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于左淮梦想的保护程度，让左淮自叹不如。他们的五年像一场迤逦的梦，梦醒了，左淮却不愿睁眼。被姚逸叫醒的时候，左淮还有一阵恍惚。车内的光线有些暗，他下意识拉开车窗帘，高大繁茂的树枝将陪伴了一路的阳光隔绝在外，只余一片阴凉。“到了吗？”车已经停了，外面还有说话声。姚逸生无可恋地摇头：“还早呢，不过再往前走车就进不去了，需要走路进去。”贫困山区，是从里到外都透着与世隔绝的落后简陋。如果车子能够顺利开进去，这里就算想贫困，也不会真差到哪儿去。要想富先修路，路通了，很多事情就好办了，又哪可能会贫穷落后到什么都靠人工。左淮想，走路也好，于他而言，走路比坐车舒服。越是贫穷落后的山区，自然环境就越好，原滋原味的原生态，对于习惯了大城市生活的他们，也是一种生活的调剂。很快，两车人就浩浩荡荡行走于山间的小道。七月的天，暑热是挡不住的，即便有浓阴，有清风，有山间清泉的珮鸣。在走了半个小时，每个人都顶着一张红透了的脸时，也无暇再感叹自然风光的美好。最先坚持不下去的是鲁倩倩，她坐在路边的一块石头上，助理拿着小电风扇对着她吹。“导演，咱们还要走多久啊？”从他们下车开始摄像师傅就打开摄像机跟着了，鲁倩倩有再大的情绪也只能忍着，只是语气里依旧能听出无力感。“大概还要再走一个多小时。”第14章 那年月下“一个多小时？”震惊的不止鲁倩倩，还有左淮他们几个艺人。他们因为身份原因，出行都是坐车，长时间走路去某地的情况几乎没有过。虽然他们都是轻装上阵，区别于节目中工作人员大包小包扛着仪器，提着行李箱，他们除了手里的小风扇，太阳伞就没有别的了。可是炎热的天气，依旧让他们直呼受不了。在烈日下出行，本就不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左淮看了一眼树林外腾腾翻滚的热浪，心想，这次综艺的钱是真的不好赚。山林间蝉鸣一声高过一声，吵得人头晕。听见导演说还要走一个多小时，鲁倩倩差点没哭出来，她努力忍着，但大约太久没有这么辛苦过，脸上的表情憋不住。不想让摄像机拍摄到，她往旁边侧了侧脸，奈何摄像师傅似乎看不懂，扛着机器跟着她也转了过去，那张哭笑不得的脸完全被拍了个正着。其他人也没好到哪儿去。“走吧，这么耽搁下去，待会儿只会更热。”休息了片刻，总导演过来催促众人继续赶路。总导演的团队当初是跟着探险队拍过纪录片的，这点艰苦的环境对他们而言算不得什么。姚逸跟在左淮身后叫苦不迭：“还以为痛苦是在下地干活的时候才会来到，没想到竟然是从下车就开始了。”他爷爷可真够狠的。出了树林，有一段全无遮拦的山路，即便打着太阳伞也挡不住从四面八方袭来的热浪气息。左淮很想安慰姚逸两句，但想了想，还是说：“现在这样还算好的，等下地干活的时候会更热。”现在的热是纯粹的烈日下的热，下地之后的热则是烈日的热加上地里的闷热、湿热，那滋味当年左淮因为好奇体验过，小身板差点没撑住。“啊？真的吗？”姚逸眼睛睁得大大的，流露出真情实感的恐惧，“你怎么知道？”走在他们前面的唐子虞也转过身看向左淮，虽没说话，微皱的眉头和略显疑惑的眼神已经表达了他想要求证的想法。“对呀，左淮，你怎么知道？”鲁倩倩几乎是半挂在她助理身上这次就她带了两个助理，其他人的助理都在后面跟着节目组的人拿行李，就她的助理被叫了过来扶她。左淮忽然就成了大家关注的对象，颇为不习惯，他赶紧说：“我小时候在农村待过。”总导演闻言也回头看了左淮一眼，眼神颇具深意。左淮一抬眸就和他对视上，心里“咯噔”一响，他的“人设”可是什么都不会，还要靠姚逸教他，怎么能在农村待过，知道那么多呢。正待开口补救，后面的人群就传来一阵吵闹，鲁倩倩的另一个助理中暑晕倒了。她带了三个行李箱，两个助理又被她叫了一个过去扶她，另一个助理手忙脚乱，靠着其他人帮忙才将她们所有的东西搬动，但体力消耗太大，小姑娘没扛住。随队的医护赶紧将人移到一旁的绿荫下，留下了几个人照顾她，其他人继续赶路。等走到艾殷村，所有人都没了言语。就连平时勤于锻炼，一身硬朗肌肉的邹祁都焉巴了。在村长带着他们到村里唯一的大瓦房，早就没有用的学校后，几个艺人就各自找了可以歇脚的地方，或坐或躺。这个时候也没人在意镜头前的形象，身上的毛孔全打开了，汗水不要钱似的。姚逸跟着左淮寻了一处阴凉地，屋前大槐树下。背靠大树好乘凉，两人靠在树下闭目养神，远远看着像是睡着了。身旁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左淮听到朱博远的声音：“左淮，好些了吗？”他是在问左淮晕车好些没。大学联谊，他们去距离学校不远的农家乐烧烤，人比较多，包了一辆大巴车。左淮晕车晕的昏天黑地，一到农家乐就睡了过去。从车上到农家乐，一路都是朱博远在照顾他。他记得朱博远找霍扬和周宇要了糖，又是给糖又是拿水，到了农家乐，他又陪着左淮去房间，将左淮安顿好了才出去和众人汇合。左淮睡醒的时候，烧烤派对已经结束，众人已经转移到农家乐卡拉OK房间。房间里歌声嘹亮，热火朝天的气氛让左淮望而却步。犹疑片刻，他独自到农家乐院子里吹风看星星。清风明月相伴，繁星点点之下，左淮晕乎的脑袋终于清醒了。他走到一株栀子花前，月色下的栀子花白的透亮，月光悠悠，花香阵阵，倒是难得的休闲舒坦。可一回头却见一对璧人，真正的花前月下。左淮认得霍扬的身影，那道背对着他的身影早已刻进他的骨子里，在学校的很多时候，他都只敢偷偷看着这道背影。虽然早就知道霍扬和周宇是恋人，也一直都清楚他们的感情很好，可是亲眼见着两人的亲密，还是让左淮的心狠狠地揪了一下。朱博远适时寻来，将左淮带离了这场第三人视角的虐恋。后来他们又聚了几次，每次朱博远都会提前准备好晕车药和糖，左淮不是感受不到他的感情，只是心已经交付出去，又怎么可能再容纳其他人。就像霍扬和周宇，他们之间也容不下旁人。这也注定他的感情只能藏在月色照不到的角落，藏在黑暗中，见不得光。时隔五年，左淮和朱博远再次说上话，两人之间生疏不少，甚至还没有他和姚逸熟络。“已经没事了，谢谢你的糖。”礼貌生疏。左淮说完之后，朱博远“嗯”了一声便没有再开口。导演组和村长商量好了，让冯瑶和鲁倩倩同工作人员住在学校里，其他人分别到村里老乡家借宿。这在录制之前就和艺人沟通好的，所以众人也没有意见，拿着行李去了要借宿的人家。左淮和唐子虞借宿的人家只隔了一条小河，都是茅草房。左淮这个屋子的主人是一位八十多岁的老奶奶，老人家有三个子女，两个儿子都去外地务工了，女儿前两年就过世了。老伴儿走了十几年，现在家里就剩她一个人。第15章 开始干活破败的茅草房像老人垂垂老矣的身体，只有房顶上的茅草看起来像是新铺的。屋里的东西不多，都很陈旧，但看得出来老人时常擦拭，东西也收拾的很整洁。它于老人而言已不是简单的遮风挡雨的地方，更是等待着儿子归来的家。常年清冷的家忽然来了这么个可人的年轻人，崔奶奶高兴坏了，从屋里拿出已经放焉的苹果，一个劲儿往左淮手里塞。“奶奶不用了，您留着吧。”左淮推辞，崔奶奶却咧着已经没了牙齿的嘴巴，笑得和蔼又心酸，她对左淮说：“你吃。”村长告诉左淮，崔奶奶耳朵不好，和她交流需要很大声。左淮盛情难却，接过崔奶奶的苹果捧在手心里。“这房子前些天你们的人来帮着修缮过，下雨天也不会漏雨了。可以放心住。”村长将感激表现在言语里，也洋溢在脸上。村长是这个村子里少有的“年轻人”，不过五十出头，脸上已经刻满了岁月的沧桑。“这次真是感谢你们。”面对这些长相精致，在电视上才能看到的明星，村长是局促的。他甚至连手都没敢和他们握。安顿好左淮，他又去了对面唐子虞住的人家。唐子虞借宿的那户人家是爷孙两人，七十多岁的胡爷爷和他九岁的孙子胡小强。左淮后来听说胡小强的爸爸在工地上出了事，妈妈拿着抚恤金跟人走了，他从小就和爷爷相依为命。这里的孩子似乎都有不忍细读的故事。众人安顿好之后，节目组让大家自行休息或者活动，为明天下地干活做准备。他们几人很有默契的上床休息，一直到晚饭时间才被工作人员叫醒。山村里的夜黑得透彻，也让天边那轮圆月格外明亮。月光铺洒而下，落在树梢，稻田里，伴着阵阵蛙鸣，如水如霜。清风一吹，暑热便被带走，划向远方。来这里的第一个夜晚，万籁俱寂，左淮忽然矫情起来。他从来不是黏人的人，尤其清楚霍扬对他的感情不是爱情，所以他从不以男朋友的名义黏他。就算霍扬外出拍戏，告诉他可以偷偷去探班，他也极少任性。只有在想霍扬想的紧了，才会去一次。可是今晚，他忽然就很想霍扬。想念他的声音，想念他的怀抱，想念他身上的气息。他拿出手机，瘪了瘪嘴，怪不得节目组没有收走他们的手机。这里没有信号。现在的手机于他们而言，就是一个闹钟而已。山间夏日的风带着特有的清凉，无需电风扇，无需空调。左淮将窗户支出一条缝，凉风就钻了进来。然他晚上并没有睡好，第二天起床，眼下的青色特别明显。除了脖颈，手臂，和腿上满是山里蚊子留下的热情，连脸上也没能幸免。顶着脸颊上两个红红的包，左淮被姚逸笑了好久：“不过你这样还蛮可爱的。”左淮无力吐槽。原来打开窗户，除了能诗情画意引来清风明月相伴，还能喂饱蚊子。吴丹丹带了蚊虫叮咬的药，左淮几乎将身上抹了个遍。除了他，冯瑶和鲁倩倩也没有睡好，大抵是不能适应山区的生活，条件太过简陋，货真价实的艰苦。总导演没有给他们太多闲聊的机会，集合完毕就宣布了当天的任务：“今天我们会和村民一起，帮胡爷爷家将几亩田的稻谷全部割完，希望大家做好准备。”为了提高效率，也为了节目能有看点，节目组将他们分了三组，左淮和姚逸一组，这在他意料之中。冯瑶和唐子虞，朱博远一组，鲁倩倩和邹祁一组。鲁倩倩带了好些精致好看的衣服，结果全都用不上，导演组直接帮他们准备了干农活的装备。“导演，这么热的天，你还给我们穿长袖长裤？这......没搞错吧？”鲁倩倩嫌弃的拿着衣服，不愿意穿。左淮也跟着说：“这衣服穿上不得更热？”剧本从这个时候就开始了，他要努力表现的挑剔，嫌弃。被请来的村长赶紧解释，穿长袖长裤，一是避免他们被晒伤，二是避免他们的皮肤被稻田里的植物划伤，是起保护作用的。“话虽如此，可是这种天气穿长袖长裤，太热了吧？”左淮还想争一下，导演的语气已经有些不好了：“不强迫你们穿，不喜欢也可以选择不穿，但下地之后别抱怨。”言下之意，爱穿不穿。戏演够了，左淮不再多嘴，老老实实把衣服换了。不穿长袖长裤，要不了半天皮肤不是晒脱皮就是被稻谷叶子划伤，他小时候经历过，细细的小口子，遍布在身上，看不大出来，却很痛。“真不知道我经纪人怎么想的，居然给我接了这么一档综艺，我当时就该坚持拒绝的。”大概是左淮的“多嘴”让鲁倩倩觉得找到了同盟，换好衣服出来她就站到了左淮身边，絮絮叨叨，吐槽节目。左淮谨记吴丹丹之前的提醒，只是保持礼貌的微笑，没再和鲁倩倩就这件事再多说什么。跟着节目组来到稻田里，他们看到了总导演口中的村民，除了五十出头的村长，都是一些六七十岁的老年人，男女都有。他们应该很早就出来了，旁边一块田的稻谷已经割完了。导演请村长带着几位艺人在旁边简单讲了一下镰刀要如何使用，割下来的稻谷怎么放置，就让他们开始了。没有过多的寒暄和场面话，甚至连让嘉宾和观众打招呼的环节都没有。好像他们来帮忙干活才是这趟行程的真正目的，拍节目只是顺带。左淮和姚逸一组，两人间隔不远。他听见姚逸同旁边的邹祁说话：“你说你，好好的影帝，干嘛跑来受这份苦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