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驷心下了然,这人准是周霁皓无疑了,只是他现在忽然接近周时亦,到底想干什么,难不成想把时亦认回去?
现在时亦的记忆还没有完全恢复,韩驷不想让他受到刺激,只是韩驷有些奇怪,为什么周霁皓凭借一副矮桂就知道是时亦了?
那幅画韩驷也是见过的,当初要不是时亦解释过,他也以为只是寻常的灌木丛罢了。
“矮桂对你来说有什么特别意义吗?”
周时亦闻言一愣:“矮桂……”
矮桂对他有什么意义呢?
周时亦大脑一片空白,他依稀记得在苏城的时候,除了画韩驷的眼睛外,就是画一些乱七八糟的灌木丛,就好像那是什么重要的不能被遗忘的东西。
可是为什么不能忘记呢?
周时亦的大脑忽然传来一阵久违的刺痛,像是尖锐的锤子一般,一点一点叩击着。
时亦……
沿着左边的小路跑……
沿着桂花树的方向跑……
你知道的对吗……
“时亦!”
韩驷紧紧地抱住他,周时亦捂着脑袋痛苦的缩在他怀里,脑海里的声音很久没有出现了。
周时亦似乎知道她是自己的母亲,可是为什么他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呢?
时亦啊……
妈妈不能陪你陪你走下去了……
时亦……
妈妈爱你……
火光与雪色相互交织的回忆如洪水一般袭来,胸口像是被一块巨石压住,让他觉得一呼一吸间都带着血腥味,一瞬间泪水爬满了整张脸,而他却毫无知觉。
“宝贝儿,别想了别想了!好不好?”
“四哥在这儿呢!你别害怕别害怕!”
魑魅魍魉,虚实夹杂的梦境中,一个担忧的声音传来,如同冬夜的火光驱散了内心的阴霾。
“四哥……”
周时亦声音沙哑,长长的睫毛被泪水打湿,脸色苍白如纸,像是破碎的瓷娃娃。
“在这儿呢在这呢!”
韩驷立刻捧着他的脸,时亦眼里的空洞让他感到害怕,苍白的唇色似乎染上了一抹嫣红,时亦生生地将自己的唇咬破出血。
无穷无尽的害怕淹没韩驷的心口,他心疼地擦着唇边溢出的血丝,上一次见到他这幅样子,已经让韩驷心疼的难以复加了,看到他这样,韩驷比他还要痛苦万分,恨不得替他分担。
“宝贝儿……四哥一直在这儿呢……”
“别害怕好不好……”
韩驷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四哥……”
“四哥在这儿……”
“四哥……”
“四哥在呢……”
周时亦叫一句,韩驷就回一句,不厌其烦地回应里是数不清道不明的心疼。
“四哥,我好痛……”
周时亦眼神仍是一片空洞,手指不自觉地拉紧了韩驷的衣服,熟悉的恐慌感蔓延心上。
他像是被困在了安静如荒坟的黑暗里,不停地奔跑,可是黑暗没有尽头,眼前的人仿佛变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他急需要一个宣泄的突破口。
“不痛了不痛了……”
“四哥向你保证……时亦永远不会痛了……”
周时亦几乎是无意识地蜷起手指,用力把韩驷拉向自己,一个满是血腥味的吻印在韩驷唇上。
亲吻之中掺杂着不知是谁的泪水,韩驷迅速扣紧周时亦的后脑勺,发疯似的回吻他。
像是被瞬间打开了阀门,所有不安与恐慌,在这一个缠绵又火热的吻里有了去处。
韩驷突如其来的回应如暴风雨般让人措手不及,他比周时亦还疯狂,火热的舌一遍一遍扫荡着周时亦的口腔,逼迫他给韩驷回应。
周时亦似乎被吓到了,下意识地伸手想推开他。
可韩驷不准,他不容反抗地将周时亦禁锢在怀里,吻得越来越深,黑暗的世界逐渐远离周时亦,取而代之的是茫茫白雪。
第111章 心理催眠师
熟悉的医院,韩驷小心翼翼地用生理盐水给周时亦擦拭唇部,他双眼闭合,羽睫不安地轻轻颤动,韩驷握住他微凉的手,在手心落下一吻。
傅予宵走了进来轻声说道:“到我办公室去说吧。”
韩驷闻言,眨了眨眼,将周时亦的手藏进被子中。
傅予宵带着韩驷走进来时,季修竹也在,他就坐在傅予宵的办公椅上,一点儿也不拿自己当外人。
季修竹直接开口问道:“什么原因。”
韩驷沉默一瞬后开口说道:“矮桂。”
“矮桂?”
季修竹和傅予宵异口同声地说道。
“嗯,时亦小时候经常画了东西,别人看到都只会觉得是灌木丛,周霁皓不知道什么原因就看到了……”
“他一眼就认出了那是矮桂,我……我就问了时亦矮桂是不是对他有什么意义,他就……”
韩驷咬了咬牙,心烦意乱地靠在办公桌上。
要是他没有多嘴提这一茬就好了,时亦也不会想起什么不好的回忆,变成现在这幅样子,韩驷懊恼极了。
“所以你知道矮桂对时亦来说代表什么吗?”
傅予宵也长腿交叠也靠在办公桌上,低着头看着季修竹问道,丝毫不介意他坐的是自己的位置。
季修竹沉思了一会儿才说道:“贺爷爷说过,当初时亦从翠鸣枫山逃出来时,给他引路的东西就是矮桂。”
“翠鸣枫山?”
韩驷不解地看向他。
事情已经到这个地步,季修竹也不再隐瞒了。
“时亦和他母亲一直在翠鸣枫山生活了七年,在贺爷爷与厉先生的接应下,他们本该沿着你那条矮桂的小路出来的。”
“但是贺爷爷没有接到人,最后只有时亦不知怎么的,跑到了京市城区。”
季修竹说完,目光直直看向他:“韩驷,你知道为什么时亦那么执着于画你吗?”
韩驷眉头轻皱,等待他的下文。
“你还记不记得,十二年前,你在雪夜里救下了一个小男孩。”
轰——
脑海中似乎有一根紧绷的弦忽然断裂。
“你到底……想说什么?”
韩驷眼神露出一丝不可置信:“十二年前……十二年前……”
“当初在雪夜里,救下时亦的人是你。”
季修竹说完,韩驷的脑海传来一阵刺痛,心口像是漏了一个大洞,无穷无尽的恐慌倾泄而入。
韩驷捂着胸口,嘴唇微翕,神色痛苦道:“我……我不记得了……”
他一点儿印象也没有,他怎么会没有呢?十二年前,他十五岁,那天晚上是发生了什么?
好像是他和韩渊大吵一架,就一个人赌气地离家出走,然后去了哪里?
他真的遇见了时亦吗?如果他遇见了时亦,又怎么会记不得呢?
“你当然不会记得,因为当年有人对你进行了心理催眠,让你忘记了那一段记忆。”
“心理催眠?”
韩驷没有出声,反而是一旁的傅予宵坐不住了。
傅予宵情绪有几分激动:“你说清楚,那时候能有本事在短时间内对人体进行催眠术的人,在国内没有几个人!”
确实没有几个,可以做到到封锁某一段特定记忆的心里催眠师,国内没有几个人,但是其中一个就包括了……
季修竹视线转向傅予宵,缓缓说道:“周霁皓患有人格分裂症,周家不允许有任何人知道,所以都是在秘密治疗着,为了安全性,周家用催眠师侄子的性命要挟她……”
“强迫那位心里催眠师签下了约定,在治疗期间,不准离开周家半步,看似给周霁皓治疗,实则为软禁,因为周家不信任何人,不允许这样的丑闻传出去。”
“那位心理催眠师,后来在我母亲计划中救下了时亦母子,把他们暂时安置在了西江月A区的那栋房子里,和贺爷爷联手把时亦从翠鸣枫山带下来的……也是她。”
季修竹深吸一口气,看着傅予宵逐渐变得通红的双眼,狠下心来把话说完。
“而她因为公然毁约,周家便已经容不下她,在厉先生的掩护下,她与贺爷爷一起来到了苏城,在那期间,她一直都在给时亦做治疗。”
傅予宵的手微微颤抖,他不愿意相信,即使国内顶尖的心里催眠师很少,也不可能会是……
他还抱着侥幸心理,下一瞬就听到季修竹说道:“那位心理催眠师的名字,叫傅萱菱。”
“傅萱菱……傅萱菱……”
傅予宵喃喃念出这个名字,发现这名字熟悉又陌生。
“予宵……”
韩驷走过来扶住他的肩膀,他自然知道傅萱菱对傅予宵而言,是多么的重要。
否则当初大家都还在无忧无虑过着上学生活时,他就一个人背着行囊漂洋过海到国外进修心理学,仅仅只是因为能追上他姑姑的脚步。
傅予宵摇了摇头,他知道韩驷想说什么。
“我没事。”
傅予宵垂下眼眸,姑姑说她是要去很远的地方支医,他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回到家时就只剩下空荡荡的屋子和一张字条。
十多年过去了,傅予宵甚至想过她可能去了动荡地区,给那些心灵受到重创的儿童坐心灵开导。
只是从来没有想过她是身不由己,有家不能回,甚至只能偷偷在他生日的时候给他送一个匿名礼物。
要是当初她没有把自己从傅家带出来,或许那时的他就不会成为周家威胁傅萱菱的筹码了。
傅予宵长舒一口气,知道姑姑还活着,并且过得很好,他就已经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他调整了自己的状态,变回以前那个冷静的傅医生。
“你记不得十二年前发生的事情,是因为我姑姑封锁了你的记忆,但是为什么要封锁呢?你只是救下了时亦而已,这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吗?”
傅予宵看向韩驷疑惑地问道。
韩驷闻言一愣,接着摇了摇头,两人转头看向季修竹。
季修竹回答:“贺爷爷说,时亦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所以才会对你进行催眠。”
这理由倒也说得通。
三人又不约而同地陷入沉默之中。
良久后,韩驷才哑着嗓子开口问道:“时亦现在……究竟要怎么办?让他永远忘记过去……不好吗?”
傅予宵回答:“短时间内没问题,但是以后就不一定了,因为我们远远不知道下一个会刺激到他的东西是什么。”
“这一次是矮桂,下一次很可能是路边的野花野草,在不同程度的刺激下,他精神世界也是会崩溃的。”
韩驷闭了闭眼到:“我想见见周霁皓。”
傅予宵和季修竹也是这样想的,了解时亦痛苦的来源,才能更好的治疗病情。
韩驷离开了傅予宵的办公室,又回到周时亦的病房里守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