顶响起，颜糯连忙收回思绪，手放在膝盖上，仰头乖巧一笑：“只要是哥哥弹的都喜欢。”
“好。”
楚渊词唇角勾起，镜片下的眸子深邃迷人，宠溺四溢。
他转过身坐好，修长冷白的手指在琴键上，凤眸低垂，俊美的侧脸映着窗外的光，神情忽然浮起了忧色。
“？”
嗯？
哥哥怎么了？
颜糯敏锐地察觉到，正有些疑惑时，轻缓悠扬的琴声幽幽飘来，像是独自走路上，听着小雨一滴滴击打树叶。
很快。
磁性的男声似裹着沙砾般响起。
“我带着比身体重的行李，游入尼罗河， 经过几道闪电，看到一堆光圈……”
一字一句，起伏不大。
声音里却充满了故事，满满的厚重感，让人听着心生思念。
颜糯瞳孔微微扩大，在熟悉的旋律中愣住，他没想到男人竟会唱这首歌，这是赵雷的《我记得》。
很火的一首歌。
一首关于母亲的歌。
歌曲讲述的是以未来几世的视角，带着记忆寻找母亲。
字字不提母亲，却处处都是母亲。
颜糯忍不住红了眼眶，妈妈这个词对他来说，一直比爸爸更敏感。
他对颜纪琛和顾宴驰基本上都是恨。
或许有那么一点复杂的情绪。
但对妈妈……
从前更多是不理解不明白失望伤心，那时他不知道，为什么妈妈不愿见自己，为什么妈妈总是冷着脸，为什么妈妈送自己上学从不牵自己的手。
为什么……
妈妈想掐死自己？
还用那种残忍的方式死在自己面前？
现在颜糯明白了原因，妈妈不是不爱自己，而是被坏蛋欺负了，生病了，无法摆脱阴影面对自己。
妈妈……
妈妈她才是最痛苦的。
颜糯心倏地发闷，他吸了吸鼻子，继续听男人弹唱。
“我记得这里是片树林，后面有个山坡，山坡上的枣树……”
听到这里。
颜糯会忍不住地想。
如果有来生，妈妈应该会幸福吧，会变成自由的小鸟，吃到甜甜的枣子吗？
“呜……”
颜糯哽咽出声，眸底氤氲着水汽，眼睫一颤，泪不知不觉掉了来。
而这时。
楚渊词停下了弹奏。
他侧过身将颜糯抱入了怀里，长睫投下一片阴影，声音温柔至极。
“哭了。”
“虽然不开心的事情已经都过去了，但还是需要好好发泄一下。”
男人这一安慰，颜糯哭得更凶了。
“呜呜呜哥哥……”
“妈妈……”
少年胸膛上下起伏，哭得一颤一颤的，整个人依偎在楚渊词的怀里，眼泪哗哗直流，连鼻翼都泛了红。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
就是觉得好伤心好伤心。
如果……
如果一切都没有发生。
妈妈是不是就不会抑郁？是不是就会牵着自己上幼儿园了？是不是还会哄我抱我，给我好多做好吃的？
“糯糯。”
“这首歌的评论区有这么一句话，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了，那也没有关系，因为千万生中，我会不断回来……”
“会做你的朋友，做你路边的小花，做绵绵细雨，亲吻你的脸庞……”
“我们终会相见，会不断重逢。”
楚渊词耐心安抚着，一下又一下，温柔地拍着颜糯的肩。
颜糯起伏的呼吸慢慢平缓，擦去眼睛的泪，蹭了蹭楚渊词的胸膛，闷闷道：“我想跟妈妈重逢，用力抱抱她，但我更想妈妈幸福的，自由遨游。”
“我会跟她说，我过得很好，有哥哥，有了温暖的家，让妈妈……”
少年抽泣了一声，哭腔更重。
“让妈妈小鸟一样飞去远方，寻找自己的快乐，自己的幸福。”
闻言，楚渊词的眼眶也湿润了，他的小朋友总是懂事得让人心疼。
“嗯，妈妈会开心会幸福的。”
男人低下头。
满带爱惜地亲了亲颜糯的额头。
颜糯深呼吸一口，抬起湿漉漉的小脸，好奇询问：“哥哥，你为什么会唱这个歌呀？”
楚渊词帮少年擦着泪，回答道：“那天找你的路上，颜纪琛给我讲了一个故事，有关你母亲的故事。”
“我觉得有必要说一下。”
“因为故事里藏着一位妈妈温柔的爱，她努力冲破雾霭，想亲吻她的宝贝。”
颜糯怔了怔，脸上浮起惊色，张了张嘴，嗓子里像是堵了什么东西，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什、什么故事？”
楚渊词揉了揉颜糯的脑袋，回忆那天的对话，凤眸低垂，缓缓道——
“顾宴驰囚禁了你母亲快一年。”
“等救出来时，她的精神已经崩溃了，休养了几个月后，情况开始好转，但这时却发现肚子里有了一条小生命。”
“已经六个月了，有胎动了。”
“在从医院回家的路上，他们扔硬币，让老天、让孩子决定生死，如果是正面，就留下，反面就做手术。”
“结果是正面。”
“你的母亲她红了眼眶，小心翼翼捡起硬币说，孩子说他想来到这个世上。”
颜糯静静听着，原本停下的泪再次溢出，手不由自主攥紧了男人。
楚渊词也温柔地拍着他的肩。
“他们买好了婴儿车，衣服，奶瓶。”
“11月26号。”
“可爱的宝宝出生了。”
“名字叫糯糯，寓意像清茉莉糯米团一样白白亮亮，干净甜蜜，这是一个受惊苦难的母亲对孩子最温柔的祝愿。”
少年消瘦的肩倏然一颤。
颜糯勾起了唇角，笑里含着泪，仰起脑袋，揉着眼眶哽咽道：“原来……原来我的名字是这样来的啊。”
其实有段时间他还讨厌这个名字。
因为有同学说像女孩子。
他们故意夹着嗓音，矫揉造作地叫他的名字，骂他是娘娘腔。
没想到……
原来没想到里有妈妈温柔的祝愿。
男人轻轻点头，凤眸泛红，嗓音也笼罩上了细微的哽咽：“嗯，糯糯，糯米团的糯，我们糯糯小朋友的名字很好听。”
颜糯注意到楚渊词似乎要哭，怔了怔，明白哥哥是心疼自己了。
“哥哥！”
“来，亲亲你的糯糯！”
少年大声唤着，朝着男人的唇贴去，眉眼弯弯，从未有过的开心。
我叫颜糯。
糯米团的糯。
这是妈妈给我取的名字！
他突然间好喜欢好喜欢这个名字！
第236章 人的一生，只求幸福快乐
一吻后，楚渊词帮颜糯擦了擦眼泪，又为他弹奏了其他曲子。
都是轻松甜蜜的小情歌。
颜糯靠在男人肩上，听着音乐，情绪慢慢平缓，不开心的事已经释怀，他张了张嘴，第一次平静地说出颜纪琛的名字。
“哥哥，妈妈的骨灰是不是被颜纪琛带走了啊？”
楚渊词停下弹奏，偏头看着少年，温柔应道：“嗯，我派人跟了一段路，颜纪琛换了新的骨灰盒，是只展翅的小鸟，他给她带上了漂亮的头纱，带着她去了西藏。”
听到头纱两个字，颜糯心底有点闷，却又为母亲高兴：“草原很大，妈妈在那里可以自由翱翔了。”
楚渊词揉了揉颜糯的头，见少年已经释然，眉眼也露出了笑：“其实颜纪琛走的时候还给你留了一件东西，我怕你看着难受，就没急着给你。 ”
颜糯歪头：“什么东西？”
“半张照片。”
楚渊词取出拳头大小的密封塑料袋，里面装着半截照片：
“这是他们在毕业典礼上拍的，一直被颜纪琛放在钱包里，那天，颜纪琛意识到是我的人在跟着他，他取出了这张照片，盯着看了几分钟后，撕掉了他的那一半。”
接过照片，颜糯的手微微抖了一下。
照片上的女孩很年轻，与记忆里的冷漠阴郁不同，她带着硕士帽，捧着花，眉眼像是绽放的花，笑得那么开心。
“妈妈……”
隔着塑料袋。
颜糯小心翼翼抚摸着这张珍贵的照片。
他看一会儿，跟着母亲笑了笑，转眼想起男人说颜纪琛撕掉了另一边，又抬起头追问：“那颜纪琛有说什么吗？”
楚渊词摇头，神情有些复杂。
“没，一句话也没说。”
“可能是愧疚，也可能是悔过，但不管怎么样都过去了，糯糯，接下来我们好好过好我们的小日子。”
说罢。
他低头在颜糯脸上落下一吻。
颜糯害羞勾起，迎上男人深情款款的目光，乖巧点头。
“好！”
“不过可能还有一件事需要处理一下。”
楚渊词温柔揉头：“什么事？”
颜糯坐直身，眉头皱起，休养一两天后，他可以面对那晚的事了。
“关于遗书的事。”
“顾宴驰真的留了遗书，当时就放在枕头下面的，我总感觉他是故意让我看见的，因为他给了机会和时间让我慢慢搜屋子。”
“虽然他死了，但依旧改变不了给妈妈造成的伤害，我讨厌他，他的钱我不想要，遗书可不可以毁了？”
楚渊词垂着眸，见自家小朋友一脸忧愁，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
“这件事你不用担心，等顾宴驰的葬礼结束，顾老爷子会来一趟。”
捏了几下，手感不错。
男人又笑着抬起了另一只手。
“到时候我们把遗嘱的事说一下，如果糯糯想见顾老，哥哥陪你一起，如果不想见，那哥哥给你带话。”
颜糯被捏得像只小仓鼠，眨了眨眼，问道：“这个顾老人怎么样啊？”
楚渊词敛眸，用两个句话概括。
“当年顾宴驰的腿是他打瘸的。”
“老爷子心是善的，不过在教育上差点，过于严厉和固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