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尧确实喝多了,按他的酒量,明天醒来一定会断片。
谢桑言把他抱得更紧,被寒风吹了这么久,叶尧的手很冷,谢桑言将挎在手臂上的红围巾仔仔细细绕在叶尧脖颈上,鲜艳的红色衬得他脸蛋愈发白嫩。
叶尧抓着脖子上的围巾,他认出来了,嘀咕道:“这是我织的……原来你收到了啊……”
“嗯,我很喜欢。”
叶尧刚才还哭得直抽抽,现在反倒嘻嘻一笑,又倒回谢桑言怀中,抬手勾住了他的脖子,脸颊在他下巴上蹭了蹭。
“其实我当年就想送给你的,可我织的太慢了……手艺不好,你不要嫌弃……”
谢桑言手掌按在他后脑,轻轻揉了揉他松软的发,“我怎么会嫌弃,我高兴还来不及。”
“言哥。”
“嗯?”
叶尧双手捧着他的脸颊,满脸通红,不知是醉的还是羞的,嘴唇开开合合,许久才嗫嚅着道:“我好喜欢你。”
“言哥知道,”谢桑言在他额间落下一个轻似羽毛的吻:“言哥也喜欢你。”
谢桑言将叶尧横抱起,带回了家。
叶尧醉了之后很粘人,谢桑言想将他放到床上,怎知叶尧像只树袋熊似的就是不肯从他身上下来。两个人双双倒在柔软的被褥上,叶尧整个身体都趴在他身上,嘴里嘀嘀咕咕的,语无伦次地说着车轱辘话,重复着对他告白。。
谢桑言笑着逗他:“可你之前不是一直说讨厌同性恋吗?”
叶尧立即哭嚷着说:“是我不对,我不对……可我就是喜欢你啊,怎么办?你死了那么多年,我还是好喜欢你……”
说到这里,醉酒迟钝的脑子反应过来了,他小声道:“是啊,言哥死了,”叶尧手掌贴在谢桑言心口,那里如一潭死水,没有任何波澜,没有心跳,“怎么办?你已经死了……你现在是鬼吗?……我每天都好想见你,你怎么才来……”
“因为你那么胆小,你怕鬼,怕黑,我担心贸然出现在你面前,你会害怕。”
“借口!都是借口!”叶尧边哭边用腿踢蹬着床:“我不怕!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不怕,你就是不想回来见我!你讨厌我了是不是……”吐出的温热气息喷在谢桑言脸上,他喉结滚动,按下了叶尧乱动的手,叶尧仍在发着酒疯:“你是因为……当年亲了我,你因为那件事讨厌我了对不对……”
谢桑言知道他现在酒多了根本听不进去,但仍是急忙解释着:“没有,我从没有讨厌过你。以前不会,以后也不会。”
“那你为什么才来见我……”叶尧哭得满脸是泪。
谢桑言紧紧抓着他的手,“我一直都很想回来,也从没有一刻停止过想你,但我那个时候……”实在无能为力。“等我终于自由,可以回来的时候,我又开始顾忌……那个时候我还不明白你的心思,我害怕。”
叶尧此刻浆糊一样的脑子根本听不懂,他眨了眨眼:“害怕?你怕什么?”在他心里,言哥无所不能。
“我也怕你讨厌我啊。”像是猜出他心中所想,谢桑言苦笑:“晃晃,我也会害怕的。”
叶尧伏在他心口,因为怎么都听不到他的心跳声,还在轻声抽泣:“大骗子,我喜欢你还来不及……我在做梦吗?是不是我醒来,你又会不见了。”
谢桑言闻言,神色微微一滞,他将人抱得紧了些,亲吻着他的发顶,沉声道:“不会的,你不用害怕,我再也不走了。”
“我以后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叶尧哭着:“你发誓。”
“我发誓,阿尧,”谢桑言道:“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叶尧睡着了,谢桑言轻轻拭去他脸上的泪水,抱着他轻轻地哼着歌。
——“为什么不回来?”
谢桑言望向窗外,漆黑的深夜伸手不见五指,和那个时候一样的黑。
是一望无际的黑色。
谢桑言不知道在那片黑暗中待了有多久,他知道自己死了,也知道叶尧被独自留在了世上。
每一分一秒他都想冲破这层黑色的屏障,出去见他最想念的那个人。
没有人照顾他,也没有人在他身边陪着,那么胆小的晃晃,他要怎么活下去。
他被浸泡在黑色的液体之中。
掺血的金色符咒画满了他的全身,从头到脚趾,像是重型的锁链,禁锢着他。
他没有尽头,一日又一日地等待着,清醒着,痛苦地思念着。
在这漫长的时间里,他只能听到一个人的声音。
那是一个小小的陶瓷玩偶,它和他说着话,它叫他小言,叮嘱他务必要照顾好叶尧。
“你在干什么!!!”
随着一声歇斯底里的痛嚎,挡在他身前的陶瓷玩偶碎裂,点点荧光消散在空气中,消散在谢桑言眼前。
荧光不见了,他身上的符咒如同活物在皮肤上游动起来,化成一道道长蛇般的枷锁,将他拉入了无底深渊。
谢桑言就这么抱着叶尧过了一夜,清晨时分,叶尧隐隐有醒来的迹象,他不想再吓到他,将他放进被窝里盖好被子,准备离开时,又看到了落在地上的衣服。叶尧昨天喝多了,衣服都随便丢在了地上。
他捡起来,走进衣帽间,当看到偌大的衣帽间里,叶尧的衣服只占据其中一个小格子的时候,早已不会跳动的心脏还是针扎似的难受。这是叶尧全部的家当了。
他抖开缠成一团的衣服想替他挂好,那条和外套缠裹在一起的红色围巾随之掉落在地上。
他捡起来,还没等他收好,衣帽间外就传来了叶尧的声音:“谢先生,是你在里面吗?”
谢桑言手一抖,匆忙间随手将围巾塞进了一个抽屉里收好,走了出去。
他没发现,一缕红色的毛线被夹在了抽屉缝隙里,露在了空气中,像一截短短的红绳。
第41章 茶(小修)
叶尧睁眼的那一秒,剧烈的头痛也随之而来。
他捂着额头从床上坐起,倒吸了一口凉气。他迷蒙着眼张望四周,自己不在墓园,竟然好好地躺在床上。
他还记得……自己昨天去找言哥说话,还喝了酒,最后的记忆停留在他抱着墓碑哭诉那里,后来发生什么完全不记得了。
他怎么回来的?
叶尧下了床,身体软绵绵的使不上劲儿,腿也打着摆子。
他想去卫生间洗漱一下,突然听到衣帽间里有轻微的动静,依稀能看到里面有个人影,这个别墅里只有两个人,除了他那只有……
“谢先生,你在里面吗?”
他试探着喊了喊,里头的动静声戛然而止。
片刻之后,谢北望从里面走了出来,主动解释道:“我刚刚来叫你起床,看见你衣服都落在地上,就帮你收拾了一下。”
叶尧条件反射道谢:“谢谢。”
“我……我昨天是怎么回来的?”
“你自己回来的。”谢北望笑:“你昨天喝了很多,回来倒头就睡了。怎么了,为什么喝那么多酒?”
谢北望表情很严肃,和平日里没什么不同,所以叶尧根本就没有怀疑他,也全然不知面前的人能面不改色地撒谎。
“噢,啊……”他支支吾吾不想说。
谢北望善解人意地没有多问:“去洗漱吧,我给你做早餐。”
“好……”
谢北望出去后,叶尧也没有多想,径直去卫生间洗了个澡,全身被水冲刷了一下,昏昏沉沉的脑袋才勉强清明了些。
下楼时,谢北望煮好了姜茶让他喝,叶尧乖乖捧着碗小口小口地抿着,谢北望坐在他对面,捧着本书在读。
空气很安静,叶尧想着说些什么打破寂静时,谢北望突然毫无征兆抬了眼,事出突然,那是一个叶尧从没有见过的眼神,凌厉阴鸷,夹着暴怒般的狠绝,叶尧刹那间背脊上汗毛直立,下意识以为是自己做了什么惹他生气成这样?
他尚还愣着,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巨响,这惊天动地的动静让他耳朵瞬间嗡鸣。
手一抖,滚烫的姜茶溅了几滴在他手背上,叶尧猛然回头,是客厅的茶几突然爆了,桌板中间凹下去一块,碎裂的玻璃落了满地,像是被什么重物狠狠砸了一样。
“怎……怎么了?”
叶尧望向屋顶,吊灯好好的挂在上面,也不见有什么装饰掉下来,那这是什么东西弄的?
谢北望起身,握住叶尧的手,慢条斯理用手帕擦去他手背上的水液,问道:“烫着没有?”
“……”现在不是关心他的时候吧。也没有多烫,他又不是豆腐做的,叶尧生怕他小题大做,连忙摇摇头:“没事没事。”
“去冲个凉水。”谢北望丢下这话就出去了。
叶尧还对刚才谢北望的眼神心有余悸,本能地听了他的话,去厨房开水龙头冲手。
“呸呸!”
谢桑言进了院子,将半个脑袋埋在土里的沉月拎了出来,沉月此时用的是她平日里最喜欢的人头形象,她嘴巴里都是泥和叶子,牙都黑了,气得眉毛倒竖,骂骂咧咧:“艹!该死的边二!敢偷袭老娘,我日踏马……”
叶尧对他身后发生的一切浑然不知,但谢桑言可是看了个真真切切。
刚才,沉月以一个夸张的弧度从窗外被扔了进来,重重砸碎了客厅的茶几,落地后因为惯性停不下来,头晕眼花之际咕噜噜滚进了院子,直到整颗脑袋死死卡在了灌木丛里才停下。
“靠靠靠!还敢上门挑衅,看老娘不neng死他!”
沉月被砸出了火,天知道她刚才在外头枕着花儿晒着太阳有多惬意,边二那个王八蛋突然出现,抬腿就是一个飞踢,干什么?她是足球吗?他不远万里爬过来就是专门来踢她一脚好炫耀他奇臭无比的脚法吗?
日了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