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宋衍会陪着老人在小区楼下散步消食，讲讲公司发生的事情，说说新认识的同事朋友。晚上则会安排四小时左右的学习，刷题，建立完整逻辑体系，保持时政要闻和文章阅读的积累。
日子一天天的过着，充实又平凡。
教职人员同样享有假期，只不过沈淮禾额外还做了企业顾问，说是放假，其实仍在工作，因为同住一个小区，宋衍偶尔下班还会碰到他，但除了礼貌打声招呼外，似乎也没什么聊下去的必要。
二十二岁生日在周天，正好不用上班，但因为已经养成作息习惯，宋衍还是一大早就起了床，周末放假的日子，基本就是看书学习，生日这天的安排似乎也没什么两样，但微信收到的祝福和父母买的礼物，以及奶奶煮的生日面，也让宋衍觉得心里暖暖的很欢喜。
晚上出门散步时，天边的夕阳虽还未完全落下，但路灯已经亮起。
奶奶以前总念叨在学校里要好好读书，提升本事能力，渐渐地，这些话也都变成了在社会如何处理人际关系，像什么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之类的，宋衍在旁认真应着，其实道理他都懂，但也明白这是老人的关心。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准备回家时，眼角的余光瞥见熟悉的身影，对方正低头看着手机，宋衍脚步微微一顿，老人也注意到那边有人，但看不清是谁，等他走近一些后才热情喊了声‘小沈’。
“奶奶...”压低的语气有些慌乱，宋衍原以为能装作没看见的。
听到声响，沈淮禾有些心虚地将手机放进口袋，随后换上得体的笑容跟老人打招呼，“小沈吃过了吗？”奶奶一脸慈爱地看向他，像是在看自家孩子那样，“吃过了。”沈淮禾笑着应道，“您最近身体怎么样了？”
“好多了。”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在聊天，宋衍就在奶奶身旁干站着，像极了过年去不认识的亲戚家时，跟在家长身后胆怯的小孩。
“小衍，怎么不喊人啊？”奶奶说着轻轻拍下他肩膀，宋衍刚在神游，被老人一提醒，好似吓到般直接往旁撤了两步，反应过来后脸又烧得厉害，“沈...沈教授晚上好。”
磕磕绊绊的一句问候。
“这孩子，还不好意思了。”老人没想到宋衍的反应会这样大，也是有些尴尬地看向他，“估计在想事情吧，年底不是要考试吗。”沈淮禾解围似地说道。
“是啊，小衍在家学习看书可认真了。”
老人接过话题继续说着，宋衍低下头，视线落在沈淮禾的西装裤腿上，听他在讲一些考公事项时，心底无缘无故升起一阵委屈，但却不敢再往其他方面想，只能不停告诉自己，这是沈淮禾出于师长责任和性格教养的缘故。
宋衍想着，自己或许还欠他一声道歉，为那些不堪的感情。
书房没有开灯，只有客厅微弱的光照进来，沈淮禾弯腰将脚边轻蹭的白果抱起，小家伙乖乖待在怀里，脑袋磨蹭着他颈窝，“我还有工作，你自己玩一会儿好不好？”沈淮禾顺着猫咪背脊柔声哄道。
安静的房间内，只剩指尖敲击键盘的声响，沈淮禾坐在书桌前处理未完成的工作，白果在旁玩毛绒玩具，看着小家伙玩闹，沈淮禾恍惚看到了坐在办公室地上，背对着他玩拼图的宋衍。
唇角微扬的笑意，在想起寒假前一天的事情时又立马收敛，知晓宋衍感情的那一刻，沈淮禾不得不承认，他是欣喜与渴望的，却又深知自己不能动摇。
即便内心早已泥泞不堪，也始终不肯违背职业道德与师长责任，因为无论如何，沈淮禾都不能以老师的身份，来接受学生的情感。
夜晚穿梭的风不再闷热，夹杂一丝初秋的清冷，虽不似深冬那彻骨的寒，却也给人居之千里的远，宋衍站在九幢楼下，思索良久后还是准备离开，不是不勇敢，而是不想再被沈淮禾更加厌恶。
还是没什么长进，总想着逃避，但宋衍也不知道，他除了逃避外，还能如何。
八月中旬的时候，宿舍群收到了纪时安一起吃火锅的邀请，说是私下想和大家聚聚，过个生日，但日期却不是二十二号，而是提前了几天。
一个大家都不用上班的周日。
宋衍到时，程宇凡已经调好了蘸料，在和王祁互相小情侣打闹，“终于来了，我可不想继续一个人做电灯泡。”纪时安笑撑着脑袋转头看向他，“我来了，就是两个电灯泡。”宋衍打趣着在他身旁坐下。
“我们点过一轮了，宋衍你看看还有什么要加的。”王祁将点菜的平板递给他，宋衍划过一轮，又额外点了杯饮品。
番茄锅和辣锅煮开，菜品也一个接一个端了上来，“你们是不知道，我和祁祁公司的那个主管，每天都不干人事！”程宇凡抱怨道，王祁也跟着应和，“带我那个还不错，还请实习生喝奶茶。”宋衍略带炫耀地说着，“你们知足吧，我一天到晚都是开不完的会议和破事。”纪时安管理公司大概也学到不少，仅是一段时间没见，眉眼间俨然有了掌权者的沉稳，但在他们面前，似乎还是那个熟悉的纪时安。
彼此同寝三年，很多话题都讲过，根本无需拘束。
有那么一瞬，宋衍突然意识到，他们都不再是可以随心所欲的年纪了，得为生活与未来而奔波，有各自的工作，也有不为人知的艰辛。
大四最后一年，大概是往后再难拥有的美好了。
和朋友几个吃完饭回到小区，宋衍站在七幢门口，目光却看向了九幢的方向，眼底透着眷恋不舍，回家坐了一会儿后，宋衍起身将沾到火锅味的衣服换下，又到浴室洗漱了一番，出来时，已经换好干净衣服。
第七十四章 对不起
房门被敲响，走廊暖黄色的灯光衬着他有几分不真实，沈淮禾眸光微动，在看清来人后心口猛地一颤，搭在门把上的手也无意识紧握，宋衍站在他面前，逆光阴影下笑得温和。
大四只选了两门课，有些话不说，往后就没机会说了。
宋衍从未直接地表达过想法，有的只有被戳破不堪的狼狈，大概是不想留下遗憾，又或者说，他想在沈淮禾面前，正视一回自己的情感。
“沈教授，我喜欢你。”
语调平静得好似在阐述一件普通的事情，可宋衍看向他的目光里，带着毫不隐藏的爱意，是经历过痛苦与挣扎，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炙热真诚，沈淮禾愣在原地，他的理性线随时将要断裂，想要再次拒绝时，却发现怎么也开不了口。
宋衍欲靠近，沈淮禾虽不清楚他要做什么，却条件反射抬手抵住他肩膀，将年轻人拦在原地，不容对方往前一点。
“沈教授不用这样防我，这次登门，只是想对您说声抱歉。”
为那不知深浅的喜欢，和不顾廉耻的纠缠。
鹿眸氤氲上水汽，喉间的哽咽声再也无法压制，宋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沈淮禾不想他靠近，那他就站远些，“之前是我不懂事，给您造成了困扰...”话语字字诛心，似无形的刀刃，划开他每一道已经结痂的伤口。
“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楼道的灯自动熄灭，宋衍借着黑暗的环境起身，随后摁亮电梯按钮，眼泪在昏暗朦胧的红光下刺眼异常，沈淮禾没有说话，只是目光呆滞地看这他离开的背影。
周遭重新陷入死寂，心口下坠的失重感几乎让他崩溃，沈淮禾单手撑在墙面上喘着气息，仿佛溺水的人刚被打捞上岸。
脑海中不停回放宋衍鞠躬道歉的画面，“对不起，对不起...”沈淮禾嘴里不停呢喃着，好似在重复宋衍说的话，又好似是在对他道歉。
月底各高校的教职员工开始返校，沈淮禾坐在办公室，整个人看着憔悴不少，“你这是怎么了？”林旭见他第一眼甚至都没反应过来，语气隐隐有些担忧，按理来说，暑假也休息了一个多月，可沈淮禾的状态，却比连轴加班还要差。
没回话，只是机械似地继续处理手头工作。
“听说你领养白果了？”林旭在位置坐下，试图激起他的反应，“嗯，暑假前领养的。”无光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暖意，沈淮禾抬眸看向林旭，却猛地想起好友那时对他的质问。
他不光动摇了，甚至已经深陷其中，无法自拔。“我要去开会了。”沈淮禾站起身，在有些杂乱的桌面中抽出文件夹，随后逃似地离开办公室。
会议实际上还没到时间，沈淮禾便去了院长室，决定先跟他商量一下发表内容。
“没问题，按照你自己的想法去做就可以了。”郑珩满意点点头，“对了淮禾，你是不是还有个，什么社团指导？”
话题突然的转折让他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是的。”沈淮禾敛下眼底神色，不知在想什么。
“撤了吧，也没什么用处。”郑珩说道。
大学社团基本是学生自己在弄，尤其小社团，甚至是不需要指导教师的，办理楼那般签个字就可以成立，何况沈淮禾当年也并非自愿担任，不过是借着缺人的由头随意安给他的。
“你这两年很关键，心里要有数。”一路走来都不容易，其中酸楚无奈郑珩也看在眼里。“是，学生明白。”沈淮禾微微颔首应下，随后和他一同朝会议室走去。
叶屿白大二时曾玩笑着说，自己运气很差，有时努力了也没用，虽是自我调侃的话，但也明显是在意难过的，沈淮禾那会儿便耐心告诉他，凡事都要有个好心态，运气始终不如自身能力来得重要。
开始，他对棋社的确不怎么在意，完全就是挂名指导，但真正和学生们近距离接触过后，沈淮禾也逐渐明白了这个职业，不仅是简单地站在台上教书，更重要的是育人，是对学生成长的关爱与解惑。
过往岁月漫长，总在不停地往前走，不停地跟过去告别。
棋社指导教师换人这件事，作为社长的宋衍，还是从副社长的夏景川口中得知。“嗯，知道了，先讨论下周三迎新会怎么安排吧。”宋衍扯开话题说道，唇角的笑苦涩而牵强。
开学之后，除了周四、周五上午的课外，其他都是自由时间，宋衍基本就是泡在图书馆，距离国考时间越近，越觉得自己学不够，总觉得还差很多，纪时安则不住校了，公司各种事宜离不开人，便在校外租了房子，但因为周四上午有课，他赶过来不方便，所以周三晚上还是会回来住宿。
傍晚回寝室时，见纪时安一身西装未换，正靠在椅背上揉着眉心，“还好吗？”宋衍经过他身旁时问了一句，随后在位置坐下看起了时政新闻。
“不怎么好。”纪时安如是说道，虽背靠纪氏集团，但在商场上，也不过是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有多少人盯着他出丑，随时想看纪家的笑话，“程宇凡他们呢？”大概是觉得跟宋衍讲这些不好，纪时安便转了话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