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面对面站着，身边是向前的人潮，彼此凝视对方。季秦想拒绝。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阮溪不催促他，只是安静地注视他，等待回答。许久，季秦开了口，声音随着微风，送进阮溪耳朵，“如果每天早上都有早餐的话，我可以考虑。”说完，他抬起脚，越过阮溪往教学楼走。阮溪很开心，她原本以为季秦不会那么容易答应。转身追上季秦，她探身到他面前，笑意从嘴角扩散，染上眼角眉梢，笑容十分灿烂。“拉钩。”她又朝季秦伸出手。季秦瞥她一眼，“你是小孩吗？”阮溪唇边的梨涡明显，没说话，只是拿满是期待的眼睛看着他。季秦被盯了半晌，有点烦躁地“嗤”声，最终还是把手伸出去，很敷衍地勾了下阮溪的小指，又跟她的拇指对碰下。阮溪这才心满意足地收回手，“那约定好了呀，骗人的是小狗。”回到教室，离上课还有几分钟。各科课代表开始收作业，但大家都默契的绕过季秦，季秦从来不交作业，老师都拿他没辙，他们更没办法。化学课代表王晓鸣从萧时楷那边拿走试卷，就要离开。“等一下，”季秦忽然叫住王鸣明，把昨晚难得做了的卷子递给他，“你忘记收我的了。”王晓鸣怔怔地“哦”了一声，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低头看季秦的试卷：没填答案的空白处不少，填了答案的错误率很高，字迹是季秦自己的自己字迹——季秦在学习上唯一能找到的优点，大概就是写得一手好字。毫无疑问，这份卷子，是季秦自己写的。其他几个课代表也跟王晓鸣情况一样。六科，语数英物化生，今天全部收到了季秦交来的作业。大家对视，都看见了对方眼底的震惊。不过这份震惊很快褪去，他们并不认为季秦是突然幡然醒悟，改邪归正想做个好学生，大概就是心血来潮，就把作业做了。就像他上周五、这周一都忽然不再迟到一样。除非，他能坚持下去，否则什么都算不了。第一节 是语文课，林梅夹着教案和书本进来，见班级还乱糟糟的，不少人交头接耳说话，就拿起讲台上的教尺用力敲几下桌面。“安静，上课了！”大家迅速坐好，教室安静下来。语文课很难上得有趣，大部分老师都是照本宣科，但林梅不同，她几乎不对着课本念。她的阅历很广，知识储备丰富，备课也很充分，词语和古诗典故，信手拈来；随便一篇课文，也都能拓展开，或者引申出历史小故事，或者把文章里的文化提炼出来，科普一些知识。听课变得有趣，时间变过得很快，阮溪觉得自己还没听够，下课铃声已经响起。周一的大课间不用跑操，长达半小时的休息时间，学生浪的没边。家教给阮溪留了作业，让她每天做一些题型，巩固知识点。阮溪买了一套配套的基础题，下了课就拿出来做，岳璃本来要跟她聊八卦，见她在认真做题，都不好意思打扰。埋头在题海里，阮溪忘记了时间，等她做完一套题，预备铃已经响起。她有些渴了，想起自己还没装水，连忙站起来拿着水杯往外跑，结果和刚从外面进来的季秦撞个正着。季秦眼疾手快拉了她一把，阮溪才没跌倒。季秦皱眉，“你跑什么？”揉着撞疼的鼻子，阮溪还有点懵，两三秒后，她抬起头，乖巧说：“装水。”季秦视线落在她手里的水杯上。粉色的兔子水杯，确实跟本人很搭。“杯子给我。”季秦伸手。阮溪茫然地看着他，“？”“我帮你去装，老师都来了，你还出去吗？”他下巴朝前面点点，化学老师苏乔已经拿着试卷和课本走了过来。阮溪迟疑，“你能在上课前回来吗？”季秦说：“你现在不给我，就肯定不能。”阮溪没再犹豫，把杯子往季秦手里一塞，对他甜甜一笑。季秦踩着上课铃声回到教室。他把装满水的杯子递给阮溪，在萧时楷调侃的眼神里淡定坐下，拿出手机，把声音关掉，低头玩起消消乐。上周的随堂测验已经出成绩，试卷发下来，半个班的成绩都不理想。江临私立并不按照成绩分班，没有其他学校火箭班、普通班的分发，它就是随机的分，一个班里有可能有年级第一，也可能有年级倒一。七班大部人的成绩都在年级一百多到四百名之间徘徊，不算特别好，也不算特别差，算起来，是一个“普通班”。再加上才高二，又刚开学一个月，绝大多数人都有“时间还很多”的想法，学习并不积极，学习态度也不够端正。成绩不理想，是必然。苏乔站在讲台上，一改平时笑眯眯的温和模样，表情严肃，冷声问：“都看到自己的成绩了？”分数实在太差，大家都不敢吭声，个别的人嘴巴动了动，可还没发出一个音，苏乔的目光就扫过来，默默又把嘴巴合上。“咱们班一共就四十个人，居然有十个不及格，你们听课都听到哪里去了？”她手里的文件“砰”地一声摔在讲桌，她环视全班，“试卷很难吗？上面哪道题我上课没讲过？ ”没人说话。一个个乖乖听训。深呼一口气，苏乔态度缓和了些，“这次我就不一一点名，但你们都给我好好反省，马上就要月考，再考出这样的成绩，看我饶不饶得了你们！”发现老师不再生气，立刻有同学开口，“老师，您放心，下次我肯定考好。”苏乔没好气，“就一个，其他人呢？”全班异口同声：“也考好。”“最好是，”苏乔摇摇头，又说，“你们都该向阮溪好好学习，人家刚转来，进度不如你们，这次考试的内容大部分没学过，可她考了80分，在班级能排进前十。”苏乔话音落下，全班就齐齐转身，惊叹的视线直直落在阮溪身上。阮溪其实觉得自己考得好差，她已经很久没考到低于90的分数了。被所有人用惊叹和夸赞的目光目不转睛盯着瞧，她觉得好夸张，忍不住脸颊一热，有点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只好扬起嘴角笑，又乖巧又甜。笑容总不会出错的。突然，她的椅子被季秦从后面轻轻踢了一下，阮溪愣了下，回头。季秦托着腮，眼里映着从窗外投进来的光，“帮我捡下笔，就在你脚下。”“好。”阮溪的注意力被转开，弯下腰捡笔。“给你。”她把笔放到季秦桌上。季秦“嗯”了声，拿起笔继续转。这段小插曲后，阮溪重新坐好，大家投递到她身上的视线也都收回去，苏乔开始讲评试卷。季秦把笔丢还给萧时楷，萧时楷说：“你这招解围不错。”季秦趴在桌上，“不懂你说什么。”他就是无聊转笔，不小心把笔转掉了而已。第14章 chapter 14 【季秦，是你给……一节课上完，岳璃转头看着阮溪，笑眯眯喊她，“软软小学神。”阮溪把笔放进企鹅笔袋里，“我不是的。”“哪里不是，选修四的内容，你有一半没学过，可你才花了两天，”岳璃指着她卷面上的分数，“就考了80分，能排进咱们班前十！”“那是因为暑假的时候，我有把各科的课本都预习过一遍，”阮溪把下节课要用的课本拿出，弯起眼睛，“所以你别夸我啦，我不厉害的。”“那也很厉害，很多人预习不来的，”岳璃托着脸，指尖轻轻点着自己脸颊，“对了，软软你之前是哪所学校的啊？”大家只知道阮溪是从U市转学来的，并不知道她在哪所学校。阮溪报了个名字。岳璃没听过，她拿出手机搜学校，很快跳出来简介，是U市最好的几所高中之一，每年的一本上线率非常高。她又顺手点进放在简介上的学校论坛链接。页面跳转，进入论坛后，她一眼就看见飘在第一页的帖子——阮溪的名字被挂在标题上，讨论度挺高，翻了好几页。帖子是几个月前发的，最近又被置顶上来，发帖的人没什么恶意，是在感叹阮溪每次考试都是第一，又夸她可爱软萌，是软甜学霸。岳璃大致看一遍帖子，再看向阮溪的时候，眼睛变成星星眼，表情满是膜拜学霸的惊叹。“软软，你也太优秀了吧。”阮溪不知道岳璃已经摸到她之前学校的论坛，并且看到了她每次考试的分数和名次，“嗯？”“你在之前的学校，每次考试都是年级第一，而且数理化生四科几乎次次满分，”岳璃感叹，“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抱住阮溪的手，她睁大双眼，又说：“软软，你介意让我抱大腿吗？”岳璃夸张的说法，阮溪噗嗤一声笑了，顺着接过话，“不介意呀。”两人对视，彼此笑开。视线越过阮溪，看到她后面趴在桌上的季秦，岳璃忽然又叹了口气。就是为什么要喜欢季秦呢？阮溪不解：“？”岳璃摇摇头，“没什么。”—跟阮溪约定好一起上学以后，季秦再没有迟过到。不止不再迟到，他甚至每节课都会待在班级。虽然他坐在教室里也并不听课，上课时间不是低头玩手机就是趴着睡觉，可他不再早退旷课，已经是一种进步。一开始，大家震惊完，都以为季秦是心血来潮，没两天就会原形毕露，回归迟到、旷课的日常，有人还打起赌。但三天、五天、七天……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一些人的想法渐渐变了，对季秦有了小小的期待，认为他是正在逐渐改好。之前有人拉得那个没加季秦他们的群没有解散，大家在群里提到季秦时，态度有了改变。最明显的，是以时岚为首的几个女生。阮溪除了最开始的那次发言，之后再没有说过话，但她会潜水窥屏，感受到大家对季秦态度的细微转变，她很高兴。她知道要改变对一个人固有的偏见是需要时间的。她不着急。这节是体育课，阮溪跑完八百米，就一个人躲到花园的凉亭里补眠。离月考就剩下两天，她还有一些知识点没完全吃透，所以这几天晚上都十二点半才睡。晚睡早起，加上今天中午又没午休，她困得不行。花园没什么人，很安静，偶尔从树梢传来几声鸟叫，阮溪趴在石桌上，一只手盖住耳朵，睡得迷迷糊糊。季秦刚踏入花园，一抬眼就看见趴在石桌上睡得正香的阮溪。前两天下了一场大雨，接连居高不下的温度终于降下来，现在的气温舒适，不冷不热正好，但花园的左右是教学楼，前后又没有建筑物遮挡，穿堂风很大，离得不远又有一个人工湖，水汽被风带过来，趴在这边睡着，很容易着凉。阮溪只穿了一件短袖校服，季秦看着，眉心拧了一下。季秦转身离开，没多久，又带着一件校服外套回来。放轻脚步走到阮溪身后，他展开外套，动作轻柔地给阮溪披上。并没有离开，他在阮溪旁边的位置坐下，垂着眼，盯着阮溪的睡颜。阮溪睡得很沉，呼吸浅浅的，或许是做了什么美梦，眉眼舒展，嘴角微微弯起。她的脸上还有点没褪去的婴儿肥，所以脸颊肉肉的，但并不是胖，反而给她增添了几分软萌可爱。她的睫毛浓密又卷翘，一双又大又亮乌黑澄澈的眼睛虽然闭着，可眼型好看得过分。季秦安静看着，直到阮溪眼皮动了下，要睁眼醒来，他才转身背对阮溪坐，目光移到外面的桂花树上。阮溪醒过来时，还迷迷糊糊的，没发现季秦。她趴的手麻，半瞌着眼甩手，等麻意消退，她才清醒过来，眼睛彻底睁开。看见季秦，她惊了一跳，因为动作有些大，披在身上的外套从肩头滑下，她下意识一捞，把它抱在怀里。“是你给我披的衣服吗？”她注视着季秦，眸里满是欢喜的笑。“风大，”季秦回头看她一眼，“你要是生病，就没人给我带早餐了。”别扭的解释。阮溪没拆穿他，“嗯。”季秦朝她伸手，“衣服给我。”阮溪歪了下头，“？”季秦说：“不是我的衣服，要还给萧时楷。”“哦。”校服递过去，阮溪身体还软软的，她又趴回桌上，“你怎么会过来呀？”她记得季秦跟叶星星他们去游泳馆了。季秦伸长一条腿，背靠着石桌，姿势慵懒，“萧时楷临时被谢子奇叫去帮忙计秒，叶星星半路也被体委勾去打篮球，我没事干，这边人少，就过来找地方坐，没想到你也在这里。”他偏过头，看向阮溪，“你昨晚没睡好？”“不是，就是比之前晚睡了一个小时。”“为什么晚睡？”闲聊的语气。阮溪没隐瞒，“在复习，月考要到了，我不想考砸。”季秦“嗯”了声。隔了几秒，他又问：“那你复习好了吗？”“差一点点，”伸出食指跟拇指，阮溪拉开半毫米的距离，眼尾弯着，“就这么多，今天就能复习完了。”季秦想了想，说：“加油。”阮溪用力点点头。“你这次会认真考试吗？”她忽然问。上次化学的随堂测试，季秦交了白卷，她后来听岳璃说，季秦不止小考试经常交白卷，月考、期中、期末这类大考也会交，全看他考试当天的心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