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没坚持几天，他开始犯懒。
跑去抱着妈妈的大腿撒娇：“妈妈，可不可以每天只写一页，写超过一页手手好痛啊。”
向琪贞拒绝：“不行，这是你自己没完成的任务，乖乖写完。抄痛了你才长记性。”
边上来家里窜门的亲戚听说了经过，打趣道：“作业怎么还能让人帮写呢，骐骐，你要是不好好学习小心妈妈给你生小弟弟。”
大人们先前正讨论二胎话题，也就顺嘴开个玩笑，路骐却当真了，仰着头问妈妈：“妈妈肚子里有小弟弟吗？”
向琪贞骗他：“对呀，爸爸妈妈想生一个认真上课专心写作业的的宝宝。”
“哇！”路骐眼里放光，小手摸摸妈妈的肚子，站起来语气雀跃道：“我会好好认真学习，以后教小弟弟写作业！”
“真棒，那你快去写吧。”向琪贞笑着把他打发走。
自己要当哥哥了。
会有一个小不点喊他哥哥。
当天晚上，路骐打电话给江钦程时，语气从前两天的哭唧唧变得十分欢快：“哥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哦，我要有弟弟了。”
“弟弟？”江钦程疑惑。
“对呀，我妈妈的肚子里，要很多天长大了就可以生出来。”路骐抱着电话在床上滚，“等弟弟出来了我要哄他睡觉，教他学习，给他洗澡澡，买糖果吃，玩玩具……”
他兴奋地讲了一连串，江钦程理解到路骐妈妈怀孕要生宝宝这件事，在电话那边点头：“好，我也可以一起去陪你弟弟。”
“嗯呢！我弟弟一生出来就有两个哥哥，江钦程哥哥和路骐哥哥，我们要好好照顾他。”
路骐真的非常开心，跟小区里的朋友们也分享了这个好消息。
有个邻居姐姐抱着洋娃娃，边给它穿厚厚的衣服边说“我可不喜欢真的弟弟妹妹，只喜欢假娃娃。真的弟弟妹妹特别讨厌，如果我爸爸妈妈生了一个，我就离家出走。”
“啊，为什么啊？”路骐蹲在姐姐面前，睁着懵懵的大眼睛问。
“爸爸妈妈的爱只能给一个人，有了弟弟妹妹就不爱我了，我的玩具和零食和房间都要被分走。”小女孩说着，好像真发生了这么一回事似的，还跺了跺脚。
“没关系啊，零食可以一起吃，玩具可以一起玩，我的东西都可以给弟弟。”路骐疑惑地说。
“你弟弟才不会玩二手的呢，肯定让你爸爸妈妈拿钱买新的。钱都给他用了你就只能喝西北风了，最后新的旧的都归他，你啥也没有。”小女生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这些话，说起来头头是道。
路骐还是不太懂，“弟弟买新玩具我要喝风？”
“哎呀你真笨，我不想跟你说了。”女生嫌弃地看了他一眼，“等你真的有了弟弟就知道了，会被欺负哭的。”
弟弟那么小，怎么会欺负我呢？
我欺负他还差不多。
不过我不会欺负弟弟的，要对弟弟好。
路骐有一套自己的逻辑，但越想姐姐的话越觉得不对劲，小小的心里开始拧巴：
爸爸妈妈不喜欢笨小孩，所以更爱弟弟吗？
我的玩具都被锁起来，零花钱也收走，是不是要给弟弟？
自己的东西当然可以跟弟弟分享，但如果全部给弟弟，他还是有点不太愿意。
于是跑去跟妈妈商量：“妈妈，可不可以把我的零花钱和玩具还给我一半呀？”
“不可以，开学看骐骐表现。”向琪贞在画图纸，随口应他。
“可是我下学期也考不了90分和100分呀。”路骐叹了口气，指着妈妈的肚子说：“弟弟什么时候出来，他可不可以考100分？”
“弟弟不用你操心，骐骐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就可以了，好吗？”向琪贞忙着工作，把他赶走去写作业。
哼！
路骐不喊手疼了，换成了写几个字叹口气，皱成一团的小脸上挂满了忧愁。
江钦程不知道他为什么一下子又变得不开心，打电话时都心不在焉，说不到两句就挂，于是让齐延送去家里看他。
路骐牵着哥哥的手悄咪咪进院子，恰好被楼上探出头的妈妈抓个正着，立马紧张地解释道：“妈妈，哥哥来找我玩，还有讲题，不给我写作业。”
江钦程也赶紧说：“对的阿姨，我和骐骐已经知道错误了，不会那么做了。”
因为这事，两人寒假期间被禁止串门，已经好久没在一起玩，他看小卷毛那么不开心才没忍住跑了过来。
向琪贞趴在窗户边笑道：“程程，阿姨没有不欢迎你，你随时都可以来呀。弟弟语文复习得差不多啦，数学还有很多不会，他有点笨笨的，好难教呢。”
听到妈妈说自己笨，路骐鼓着脸有点不开心。
江钦程回：“没关系阿姨，我可以多给他讲几遍，我自己的功课已经做完了，时间比较多。”
“嗯好，那你们俩自己学习，门窗关好不要吹风受凉了啊。”
路骐带哥哥到自己房间，把桌上写的两大本作业展示给他看。
“字更漂亮了，写得很工整。”江钦程夸他。
“我写得很认真呢！”路骐自豪地笑了下，继续翻，从里面拿出两片用透明胶纸裹起来的金黄色枯树叶，“你看，这个长江的江，还有…工程的程，是不是哥哥的名字？我用书签做了记号。”
“对。是我的名字。”江钦程伸手在小卷毛写的自己名字上摸摸。
“可是中间那个字我不会写，等会我写完作业你再教我。”
“可以。”江钦程点头。
路骐把本子合好，坐在书桌边开始写作业。
他坐得端正，聚精会神，眼睛盯在本子上，笔和手一笔一划慢慢动，嘴巴里默念词语。又黑又长的睫毛时不时扑闪几下，在眼底投了一扇阴影，没有一点儿从前不专心的样子。
他写得认真，江钦程也看得认真。
待写完一页，江钦程翻到下一篇课文，余光看见他搓手指，问：“骐骐，累了可以休息一会，我给你揉手。”
“好呀。”路骐换另一只手拿笔，把写字的手递过去。
小手暖乎乎的，白嫩的中指处磨出了很薄的一小点茧，江钦程有些心疼，边按边说：“骐骐好棒，真的自己认真地写完这么多作业，我还以为你在电话里骗我，然后跑去玩耍呢。”
“才不会呢，我要认真学习的！”路骐反驳完，突然叹了口气，软软的眼睫垂下。
“怎么啦？”江钦程戳戳他微鼓的脸蛋，皮肤上出现一个雪白的坑。
有点痒，路骐抓住哥哥的手说：“哥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哦……要是我不好好学习的话爸爸妈妈就不要我了。”
尾音里带了声很轻的哼哼，眼圈也迅速泛上点红。
江钦程疑惑地皱眉，“怎么会，骐骐小脑瓜里在乱想什么？爸爸妈妈不会不要自己的孩子。”
路骐摇摇头：“真的呀！因为有弟弟了，爸爸妈妈不喜欢笨孩子。弟弟不会考试考零分。”
为了强调，他继续肯定地说：“我的玩具和零花钱都被收走了，因为要给弟弟。”
“骐骐没有考零分啊，不笨。你东西被没收不是因为你妈妈想让你专心写作业吗？”江钦程安慰他，想了想又说：“你爸爸妈妈不会不要你，会至少养你到18岁，你不要担心。”
“哥哥不相信我。”路骐哼了一声，倔强地说：“反正爸爸妈妈已经不爱我了，春节都没有给我红包，不给我买玩具和零食，全部给弟弟。”
他可委屈了，都不敢出门和别的小朋友去商店，会被笑话是穷光蛋。
江钦程也不知道说什么了，也许骐骐说的是真的，心疼地哄他：“我给骐骐红包，你想要什么就告诉我，我给你买，好不好？”
江钦程摸他的眼睛，把眼睫上的湿气擦去，回身拿自己的书包，打开给他看，小声说：“看，我的零花钱全部都给你，可以买很多很多东西，比你弟弟还多，骐骐不要伤心。”
路骐趴在哥哥手臂上蹭脸蛋，委屈地吸了吸鼻子，“只有哥哥爱我了。”
就这么一直到开学，江钦程三天两头去串门。路骐写作业，他就在旁边偷偷投喂吃的或者教题。
路骐寒假表现得挺好，作为奖励恢复了一点点零花钱额度，但向琪贞却在他书包里翻出远远超出额度的很多玩具和零食，把儿子叫到跟前问：“骐骐，你学会赊账了啊？没有钱怎么买的？”
“赊账是什么啊…”路骐背手乖乖站着，小小声道：“都是同学送我的。”
“同学天天送你礼物啊？是不是程程哥哥给的？”向琪贞哪能不知道两小只的心思，一猜一个准。
路骐心虚地点头：“嗯呢。”
“让哥哥帮你写作业，现在还吃哥哥的用哥哥的，你哥哥也愿意给你花钱，干脆把你送给哥哥家当童养媳，我跟你爸再生一个得了。”向琪贞无奈地揪儿子鼻头。
路骐鼻头马上红了，眼睛看向妈妈肚子，嘴角往下撇带上哭腔：“我已经认真学习了呀！吃少少饭，不要零花钱，不跟弟弟抢零食和玩具，妈妈还是不要我吗……”
眨眼睛就有泪水往外掉，他委屈地吸了一大口气，抬手背抹。
妈妈不喜欢哭哭。
呜。
向琪贞愣了一下，越听越不对劲，蹲下来抱他，语气放缓和了些：“骐骐，妈妈没有不要你，跟你开玩笑呢，不送给哥哥家，骐骐是妈妈的心肝宝贝呀，怎么舍得送人呢。”
路骐没有像以前一样抬手搂妈妈的脖子，摇摇头红着眼睛讲：“骐骐不是宝贝，弟弟是宝贝。”
左一个弟弟右一个弟弟，向琪贞这才想起来之前吓唬他写作业说的话，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把他抱紧了些拍拍，解释道：“没有弟弟哦，妈妈只有骐骐一个宝贝。”
“有的！在妈妈肚子里。”路骐很肯定地说。
“只有骐骐住过妈妈的肚子，不会有弟弟，也不会有其他小朋友。”向琪贞拉他的手摸，“你看，妈妈肚子是不是平平的呀？有弟弟会鼓起来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