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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页

愿者上钩 西西特 3262 2024-05-24 00:00:00

陈雾去了西廊。

夏日的黄昏还是有些热的,老人划着小船在打捞湖面上的落叶,这点小事他都亲历亲为。

“老管家!”小晏律朗声。

老管家停船上岸,和蔼地对他点了点头,转过一张沟壑丛生的脸去看陈雾。

那次家宴刻意避开了,这次没有避开。

而是打了招呼:“陈先生。”

三个字落得轻又重,砸在了陈雾的耳边,他用只有小晏律能听见的音量说:“晏律师,我想到单独跟老管家说一句话。”

小晏律刻板地申明:“您来老宅找老管家的事,我们不可能替您隐瞒。”

陈雾动了动嘴唇:“没关系,不需要帮我瞒着。”

小晏律离开了湖边。

陈雾摘下眼镜,垂头摸掉脸上的细汗:“这笔钱你拿去买土繁衍枝条,如果你繁衍不出来,全村都会给你陪葬。”他声音轻轻的,“请你照着我的话说,谢谢。”

老管家没犹豫,原封不动地照着说了出来。

陈雾拿着眼镜的手轻微一抖。

这么多年了,一个人的声线多少都会发生变化,但他还是能听得出来。

当年在漆黑一片的地方,说话的是眼前的老人。

那么坐在他对面,盯着他的……

.

七点多钟,晏为炽落地,耳机里是小晏律的汇报声。

小晏律知无不言。

接下来是漫长又煎熬的等待宣判。

过了良久,晏为炽僵硬泛白的面部浮起一个笑容:“你们做得对。”

“他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你们是该服从。”

晏为炽掐掉通话,大脑有短暂的时间停止了转动,他凭着本能打给爱人。

没人接。

应该是在商宴上,四周嘈杂,听不见。

晏为炽自我安慰,下一秒就在人流松散的机场爆粗口:“妈得。”

乔秘跟其他下属都面面相觑。

然后他们就听到老板的低语,有点慌,也有点无措的样子。

“知道了。”

“他全知道了。”

“操。”

“我完了。”

“我是不是要跪键盘了。”

“……”大家不敢大声喘气,挠个痒都怕撞上枪口。

.

机场的乘客们见到一位男士蹲下来点烟,衬衫西裤勾勒着性张力强烈的肌肉线条,皮鞋锃亮,金发,五官硬挺,气场强大,耀眼尊贵得不像话。

就那么一只手夹着烟,不时送到唇边,一只手撑着头吞云吐雾,不顾形象,不在乎他人的目光。

走近点似乎都能感受到他不稳定的情绪,犹如在淋一场老天爷开小灶的风雨。

“少爷。”乔秘硬着头皮闯入那片阴云密布电闪雷鸣之地,“合作商派来接您的人到了。”

“让他们等着。”晏为炽的心情很暴躁,在小庙的那段岁月,他跟母亲一人一间,不住一起。回了老宅以后,母亲大多时候都在晏庭生那里,就算回乔明园也不和他一栋楼。

他不了解母亲的隐疾也是正常的。

实际上,晏为炽的确不了解,他是去年年底才知晓的。

通过黑旳拍卖场的那株药材是陈雾所种,顺藤摸瓜摸出来的。包括引起他猜疑的那部分。

晏为炽死咬住烟蒂,手机铃声倏然响起,他猛然站起身,阔步找到一个足够安静的地方,绷住气息接听。

电话接通了,两边都静得过了头,也无人开口。

晏为炽的后背渗出一滴冷汗,他的喉咙抽了抽:“祖宗,我现在就订机票返程。”

“啊……”陈雾不解地说,“为什么啊。”

晏为炽的嗓音干涩中饱含紧张:“我觉得你想尽快见到我。”

陈雾说:“你不是才到那边吗,好好工作吧。”

晏为炽的太阳穴狂跳,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像“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话,能不能别烦我”。

他艰难地做了一个深呼吸:“我哪还有心思工作。”

“不要闹了,我陪潜潜参加商宴,她穿高跟鞋走不好路,被人推进泳池了,现在她要双倍讨回来,我得在边上看着她点。”陈雾在休息室,“你认真工作,有什么事等你回来再说。”

晏为炽盯着手机上的通话记录,要盯出一个窟窿。

通话才一分多钟,史上最短。

而且,

而且陈雾没有叫他“阿炽”,一声都没有叫。

晏为炽面色沉定地收起手机,可以理解,陈雾应该生他的气,应该有个时间缓冲再消化掉。

这不影响陈雾爱他。

对,陈雾肯定还是爱他的。

就怕季明川添油加醋或者颠倒黑白,反扑挑拨离间。

真他妈烦。

不久前,晏为炽才告诉陈雾,某些东西,他问了自己就说。如果他不问,那自己是不会主动塞给他的。

如今陈雾是肯定会问的了。

只要陈雾问了,他就全盘托出。

譬如利用晏家个别派系的贪婪混淆视线寻求一隅平顺,在现实之下走进现实,如何牵引季明川背后的势力,抛出诱饵引蛇出洞,布局制造虚假盛世,抄底清除晏氏的最后几支顽固派系,又譬如狗咬狗的计划诸如此类,以及晏庭生更早时期的某些所作所为……那些污浊事。

晏为炽眯着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一口接一口,深深地抽着烟,浑身笼罩着狠戾的低气压。

“少爷,现在就订返程票吗?”乔秘紧着神经询问。

晏为炽掐灭烟火:“行程照旧。”

.

出差回来那天,晏为炽跟陈雾撒谎说他的工作临时变动,要飞最后一班,让陈雾别等他,自己先睡。

晏为炽在楼下吃掉了大半袋薄荷糖才压制住汹涌的烟瘾。

凌晨两点多,他带着一堆蚊子包和浓厚的薄荷清凉味道,偷偷摸摸地打开了家门。

就在那一瞬间,视野里的黑暗徒然撞上一片明亮。

陈雾站在过道的壁灯前。

晏为炽手里那只快被他蹭掉皮的打火机掉了下来,他后退几步靠墙而立,六神无主地抚着心口:“果然是在等着跟我算账。”

只是出来倒水喝的陈雾:“……”

 

 

第88章 

再过一两个小时天就要亮了。

中厨房里有清洗的水声, 晏为炽坐在餐桌前,眼皮底下是一盘饺子,热气漫上他的眼, 熏到了他出差期间高强度工作疲劳至极的心脏, 和他热切盼归的灵魂。

晏为炽双手遮住略显沧桑的面部, 风尘仆仆地飞回来,在楼下卑微焦虑地从上半夜熬到了下半夜, 熬不住了小心进家门,做贼似的不敢发出大点的声响。

以为要面对的跟实际面对的,有着天壤之别。

厨房的水声里多了一道喊声:“阿炽, 你吃没吃啊?”

“嗯, 吃, 再吃。”晏为炽放下手, 嗓音嘶哑,眼眶热热的,他拿起筷子夹了一个饺子, 蘸——

碟子有三个格,分别放了醋,酱油, 白糖。

晏为炽被大量薄荷糖刺激得发疼的喉头又哽上了。

一个身心健康的男人过了二十,是不是都这么容易被触动到。

在人间烟火的面香里, 小晏董对着盘素菜饺子写诗谱曲,世界春意盎然繁花万千。

“你怎么没吃?”

背后冷不同地响起声音。

晏为炽整个人一抖:“饺子进眼睛里了。”

窒息了。

操。

我刚才在说什么?

我不会是出差出傻了吧?

晏为炽浑身发麻地掀桌布,看样子是在找地方钻进去。

陈雾默默地看着他。

就在晏为炽准备破罐子破摔地摆烂时, 陈雾却像是没听清, 他把要被晏为炽掀起来的桌布按回去:“快吃吧。”

晏为炽顿了顿,苦笑着侧过身, 抱住陈雾的腰把脑袋埋进他怀里:“老婆,我心慌吃不下。”

陈雾要摘眼镜擦花掉的镜片,顿了顿摸上晏为炽的头发,听他委屈地诉苦:“求你别春风细雨温柔小刀,你砍狠点手起刀落,让我尽快投胎上岸。”

.

一盘饺子渐渐从滚烫放到温热。

陈雾拍拍抱着他不放的男朋友:“说什么呢,我拿刀是为了给你切小葱花的。”

以幽默融入到了微妙的沉闷中,满是生活的气息。

晏为炽顺着杆子往上窜:“你只在我飞到那边的时候给我打过电话。”

陈雾捞了捞晏为炽的衬衫领子,检查他惨不忍睹的脖子:“我有自己的事。”

话锋一转,“你不也没有打给我。”

晏为炽低低蹦出一句:“我哪敢烦你。”

很多次都停在拨电话的页面上,怕打过去情绪化。

不打又乱想。

希望这是最后一次,太他妈要命了。

身前的T恤被蹭得紧贴皮肤,若有似无的气息一下一下地喷了上来,陈雾有点痒,他用不大不小的音量说:“阿炽,我数到三,你再不吃,我就把饺子端给豆豆。”

趴在墙边的黄狗一听到自己的名字,立马就摇着尾巴。

“汪汪!”“汪汪汪!”

似是在说,我吃,我来了。

晏为炽:“……”

他顿时从陈雾怀里离开,坐回去将那盘冷落到现在的饺子端到自己面前,低头快速吃了起来。

嗓子是真的疼,嘶嘶的抽凉风。

晏为炽咽下了一个饺子,一股难闻又熟悉的味道向他扑来,他侧了侧脑袋,看到陈雾手里拿着一盒自制的药膏。

“这是给我用吗?”

颇有点小心翼翼期待的意味。

“不是,”陈雾在他愣怔的眼神里说,“我吃的。”

晏为炽的唇角一抽。他低头继续吃饺子:“我还没洗澡,擦了就白费了。”

“没事,我加了两种药,比以前的更好用,”陈雾直接上手挖了一小坨黑色药膏,涂在晏为炽的左耳骨上,“你洗澡的时候应该已经吸收好了。”

作者感言

西西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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