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他还是压下那份冲动,咬牙,“现在,你把照片删了,我就看在他们面子上,不再追究。”
不知道是不是成浩宇的错觉,他看到周思源看向了闫昆,眼神像是在询问。
几秒钟后,他才点头,“好啊。”
周思源找出那张照片,翻转手机让在场的人看清楚。
照片里的成浩宇和刘梅英在体育课的器材室里接吻。
那是他们的初吻。
它本该是张唯美的照片,也代表了美好的回忆。
却这样被人恶意拍下,恶意利用。
照片消失的瞬间,成浩宇突然惊觉,他忽略了一个长久以来一直忽略的问题。
这是他们班的体育课,周思源作为社会人,是进不来学校的,即使进来了,也不可能出现在器材室外。
而且,就算刘兆兰真的和他一伙,她和他们不在一个班级,那时她正在上课,也不可能是她。
照片是谁拍的?
“那个人到底是谁?”方止淮突然出声,打断成浩宇的思绪。
“什么?”
“你的同伙是谁?”方止淮又问一句。
周思源开始不耐烦,“你又是谁啊?凭什么问我?”
“他是我老师!”成浩宇起身,脑子好似突然清明,“说,你同伙是不是我们班同学?是不是!”
周思源的脸色变了变,这一微小的变化让在场注视他的人都发现了。
他却嘴硬道,“不是!”
“靠,那你说,到底是谁!”成浩宇不愿相信,如果威胁他的人就在身侧,和他一个班级,他会有多么失望。
“说了,随便薅来的,爱信不信!”
成浩宇终于控制不住倾身,一拳就要招呼上那张丑陋嘴脸,被闫昆半路截住,他皱着眉道,“公众场合,注意点。”
“呵。”方止淮此时起身,眼神漠然,“这里没我什么事,我先回去了。”
“哎?方老师!”成浩宇赶紧收了刚才的架势,想去拉他,却被刘梅英拉住衣服,眼神撇向刘兆兰,摇摇头。
也是,作为学生,本就对老师怀有惧怕心理,哪怕是钢琴老师也一样。
老师就是和学生势不两立的存在。
是他忽略了刘兆兰的感受,她应该非常介意有老师知道她的事情吧。
原本他以为,有方老师在,就可以来给他们撑腰。
可是从头到尾,方止淮统共说了没几句话,句句话仿佛都置身事外。
方止淮不想去管年轻人的恩恩怨怨、是是非非,他也不认为自己比他们大几岁,就可以对他们指手画脚。
他现在觉得自己像是笼罩在一片阴云里,不知道自己所处的位置,看不清前进的道路。
一个接一个的疑问和判断冒出来,疑问推倒判断,判断产生疑问,循环往复。
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妄想症加重了。
他甚至在想,那个跟踪他的人,根本就是他妄想出来的。
根本就没有这样一个人。
根本就没有人想要害他。
可无论如何,这个叫闫昆的人,都不会是表面上看起来简单的人。
他刚才的表现,跟半年间在成浩宇家看书的他,根本就是判若两人。
他的眼神不再是怯懦的,而是带着冰冷的温度,犹如暗夜里的狼,审视着别人。
某种程度上来说,跟自己很像。
方止淮想,能够冷静说出疗养费、保证书,还能考虑到女孩子的后顾之忧,心思该是多么细腻入微。
这样的人,究竟有着什么样的家庭环境和复杂经历呢。
闫昆整个人身上,散发出的神秘气息越来越重,越来越让他看不清了。
可惜,方止淮没有机会深究了。
接下来去成浩宇家授课,他再没有见到闫昆。
成浩宇的说法是,临近年关,生意忙起来,取消了周日的休息,所以没有时间过来。
方止淮倒有一瞬莫名的失落。
接着他告诉自己,就算闫昆再也不来,就此淡出他的生活,也并没有什么影响。
日复一日的生活持续到春节过完,到处都是新的气象,新的天地。
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喜气洋洋、笑意满满的,新年喜悦的气氛迟迟没有消散。
方止淮的授课进行得很顺利,成浩宇也在寒假有了更多的时间练习,水平更加稳定。
马上就要迎来他的钢琴十级考试。
方止淮是没有义务陪他去福藤市考试的,只不过,在他满是小小少年的学生里,成浩宇是唯一一个年纪超过15岁的大少年,在他父母无法陪同的情况下,他很乐意陪他一起去。
第十章
那天早上,方止淮穿着休闲冲锋衣,运动裤,如约到达成浩宇家。
到了门口,大奔正稳稳停在那里。
方止淮干脆不进门,靠在车身上等。
他今天特意穿这么休闲,是因为他今天不只是老师,还要充当司机。
成浩宇家里好好的司机不用,非要用他,当然是想趁这个机会带刘梅英一起去福藤市。
方止淮都知道,他也无所谓。
成浩宇的父母工作非常忙,他身边尽是阿姨,司机,老师,师傅等,他性格好,也会讨这些人欢心,很多时候哪怕他做了过分的事情也会有人帮他兜底。
包括他和刘梅英谈恋爱。
没人跑到他父母跟前嚼舌头。
不过据成浩宇说这个司机不一样,他总是油盐不进,所以这次特意支开他,让方止淮来开。
等了两分钟,人就出来了。
只是,除了成浩宇和刘梅英,还有一个人是方止淮没想到的。
闫昆。
“方老师,原来你已经到了!”成浩宇穿着燕尾服,头发用发胶固定,显得十分精神,他快走两步,将钥匙交给方止淮,“辛苦方老师啦。”
“没事。”方止淮接过钥匙,眼睛注视在闫昆身上。
相比成浩宇的精致,闫昆就显得普通多了,他穿着一件军绿色工装衣,头发好像一直没有修剪过,相较第一次见面的短发,现在已经长至耳朵下方了。
“哦,阿昆是来还书的。”成浩宇解释。
闫昆也看着方止淮,两人目光对视,好似有电流闪过,莫名有股敌对的意思。
在闫昆的眼中,方止淮看不到往日的温顺,而是冰冷疏离。
也怪三月份的天气,还没有彻底回暖,阴恻恻的冷风刮着,冲锋衣都扛不住了。
怪不得会觉得冷。
“怎么也不说话,也不叫老师了?”方止淮觉得心痒痒,想呛他。
“你好像什么都没教我吧。”闫昆一开口,声音有点沙哑,像是感冒了。
“呵,行啊!”方止淮揉着下巴冷笑,“说的不错!”
这还是那个问他以后愿不愿意弹琴给他听的人了?
“额,那个…”成浩宇不知所措地想打圆场。
“走了!”方止淮打断他,直接打开车门。
“那个…”成浩宇很尴尬,看着他欲言又止。
“干什么,磨磨唧唧的。”方止淮半个身子都进去驾驶座了,看着成浩宇忐忑的样子,又看着闫昆没走的意思,惊问,“该不会你让他也跟去吧?”
“啊,嗯,呵呵。”成浩宇嗯嗯啊啊地点着头,然后视线来回看着他俩,“我刚刚跟阿昆说好了,方老师,阿昆,之前不都好好的嘛,你们这是怎么了……”
“没怎么,你想多了。”闫昆接过话,率先进了副驾驶座。
方止淮见状,也收起刚才的表情,关上车门,“浩宇,你确实想多了,快上来,走了!”
“好嘞。”
成浩宇拉着刘梅英欢欢喜喜上车,一行四人向着福藤市出发。
成浩宇的心态很好,完全没有紧张的情绪,这次考证对他来讲就是解脱,所以他格外期待。
到达现场,最后一次交代了注意事项,方止淮也不再唠叨讲话,在等候区找了座椅坐下。
刚坐下不久,闫昆跟着坐在他身侧。
若有似无的烟的味道传来,方止淮清了清嗓子,问,“你抽烟?”
闫昆看向他,沉默几秒,点头。
“呵呵,相比钢琴,恐怕你更喜欢抽烟吧?”
“嗯。”闫昆也不否认,“成浩宇教过我一些东西,那些谱子,节拍,琴键,我没一个学得进去。”
“所以体验生活到此结束了?”
“是该结束了。”闫昆又点头。
他的手下意识往兜里摸索,想到这是室内,动作顿住了。
“想抽?”方止淮鄙夷地笑,“嗓子都哑了,还抽?”说罢又看一眼闫昆的穿着,声音小了几分,“感冒了还瞎跑,也不知道穿厚点。”
“戒不掉。”闫昆手拿出来,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缓解烟瘾,两只手交握在腹前,向外用力掰扯,骨关节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
方止淮看着他,越发觉得这人复杂,不管是乖巧听话的样子,还是沉稳阴郁的样子,都像是罩了一层雾,让人看不清真实的他。
“方老师有戒不掉的东西吗?”闫昆突然问。
方止淮想了想,摇头,“没有。”
“没有吗?”闫昆像是不信,进一步追问,“钢琴不算?”
“不算。”方止淮不知道怎么回事,竟对他说出了心里话,“其实我也不喜欢钢琴。”
这句话,让闫昆的脸僵了一瞬,他似乎是明白了什么,又问,“那么方老师真正喜欢的,是什么呢?”
真正喜欢的,是什么呢?
这短短的24年,还没有一个人这样问过他。
方止淮也根本没有机会去想这个问题。
他所有的路,都被别人铺好了,一步一步,该往哪里走,该怎么走,他完全不用考虑。
四周满是嘈杂的人声,到处都是紧张的情绪,而方止淮此刻内心却突然平静。
他扯了扯嘴角,玩笑一般,“是自由吧。”
“自由……”闫昆喃喃重复一遍,他的桃花眼对上方止淮的丹凤眼,两人的眼中印着彼此的影子,彼此的影子中又带着同样的光。
好像某一瞬,有什么东西碰撞了一下。
“我带你去个地方!”闫昆突然伸手,拉住方止淮手腕,起身带他冲向门外。
方止淮起先是震惊,再是下意识挣动了两下,须臾,也就顺着他的力跟着他的脚步了。
走出门外,闫昆放开他手腕,再走出十几米距离,招手拦了辆出租车。
方止淮没有问他去哪里,闫昆的这一拉,给他一种偏离了轨道的惊喜和刺激感,他甚至在心中隐隐期待着什么。
车子停在福藤陵山公园。
闫昆像是对这里很熟,进公园后,熟门熟路摸到一个写着“激情轮滑”的地方。
“还在。”闫昆的眼里有着惊喜,他嘴角上扬,眼眸闪亮,整个人像是发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