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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期假设 Llosa 3585 2024-05-22 00:00:00

边雅晴显然也是这么想的,她把瓶身在脸上滚来滚去,发出惬意的喟叹。

然后,文安看到门口出现一个差点撞到门框的人影。

程蒙恩回来了,手里还牵着程启元。看样子,兄弟俩的妈妈应该是先斩后奏,把程启元送到了体育馆门口,再打电话让程蒙恩出来接,否则不会过来得这么快。

程启元额头上滚着豆大的汗珠,刚一进来,就皱起眉,大声地喊了一句:“好热!”

“我知道,”程蒙恩说,“我们五点十分就可以走了。”

程启元盯着他,重复了一遍:“好热!”

“我知道,”程蒙恩也重复了一遍,“先忍一忍。”

程启元举起手臂,开始用力地挥舞:“好热!”

文安看着他们僵持不下,把手里的冰镇饮料递了过来。程蒙恩盯着饮料,好像不知道它是从哪个异次元出来的。

程启元看到了文安,突然把目光从自己的哥哥身上撕下来,转移到他身上,盯着他的胸口说:“画画的人。”

文安拿着饮料的手悬在空中,有点酸。程蒙恩接了过来,递给自己的弟弟。

他向文安道谢,程启元拿着饮料,自动坐在了文安的后面。

程蒙恩犹豫起来,看了眼边雅晴,对弟弟说:“你去对面的空位坐吧,那里人少,还有风。”

程启元猛烈摇头,文安算是熟脸,在陌生的环境里,他需要一个熟悉的锚点。

边雅晴疑惑地看着程蒙恩:“这里的位子怎么了?”

女神第一次跟自己说话,程蒙恩的脑子断电了,半天没说出句完整的话:“他……就是……可能……待会儿……有点吵……”

边雅晴回头看了看程启元,他坐下之后就戴上耳机,沉默了下来,显得很安静。

“没事啊,”边雅晴说,“他想坐就让他坐那吧,训练不是马上要开始了吗?”

程蒙恩仍然迟疑,觉得这不是个好主意。但教练已经在盯着他了,而且强行让程启元挪位置,可能会让他进入应激状态。尖叫就算了,程启元打起人来是无差别攻击。

程蒙恩一步三回头地走回篮球场,心里惴惴不安。

他有种风暴将至的预感,可惜,这预感十分准确。

训练只开始了十分钟,就骤然中断。

因为在叶庭从另一个队友手里截住球,传给程蒙恩的时候,程启元突然拔掉耳机,站了起来,又大声说了一遍“好热”。

然后,他猛地脱掉了自己的上衣,扔在了地上。

这其实没什么,但接下来,他把裤子也脱掉了,在观众席上走来走去。

观众席上的女生全部朝这里看了过来,皱起眉头,开始窃窃私语。

程启元似乎觉得说话声很烦人,用手捂住了耳朵,开始尖叫。他就这么低着头站在那里,对周围的目光浑然不觉。

女生们转过脸,一边议论着,一边走到了篮球馆另一边。

边雅晴站了起来。她是离程启元最近的人,脱下来的衣服甚至就丢在她身后。

程蒙恩终于赶了过来,拿起衣服,一面遮住自己的弟弟,一面不住地向边雅晴道歉。在自己喜欢的女孩面前,这个两米多的巨人莫名矮了下来,声音极度恐慌。

边雅晴没说什么,和其他女生一样,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篮球馆。

程蒙恩没有看她,光是劝程启元穿上衣服,就需要用上他全部的心力了。

第49章 北京 17岁(11)

在场的其他人眼里,这真是一场痛苦又漫长的拉锯。

“我是不是说过?”程蒙恩说,“在家里可以脱衣服,在外面不可以。在男生面前可以光着身子,在女生面前不可以。我说过多少遍了!你怎么还这样!”

这话文安很熟悉,他有很多自闭症、脑发育滞后或者语言障碍的同学,其他小孩听一遍就懂的事,他们可能需要永无止境地重复。

别人看电视的时候,不要挡在前面。

上厕所之后要冲马桶。

撞到别人之后,要说对不起。

你没法跟他们说“你怎么这么笨”“你怎么还是学不会”“你怎么不考虑一下我的心情”。他们就是做不到,他们的思维处于另外一个世界,他们无法理解这个世界的规则。当世界的规则和脑内的规则产生冲突时,他们选择的表达方式,往往是破坏,或者尖叫。

比如现在。

程启元双拳紧握,甩开哥哥搭在身上的手,挥拳打过去。

一边打一边尖叫,叫声尖锐又凄厉,像垂死动物的哀鸣。

球场上的人都捂住了耳朵,面面相觑。

程蒙恩看着自己的队友,看着那些奔逃而去的女生,想着自己中断的训练,想着这件事会以多快的速度传遍全年级,想着开学时同学朋友的眼神。

还有喜欢的女生临走时的背影。

然后,文安听见虚空中的某根弦断了。

程蒙恩拽住弟弟的手,摁在座位上,用力把衣服往他身上套。程启元一边尖叫一边挣扎,他的指甲陷进了程蒙恩的胳膊里,程蒙恩毫无反应。

套上衣服之后,程蒙恩拧着弟弟的胳膊,把他拖出了篮球馆。

尖叫还没有停止。

文安站在原地,双手紧张地纠结在一起。站了一会儿,他担忧地望着叶庭:“去看看吧,出事了怎么办?”

叶庭还没回答,他就跟了上去。

尖叫声很好找,文安很快就在楼梯间看到了两兄弟。

所幸,程蒙恩还没有失去理智,只是在朝弟弟大吼。

“别叫了!”程蒙恩使劲摇晃着程启元,“我每天都在家看着你。队里聚餐,我不能去,同学出去玩,我不能去,过生日,我都不敢让别人到家里来。我没有朋友,没有假期,没有人关心,我都没有叫,你叫什么?”

文安知道这番话毫无用处,程启元不会理解的。

“你需要照顾,我就不需要吗?你凭什么毁了我的生活?!”

他们就这样在楼梯间里互相发泄,一个尖叫,一个怒吼,直到精疲力尽。

叶庭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身后,把手放在他肩上:“走吧。”

回家的路上,文安脑子里一直回荡着尖叫声。

晚上,方夜照常来给他上课,他对她说起了体育馆发生的事。

方夜沉思了一会儿,说:“我有一个姐姐。”

文安以前从未听她说起过家人的事,好奇地用手托着下巴。

“她比我大两岁,没有耳聋,很健康,”方夜说,“小时候,家里还没钱给我装人工耳蜗,助听器也不好,很长时间里,都是她在照顾我。每天早晨,等闹铃把她吵醒之后,她就过来把我推醒。晚上,爸妈要是晚回来,她就给我煮面吃。有天她去超市忘了带钥匙,回来的时候狠狠敲了半天门,没人开。大冬天在门外面冻了半个多小时。等我终于想起她,她已经冻僵了。我一打开门,她就把面条砸在了我脸上。”

文安不知道如何评价这件事,所以选择了保持沉默。

“我爸妈是天下最好的父母,爱我,鼓励我,对我无限包容,”方夜说,“每次我让爸妈陪我看书,教我做作业,他们都会答应我。但是,轮到她的时候,他们就会说,上班太累了,需要休息。这是真的,他们忙了一天,剩下的精力只够陪我,我比普通孩子需要更多耐心和时间。而且,他们在我的学习上花了更多钱,如果只能让一个孩子去补习班,就会让我去。他们怕我没有好学历,没法在社会上生存下来。我的成绩比姐姐好很多,不知道有没有这方面的原因。”

“长大之后,我才意识到当年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姐姐会冲我发火,会摔门,会把自己关在屋里不出来,”方夜说,“长大之后,我们才能坐下来,好好谈论这件事。在我小的时候,我是弱者,她是强者,强者是很难向弱者讨回公道的。”

程蒙恩和他弟弟也会有这一天吗?等到二十岁、三十岁,程启元会明白普通人的心思、普通人的情感,能足够成熟地坐下来,和哥哥顺畅地交流吗?

也许不会,也许他们永远生活在不同的世界,遵循不同的规则。

他一直想到了下课。方夜跟他道别,他只神游天外地点了点头。

在文安上课的同时,叶庭敲响了二楼客卧的门。

冯诺一不情不愿地下床,打开门,发现是需要仰视的大儿子。

“怎么了?”冯诺一用力提拉垂落的眼皮。

“想跟你聊聊。”

冯诺一把身子靠在门边,跟着门往旁边转了四十五度,请他进去。“什么事?”

“哦,有件事得先说……”叶庭拿出了卷成筒的纸,展开,上面是一只满脸期待的狗狗,脑袋上顶着四个大字:

还·生·气·吗

冯诺一一把夺过纸,愤愤地扔在床上:“还搞起车轮战了?”

“别生气了……”叶庭劝和的功力远没有文安强,他接到的任务就是把画带上来,剩下的他也不知道怎么说,想了半天憋出来一句,“他说回来之后找我练拳击,我觉得他想对我实施暴力……”

“他敢!”冯诺一瞪着他,“你给我打回去!照脑袋打,给他脑壳里打进一点人性!”

“这也太狠……”

“算了算了,”冯诺一摆了摆手,“别跟我提他,你不是要跟我聊聊吗?不聊就回去睡觉。”

“要聊,”叶庭赶紧说,“文安最近不太对劲。”

冯诺一清醒了,表情严肃起来:“详细说说。”

于是叶庭把前因后果掰开揉碎,讲了十几分钟,具体到文安发火的每一个动作和细节。

听完之后,冯诺一沉默地看着他,叶庭从这目光里读出了深深的疑惑。

“你真看不出来?”冯诺一看上去难以置信。

“什么?”叶庭问,“看出来什么?”

冯诺一眼睛里是浓浓的失望——“我怎么是这个家里唯一的聪明人”——然后摇了摇头:“如果文安不说,那我不能告诉你。”

叶庭平生第一次想跟冯诺一急眼:“为什么?”

冯诺一拍了拍他的肩,用过来人的语气感叹:“青春啊。”

然后他让叶庭站了起来,推着他走出门,然后砰一声把门关上。

在门板摔到脸之前,叶庭隐约听见对面骂了一句脏话。这太稀奇了,他从来没见冯诺一骂过人。

这句话是:“呸,死理工直男。”

第50章 北京 17岁(12)

九月的天空清澈明亮。阳光透过薄云层洒下来,给银杏镀上了金色。人工池塘边的杨槐摇曳着,向人们展示它的舒适和惬意。在缤纷的色彩里,冯诺一终于消气了。

消气的方法说难不难,郑墨阳只是挂着两个黑眼圈回来,失魂落魄地站在门口,说没有他自己茶饭不思、夜不能寐。

作者感言

Llos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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