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我记不清了，谁知道他说的真假。
两年多前我俩分手的那天，是个大雪天，特别特别地冷。
就跟电视剧小说所有分手的桥段一样，我坐在落雪的长椅上，哆哆嗦嗦地按下赵呈舒的电话号码。
他接得很快，谈恋爱的时候赵呈舒接我的电话永远都很快。
赵呈舒那时候还在外地当他的小牙医，每天鸡毛琐事一堆，人也很累，可是跟我说话的时候依旧好声好气。
我把脸埋在赵呈舒给我织的毛绒围巾里，听着他的声音，眼泪一点点地掉下来。
过了一会，我打断他的好声好气，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冷淡：“分手吧。”
电话那头是长时间的沉默，过了一会儿，他挂掉了电话。
再后来，我也忘了，反正一直就没怎么说话，赵呈舒的母亲去世后，他回来了这里，自己开诊所做生意，依旧住我们家对面。
我们俩就像是两团空气，互相都看不见对方。
第10章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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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的冬天，我感觉比以往过的所有冬天都要冷。
赵呈舒的母亲是从那一年初秋开始生病的，起初大家都以为是小毛病，去医院检查了才发现有不对劲的地方，后来他妈就住院了，一直都没有再回来家里过。
赵呈舒有的时候在外地赶不回来，我就会帮他去医院照顾他妈，毕竟他爸一个上了年纪的人照顾不过来，那段时间赵呈舒外地和这边两头跑，人瘦了好一大圈。
他告诉我，汤时，医生说情况可能不好。
可是我除了在他说话的时候紧紧握住他的手之外，什么也帮不了他。
我第一次觉得自己挺没用的。
上学的时候成绩差，毕了业也没有找到一份好的工作。现在，我的男朋友遇到大问题，我也无法帮助他。
我来医院的次数越发勤快，有时候是过来陪他妈聊天，有时候带些我妈做好的饭菜。
有一回赵呈舒他妈说，汤汤，来，到阿姨这边来。
我就搬了把椅子坐到她的病床边。
阿姨真的瘦了好多好多，原本圆润的脸颊现在只剩下皮包骨，显得眼睛很大，又很无神。
她努力地笑了一下，伸手拉住了我的手，我也回握住她。
“汤汤啊，”她说，“你和我们家舒舒是怎么回事？”
我一下子呆住，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掐的死死的，我说不出任何话。
阿姨依旧是在笑，只不过眼睛里好像一点温度都没有了，她以前从来都没有拿这种目光瞧过我。
“你知道的，我们家呈舒，是好孩子。”她又重复，“是个很优秀的孩子。”
“是，阿姨。”我低头。
她不再看我，而是目视前方，目光虚无缥缈的，谁也不知道她的视线落在哪里。
然后我听见她说，我儿子应该找一个跟他同样优秀能够让他更好的女人结婚，生子，很圆满地过日子。
“而不是......”阿姨神情痛苦，摇了摇头，“在这里跟你不清不白的，你懂吗，汤汤？”
我很想说，阿姨，我们不是不清不白，不是小时候的过家家，我们有很认真地在交往。
可是下一秒她就很剧烈地咳嗽起来，打断了我想说的所有话。
“汤汤，阿姨很喜欢你的。”她红着眼眶，沙哑的声音里带着恳求，“你不要缠着舒舒好不好？他是要找正经人家过日子的呀，你们......你们这样算什么啊？”
从阿姨的病房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天黑，外面一点一点地飘起了雪，我站在病房外的走廊上，反复想着刚才她说的那些话，每一句都好像是小刀，不知轻重地在我的心脏上划拉，缓慢地渗出了血。
我想到赵呈舒。
他特别累。一直以来都是。
把这件事告诉他，让他跟已经病入膏肓的母亲大吵一架吗？
还是说，赵呈舒知道他妈的态度之后，真的会放弃我呢？
我拿不定主意，我实在是个很愚蠢很愚蠢的笨蛋。
阿姨看着我长大，我们是这么多年的邻居。而赵呈舒选择了我，他就一定会快乐吗？
我一点都不舍得让他夹在他妈妈跟我之间为难。
赵呈舒那么固执的人，万一真的跟他妈妈吵起来，气到她呢？
各种可能性在我的脑子里漂浮，乱糟糟的。
最后我深吸一口气，走出医院，按照刚才答应他母亲的那样做了。
我想，跟赵呈舒比，我的确不是一个多优秀的人。
读书时我就常常靠他给我补习。以后一起生活呢？我是不是也要一如既往地依赖他？
赵呈舒跟我交往的这些年，好像并没有变得更好，我觉得他妈说的很对，人确实应该跟能让自己变得更好的人在一块儿，而不是像我一样无能的人。
我忘了，赵呈舒是个多理智的人。
他不会因为我的一句“分手吧”就立刻驱车几百公里从外地赶回来找我谈判。他只是冷处理，挂掉我电话后就没跟我再联系。
他在跟我赌气。
我们再见是一个星期后，我下班后走出公司，赵呈舒的小别克停在路边，他靠在车上，面无表情地看着我走出来。
我装瞎，绕路而行，视而不见。
赵呈舒很快跟上来，他说汤时你他妈究竟要干什么？
他的声音听起来都冒着火。
我转过身，对上他的眼睛，我说电话里不是说的很清楚了么，分手了。
赵呈舒抓住我肩膀说我没同意，你有种现在当面说一遍。
“分手吧。”我冷淡地重复。
他愣了一瞬，说你玩儿我是吧汤时？
“对，”我点头，“这么多年都是在玩你，特别好玩，其实我对你根本没多少喜欢的，可以了吧？”
人在盛怒的情况下，好像就只能做到单项理解。
赵呈舒就这样。
再高智商也白搭。
他不问我为什么，也没有再冲我发火。他扭头走了，一下都没回头，也就没有看到我其实已经哭得很惨。
再后来，他母亲去世。
再后来，他又回到这里，而我成为他的患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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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啦回忆完毕，你们两个可以和好了吧？！
第11章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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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一起看电影之后，我和赵呈舒又很久都没见面和说话。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又跟从前一样生气了不想理我，我最近工作有点忙，我也顾不上管他。
暑假一眨眼过去，汤致开学了，我妈说她整个人都清净不少。
有一回在饭桌上，汤致突然说，这几天我都是坐舒哥车回家的。
“赵呈舒？”我停住筷子，“他接你放学？”
汤致点头：“对啊，他说他顺路，而且天儿那么热，就接我一块儿呗。”
我妈感叹道，舒舒人可真好，顺便又掀起新一轮对赵呈舒的表扬赞美。
末了，她又使唤我：“汤时，你吃完饭，给人送个西瓜去，我刚买的，特新鲜。人对你弟这么好，咱也得表示表示。”
“让汤致自己去。”我迅速驳回。
“你忘了你弟待会儿还要去上补习班啊？”我妈大喊。
好吧，我看了看汤致，我俩好像一样可怜。
吃了饭，我妈送汤致去补习班，出门前叮嘱了我三遍记得给赵呈舒送西瓜。
哎呀，我知道了，给赵呈舒送西瓜嘛。
不就是给赵呈舒送西瓜嘛。
我收拾完桌子，抱起西瓜，做了一会儿心理建设，推开门朝对面走去。
敲三声，有人开了门，赵呈舒一身深蓝睡衣，眯起眼审视我。
“干嘛？”他很冷淡。
“送西瓜。”我一字一句。
“不要。”他说着就要关门，被我一拖鞋卡住。
“我妈让我给你送的！”我喊，“为了感谢你送我弟回家！”
赵呈舒哦了一声，没再挡门，我却整个人没站稳扑进了他家里。
额，尴尬。
明明来之前就想好只站门口送完西瓜就溜的，怎么还进来了。
我抱着瓜，赵呈舒看着我。
玄关的灯很暗，我不太能看清楚他脸上什么表情。我下意识喊，赵呈舒。
他朝我走了两步：“嗯。你想说什么？”
是啊，我想说什么呢？
说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说，你是不是不打算理我了？
还是，其实我想跟你和好。
但我不知道为什么，想起赵呈舒妈妈那张苍白消瘦的脸，我的喉咙又开始发紧。
“没什么。”我很快地回答，把瓜塞进他的怀里，转身逃走。经过赵呈舒身边，我听见他小声地说，汤时如果你想和好，那我随时。
我吃一惊，以为赵呈舒已经神通广大到可以钻进我肚子里当蛔虫。
但马上我就因为他的话而愣住。他说什么？
随时？
所以他没生我气啊？
我忍不住抬头，对上赵呈舒的视线：“你......想跟我和好？”
他没说话，一动不动地看着我。
“想不想啊？”我最烦他不说话。我有点急躁地皱起眉。
可是赵呈舒说，你想吗？还是说和好之后我又会不明不白地被分手？
我突然意识到，原来赵呈舒一直都还在怪我。
他站在暗淡的灯光下，安静地注视我。他身型修长消瘦，跟我记忆里那个少年相差无几。
“所以你想知道原因吗？”我轻声问他。
我以为我可以一直瞒得很好。
这是当初我跟阿姨约定好的，我主动分手，她那边对赵呈舒也绝口不提。
我其实能理解她，人生已经没剩多少舒心的日子可过，也不想到最后还跟自己的儿子产生矛盾。
现在想来，如果那时候没听阿姨的，我肯定会一直一直生活在巨大的愧疚里。
所以我从来没后悔过。
我也想过，开启崭新的人生，去认识不同的人，证明一个“看，没有赵呈舒我也一样能够遇到更适合我的人”的道理。
我一直在努力。
可是。
只要走近赵呈舒，跟他有所接触，我就再看不到别人。
赵呈舒听完我的叙述，一开始还挺平静的，过了一会儿，他突然靠着门用双手捂住了脸，肩膀微微颤抖起来。
我从来没看过赵呈舒哭，连分手的时候他也就只是红过眼。
干，有点慌。
我想，我他妈居然把赵呈舒说哭了。
这要是传出去，别人该觉得我多凶悍了。
于是我伸出手指，戳了戳他：“喂喂，我都没哭呢，你哭个屁啊？”
赵呈舒沉默着将我一把揽进了他的怀里。
他怀抱温暖，睡衣上有好闻的我喜欢的香味。
真好。
我喜欢他。
我的大脑这样告诉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