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知是剩余的精神力不够,还是这怪物有些实力,傅棠修这次没能将这怪物彻底定住,只让它的动作停滞了那么几秒。
“足够了。”
傅棠修神色一凛,抓住机会,使出全身的力量,猛然出手,硬是仗着蛮力生生将那怪物的头给砍了下来。
砰!
庞大的头颅应声坠落,怪物头与身体的断口出有大量的黑气喷涌而出,直冲头顶的层层黑云,霎时间骤雨倾盆而下,带着灼烧皮肤的刺痛感。
“嘶……”
傅棠修揉了揉震的生疼的手腕,确定那怪物已经死透,三步并作两步冲进了那栋房子里。
……
“傅棠修!”
刚一进门,丁宣就一脸担忧地冲了过来。
傅棠修有些条件反射地横刀相对,但旋即反应过来这是真的丁宣,就放下了刀,任由小黑蛇变了回来,缠绕在他的手臂上。
“你做的很好。”
傅棠修习惯性地挂上得体的笑容。
情绪稳定,不会乱跑,还知道担心他这个店主,这样的客人不多了!
但丁宣却无比愧疚,垂着头道:“抱歉,因为我,让你冒这么大的险。”
傅棠修一愣,摆摆手,“这是我的职责,你没必要说抱歉。”
各取所需罢了,搞得好像无私奉献帮了多大忙一样。
丁宣摇摇头,哑着嗓子道:“谢谢你,即便你可能还是会说,这是你的职责,但我还是要谢谢你。
如果只是为了职责,你大可以肆无忌惮的和那些怪物打斗,没必要在周旋的时候还刻意避开我在的这栋房子。
我猜……在虚迷之境里,我只要不死,不管受多重的伤,只要被你找到了,遗憾改写成功的结果都是一样的吧?”
“你看见我了?”
傅棠修皱眉,丁宣说的不错,只要他战胜虚迷之境,并且找到客人的时候,客人还有一口气在,那遗憾改写就算成功,客人依旧可以回到现实世界。
但是……客人在这里受伤,和现实世界并无区别,该疼的,一样会疼。
“我看见了。”
丁宣突然让开,指向身后空地上密密麻麻围成一圈的画板。
傅棠修眼底闪过一丝惊讶,只见那些画板上均是贴着一幅画,而这些画里的主人公全都是他,是他在进入虚迷之境以后所遭遇的一切,串联起来,就是一幅完整的画卷。
“进入虚迷之境的客人有时也会萌发出某种能力,你能靠自己找到溯回茶馆,我早该想到的,话说回来……”
傅棠修笃定的目光看向丁宣,“那时通过卫生间玻璃提醒我快逃的人,是你吧?”
“是我。”丁宣点点头,“当时这些画莫名其妙出现,我看着看着就在画面中看见了你,我试着叫过你,但我不管说什么,你都听不见。
我以为这都是假的,是我的幻觉,但是……还没等我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就看到你要进到那个满是怪物的屋子里去,我一着急就拍了一下那幅画。
想着如果是画的话,说不定我写点什么你会看到,所以就写下了‘逃’。”
傅棠修心下了然,抬手一挥,一道平平无奇的白色木门出现在丁宣的眼前,“你该走了,打开这扇门,你就能回到现实世界。”
“可是……你并没有在虚迷之境里救下摩卡,这……就结束了吗?”
丁宣有些迟疑,他也算是目睹了傅棠修在虚迷之境的全过程,但……从没见到摩卡。
傅棠修疲惫地捏了捏眉心,解释道:
“所谓改写遗憾,是我将你心底异化的执念打败,从泥泞中拉出一个崭新的你,成功,你将回到现实世界,亲手改变自己的遗憾,并且一定会成功,说白了,你得到的,是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
但我必须提醒你,回到现实后,你会回到遗憾发生的节点,一旦遗憾被改变,你也将停留在这个时间,一切将重新开始,你在遗憾节点之后所获得的一切,都不再存在。”
“我只要摩卡。”
丁宣目光坚定,他孑然一身,除了摩卡,其他的都不重要。
要得到就必然有舍弃,他明白。
“那就回去吧。”
傅棠修指了指门。
丁宣满眼希冀地握住了门把手,却在开门的前一刻突然松手,恭敬地朝着傅棠修鞠了一躬,“谢谢,真的很感谢你让我能有救回摩卡的机会。”
“不用谢。”
傅棠修笑了,客人很满意,他的功德值,有着落了。
“我能问问……你的遗憾是什么吗?”
丁宣有些好奇,以傅棠修这样的实力,想离开这里应该不难吧?
傅棠修闻言一愣,嘴角的苦涩被淡然的笑意压下,语气平平道:“忘了。”
“去吧,过了时间,就回不去了。”
傅棠修不等丁宣再说什么,便一挥手打开了那扇门,把丁宣送了回去。
随着丁宣的离开,虚迷之境开始渐渐崩塌,傅棠修的身体也开始变得透明,强烈的抽离感让傅棠修头晕目眩,只能闭眼忍耐着,等待着再次回到溯回茶馆。
长久的晕眩中,傅棠修的意识有些恍惚,依稀间耳边还是丁宣的那句话。
‘你的遗憾是什么?’
他的……遗憾吗?
那是他心口的一道疤,他却恨不得将那道疤撕扯开,狠狠插上一刀,算作惩罚。
第6章 突然出现的人
废弃公园里,浓郁的黑幕渐渐褪去,溯回茶馆又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傅棠修略显疲惫地坐在椅子上,皱着眉头缓和着精神力消耗所带来的不适感。
每次从虚迷之境回来,傅棠修都觉得脑子里像是被灌了铅一样,昏沉的感觉让他一下都懒得动。
没过多久,门窗外窸窸窣窣的响动惹得傅棠修不悦地睁眼。
几道模糊的人影在门外兜兜转转,似乎在找什么,探头探脑的,像个小偷。
但傅棠修也只是皱眉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毕竟,想要进入溯回茶馆的人每天都有,已经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了。
只可惜这些人没缘分,看不见溯回茶馆,就算是知道位置,也找不到,更不可能进得来。
这种状态持续了差不多半个小时,直到休息够了,傅棠修才起身来到了吧台后,将手掌轻轻放在了存放功德值的水晶球上。
随着淡淡的金色光点的汇聚,一片朦胧的景象缓缓浮现在水晶球上。
傅棠修有些惊讶地凑近,随后眼底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倒是比我预想中的要顺利。”
画面中是丁宣回到现实世界后的境遇,幸运的是,他刚好回到了遗憾的节点,不幸的是,他已经跳进海里了,而摩卡正在拼命拉扯他。
许是重来一次心境有所改变,与以往的一心求死不同,这次的丁宣有着极强的求生欲,不挣扎,不抵抗,甚至十分配合狗子,一人一狗竭尽全力朝着岸边游去。
上岸的那一刻,丁宣将摩卡紧紧抱在怀里,一会儿亲亲狗子,一会儿拍拍狗子的背,嘴里嘟嘟囔囔地说个不停,失而复得的喜悦早已让他泪流满面。
而摩卡却是一脸操心老父亲的表情,很是无奈地用嘴筒子拱了拱丁宣的头。
傅棠修从口型里看出,丁宣在说:
‘摩卡……你怎么这么傻!傻狗!’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别怕,都过去了,以后我们都要好好的……’
‘擦擦毛,别着凉,你感冒比我都贵……对不起对不起,我开玩笑的……我是担心你,晚上给你加餐,原谅我这一次好吧?’
……
水晶球上的画面定格在丁宣抱着摩卡回家的背影,后面的内容傅棠修没有继续看了,太多的温馨画面会让他丧失斗志。
当傅棠修把手从水晶球上拿开后,悬浮的金色光点瞬间下沉,融入那流淌的金色液体。
但这点功德值的增长,就如同水滴落入大海,掀不起半点波澜。
“啧,这是真抠门儿啊……”
傅棠修看着那几乎没有上涨多少的液体,嘴角抽了抽,恨不得把那破球砸开,灌水装满。
但不爽归不爽,规则如此,功德值的增长与遗憾的内在本质有关,傅棠修也无法左右,他能做的,就是一次又一次地穿过虚迷之境,抚平遗憾。
其他的,不要思考,想得太多的人,在这异界是活不下去的。
“妈的……”
傅棠修烦躁地抓了一把本就有点炸毛的头发,转身就朝着住处走,却突然被小黑蛇拦住了去路。
“干什么?”傅棠修皱眉。
“嘶——”
小黑蛇眼睛看向窗外,似乎是怕傅棠修这一走就错过什么。
傅棠修气笑了,一把捞起小黑蛇,边走边说道:“你真当老天可怜我呢?一个接一个的把客人往我门口送?再说了,这大白天还能进到溯回茶馆的客人,我可不想接待……”
与认知相反,越是在白天来到溯回茶馆的客人,执念越深,虚迷之境也就越凶险。
傅棠修的确是想尽快积攒功德值不错,但这不代表他急着去死。
店主的命,也是命啊。
“嘶嘶——!”
小黑蛇一直在扭动,不停地发出声响似乎是想提醒傅棠修什么。
但傅棠修充耳不闻,径直推开了“回家”的门。
“卧……槽?”
看着客厅里莫名多出的一个阿姨,傅棠修眼睛都瞪大了。
她怎么进来的?!这么多年来,即便是有缘的客人,也无法进到这里来!
“你不该在这。”
傅棠修神色冷厉,皱眉按住了小黑蛇,但凡对方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他便会毫不犹豫地将其斩杀。
对待擅闯溯回茶馆的家伙,向来如此。
那位阿姨也被突然出现的傅棠修吓了一跳,有些局促地摩挲手臂,十分歉意地低头,“我也不清楚怎么回事,在路上走着走着就突然到了这里,想出去也出不去……抱歉,吓到你了。”
没有恶意。
这是傅棠修的直觉。
不是异化的怪物,能进入溯回茶馆,那就有可能是特殊的客人。
明明自己也被吓到了,却还向他道歉,让人发不出火来。
既然对自己没有威胁,傅棠修也就解除了警惕,仔细打量着这位阿姨。
打眼看上去约么五十多岁的年纪,一身米色衬裙搭配浅棕色针织外衫,古典的盘发插着一根粗糙的原木簪子,满是岁月痕迹的脸上透着心碎的憔悴。
傅棠修看得出这人心底压着惨痛的过往,但他不是圣人,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店主。
何况这异界里的人,又有哪一个活得轻松呢?
整理好情绪,傅棠修嘴角挂上了礼貌却没有什么温度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