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么么么么咔——”靠——腰，腰给他骚闪了！果然老了不中用了，这腰还没怎么用就要折旧到报废状态了。扶腰嗷嗷叫的小沙总抹着泪，暗下决心：他要在自己最魅力四射、无人可抗拒的年岁结束之前，加快攻略大白鹅的战斗进程！一直以来自己都只做胆小怯弱的小丑，从今天起他就要成为张三那样的法外狂徒【2】，在互联网的掩护下成为一代让网警都束手无策的偷心盗贼。主动出击吧，沙狄傲！主动，才有故事！这世界上没有吃不到的天鹅肉，只有不勇敢的癞蛤蟆！另一边，楼下的次卧。向秘书靠在床上，腿上摆着自己的私人笔记本电脑，双手则十分优雅地交叉在胸前。他锐利的目光透过眼镜直勾勾盯着屏幕，刚更新的视频被他设置成了循环播放，他誓要在逐渐满屏的弹幕里精准扯住小沙总的腿。然而大海捞针的活儿哪是这么容易的，半个多小时看下来，向秘书只觉得自己突发白内障青光眼外加眼角膜脱落，看啥啥重影，看啥啥模糊。烦躁来得非常突然，他猛地将眼镜从自己的鼻梁上勾下来，甩到一旁的床头柜上，仰着脖子回忆中学时期的眼保健操。挡当党当，挡当党当，得棱~轻闭双眼，身体坐正，双腿自然放松……【3】年底的时候很忙，向秘书和小沙总自从上次被老沙总摁头住在一块儿之后，只有晚上回房才拥有私密空间。向秘书牺牲了自己宝贵的睡眠时间，眼袋厚了、黑眼圈重了、近视度数深了，只为博上司一笑。上司笑是笑了，可对着的不是自己，而是一只虚拟的纸片鹅。这种辛辛苦苦为他人做嫁衣的感觉真的是太要命了，向天歌心里多少还是有点苦涩和不甘的，多年前熬了很久打磨出来的策划案被产品经理抢走了署名时，自己都没那么委屈。可当他看着小沙总眼里因为一个人闪起那样纯粹干净的光亮时，一向自诩刀枪不入的自己居然暗暗咬紧了口腔里的软肉，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觉出了一丝血腥味。正经端方如向天歌，此刻也被逼无奈戴上了人前绝不掏出的痛苦面具：不就是烧腊档橱窗里被铁钩穿过脖子还淌着肥腻油脂的致癌物质吗？有什么好宝贝的！自己这种纯天然无添加并且通过国际标准检测的有机精肉吃到嘴里才更香。向秘书突然想到了前两天吃的烧鹅饭，不免对自己刚才的比喻感到恶寒。不管是名牌大学生还是街巷古惑仔，反正是个人疯起来都逃不过“连自己也骂的定理”。他的脑子五分钟内能想得出英文概率推导证明，一个半小时里编得出两道各不少于1500词的全英税法论述，就是想不通小沙总图什么。正常人会放着身边能亲能撸的大活鹅不去饲养，反倒天天蹲着橱窗里那只几个月才会诈尸一次的死物垂涎三尺吗?小沙总真是向秘书二十七年人生里碰到过最大的难题，难度系数甚至和相处时间形成了逆常态的正相关。有的人披着马甲为构筑粉丝丰富的精神世界筚路蓝缕，脱下马甲就被粉丝弃之如敝履；有的人在网上是众星捧月的共享情人，现实里却是遭人冷眼的工具人。好吧，他既是那只得到了小沙总青睐与垂怜的幸运肥鹅，又是那个送出了一份不能说出口的礼物而被嫌弃的倒霉秘书，精分的程度实在是叹为观止。人类柠檬的最高境界就是——我酸我自己。可是，那又如何？人不会因为短期的失败与挫折而停下让对方认识到自己愚蠢的脚步，终有一天，向秘书会凭借自己现实中的人格魅力成功征服沉浸在二次元世界里做梦的小沙总。晚安，向天歌，今天也是不惧困难的优秀打工人！正当他准备退出Z站的时候，几条私信接二连三蹦进了他的界面。向秘书眯起眼睛，将有些模糊的视线努力聚拢到了一处，才看清来信人的ID。@大白鹅的小甜饼：鹅鹅新年快乐，啾咪！@大白鹅的小甜饼：你居然更新了啊啊啊啊啊啊！@大白鹅的小甜饼：鹅鹅你真好，真宠粉，我真的没有喜欢错人(*~3~)╭紧接着向秘书又看到了一只浅棕色的人偶小熊在扭动肥硕的屁股。如果现在向秘书能把自己做成鬼畜视频，那么此刻，他的表情应当和地铁老人如出一辙，并且头顶上冒出一连串闪着七色炫彩特效的问号。好家伙，印象里这个大粉应该一直都十分克己复礼，新的一年直接变成了盘丝洞的长期居民。怎么，现在化妖成精的速度都这么快了吗？带着三分不适三分疑惑四分你有事吗的情绪，向秘书缓缓打出了一个问号。@肥美大白鹅：？很快，那边就回复了，态度之热情、用词之黏糊让向秘书瞬间找回了当年大学时期夏天在图书馆被蚊子狂叮的瘙痒感。@大白鹅的小甜饼：其实之前我一直在克制着对你的感情，但新的一年我想做回自己。@大白鹅的小甜饼：我不想抑制最真实的情绪，我想做一个诚实的粉丝~虽然向秘书觉得这位粉丝keep real的态度用错了地方，但他出于对金主大粉的礼貌，还是回复了。@肥美大白鹅：新年快乐，祝你新的一年能够成为你想要的自己。@大白鹅的小甜饼：谢谢鹅鹅！我想成为的我，就是勇敢承认超级喜欢你的我[害羞]@大白鹅的小甜饼：其实在零点之前我碰到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本来情绪还有些低落[裂开]但是看到你的更新我就又好啦！@大白鹅的小甜饼：谢谢你总是陪我渡过难关，你是那些黑暗时光里照亮我的星星鸭（划掉）呸，你是鹅，我不能提其他动物[敲打]@大白鹅的小甜饼：鹅鹅放心飞，甜饼永相随[飞吻]@肥美大白鹅：谢谢你的喜欢和鼓励。@肥美大白鹅：时间不早了，我要睡了，你也请早点休息。向秘书这顿战术乏困，明显就是不想深入探讨这个话题。作为一个网络博主，他一向将自己和粉丝之间的关系摘得很明白。网络这趟浑水，一旦双脚踏入就必然会搅动底下的淤泥，向秘书不想和虚拟的身份有太多纠缠，自然也不会因为这个投了普通人奋斗一辈子成果的金主而破戒。他们只能是普通的粉丝与UP主，沟通也应该仅限于普通的日常招呼，而不是发展一些过火的暧昧。也许是被自己冰冷敷衍的态度伤害到，对方停了几分钟没说话，就在向秘书以为今晚这段奇怪的对话已经顺利结束之后，手机提示音又响了。大白鹅的小甜饼：还在？睡粉吗？……这就是越挫越勇吗？生活总是这么出人意料，今夜，有人错付了他的浪漫用心，有人居然向喜欢的UP主自荐枕席。向秘书：就离谱。小沙总：SOS为什么我把脑子里想的东西打出来了啊！！！！作者有话说：【1】改自《一起来看流星雨》慕容云海热气球表白经典台词【2】出自罗翔老师的梗，因为他讲的案例里每一个罪犯都叫“张三”【3】眼保健操的提示音……救命我是真的很认真在回忆了大白鹅：按照目前的形势来看我应该是困了小甜饼：总是睡不着，不用担心，枕头我都带了，医生建议我睡你旁边朋友们可以来我微博看看同款表情包呀~第28章 这不是我要的躲猫猫本市体育馆外。穿着奇装异服和各色礼裙的人在红毯上争奇斗艳，只有小沙总在一旁来回踱步。他身着酒红色西装，内搭星空蓝的丝质衬衫，没有熟悉的亮片点缀，只在衬衫领处藏了些闷骚的设计，与往常相比实在是低调到有些黯然失色，像是刻意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今天是Z站的年度UP主颁奖典礼，是平台最大的聚会和盛事，也是粉丝为之尖叫的夜晚。所有被授予奖项的UP主都会从五湖四海来到这里参加典礼，冲在第一线的忠实粉丝们也会在这里聚集，为自家UP主打call应援。场馆外，小沙总一眼就看到了属于大白鹅的应援方块。立牌横幅只为融入大众，广派应援物要拉开差距，天空无人机队列表演是影响他人，排场大到几乎能用“流氓作风”来形容。作为头号金主大粉，小沙总虽然不会亲自策划这些活动，但本着“有钱才能做到最好”的宗旨，他始终扮演着ATM机角色，定期给应援团打钱。
正因背靠巨大的矿山，肥美大白鹅的应援团做到了方圆十几米寸草难生，让其他UP主的粉丝感受到世界的参差【1】。他们咬牙切齿、恨之入骨却无可奈何，只能翻着白眼挪到其他地方去——没办法，打不过就只能跑了，难不成还待在旁边甘作陪衬吗？小沙总对这笔投资表示十分满意，并且愿意长期追加、永久扶持。他和立牌上的卡通大白鹅形象遥遥对视，突然心情又变得沉重起来。距离上次自己不小心把心里话打出来已经过去了两个礼拜，十分无礼甚至有些粗鲁的语句成功引起了大白鹅的反感。小沙总虽然十分后悔，但事已至此，他也不打算否认，因为这份心情他迟早都会选择传达给大白鹅，只不过是时间和时机的问题。他不习惯做逃兵，因而鼓起勇气勇敢面对。然而大白鹅的回复十分板正、圆滑，但又处处透露着良好的教养。他说：感谢抬爱，但是不可以。明明是唯一的标准答案，可当大白鹅亲自说出口的时候，小沙总的心难免还是刺痛了一下，像是被新买的书的内页划破了手指，不是很大的伤口，可痛感却十分深刻和刺激。隔着网络，他真的充满了无力感。人的情绪只有在脑内产生的时候才是最纯粹和准确的，语言只能描述出极肤浅的边缘概念，而网络能将这百分之一点点再模糊一些，甚至让对方无法感知。小沙总知道，这只是他漫漫追夫路的开始。大白鹅拒绝他，其实是件好事，这说明虚拟ID背后是一个价值观正确、品行端正的好人。好人才值得托付终身。实话归实话，但小沙总觉得，他还是需要为自己的唐突买单。于是他带了一份礼物，来这里碰碰运气。尽管根据过往经验来看，每一次颁奖典礼大白鹅都不会现身参加，小沙总知道希望渺茫，可他还是逃开了向秘书的监管视线来了。毕竟赔礼道歉这事儿，得亲自来才显得有诚意。小沙总的行程一向是向秘书规划安排的，什么时候有空档，什么时候做什么，向秘书都了如指掌。本来小沙总还啃着指甲思考，该拿什么借口才能搪塞自己的秘书让他在Z站颁奖礼当晚不要安排任何工作。“我有私事”会被刨根问底，“红白喜事”直接不攻自破，“我要相亲”更是无稽之谈……为此小沙总头发都薅下来了一层，左右都想不出什么合理又漂亮的谎来欺骗精明无比的秘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