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哄人
嘶吼的音乐声一下子消失, 翻动书页的声音和细微的讨论声如浅溪覆过平原一般，安静缓慢地进入顾念辞耳中。
顾念辞看着沈宁深，硬邦邦道：“干嘛？”
沈宁深道：“辅导功课。”他说着拉过顾念辞快做完的物理卷, 又抽出一支红笔, 神色平静地道：“过来, 给你讲题。”
顾念辞犟着脸沉默了一会，才将视线挪到试卷上，但身体没像平时那样靠过去, 脸上的神色也不情不愿的, 就好像是沈宁深强迫他似的。
沈宁深拿着红色水笔, 如往常一般轻声给他讲解题目，复习对应的知识点。
顾念辞闷着脸听着，沈宁深说什么, 他都只是以「嗯」作答, 手臂也是规规矩矩放在自己这边，极为刻意地不愿越过去半分, 整个人看着像个僵直的竹子。
沈宁深眸光轻瞥, 接着浅眸敛了敛, 将笔递给顾念辞：“这道题的知识点, 你写一下。”
平时沈宁深也会时不时考他知识点, 以加强他的记忆, 因此这会顾念辞也不觉得奇怪，闷着脸拿了笔在卷子上沙沙写了几个公式。
沈宁深看着稍微挪过来了一点点的手臂, 唇角极轻微地弯了下。
接下来的讲题过程中，沈宁深一会一个「你写一下」, 顾念辞都闷着脸写了, 等物理卷快讲完的时候, 顾念辞的手臂已经占了沈宁深小半张桌子了。
但等物理卷一讲完，顾念辞立即动作迅速地抽回了物理卷，规规矩矩坐回自己位置，看都不看沈宁深一眼。
沈宁深抿了下唇，拿了一瓶青柠水，拧开递给他：“喝吗？”
顾念辞眼皮都没抬，语气也不太好地道：“不喝。”
旁边的萧意早就在沈宁深进来的时候，就惊得下巴都快要掉下来了，这会听到两人的对话，更是震惊得他下巴差点直接掉地上。
他眼观鼻鼻观心，恍惚觉得三观有些震裂，沈宁深这是……在哄我顾哥？
沈宁深，居然会哄人？
他居然会哄人！！他不应该是哄人技能丧失的吗！！
被认为哄人技能丧失的沈宁深，从小到大确实没哄过任何人，除了顾念辞。
顾念辞小时候比现在娇气得多，他以前没少哄过这个娇气包，这辈子所有的哄人耐心都花在顾念辞身上了，或者说，他这个哄人技能，就只在顾念辞身上点亮过。
他眼眸微敛：“不渴吗？”
顾念辞依旧没看他：“不渴。”
沈宁深沉默了好一会，顾念辞没听到他的声音，余光往他那边飞快瞥了一下，又迅速收回。
难道我刚刚说话很过分？伤到他了？
顾念辞心里正想着，沈宁深却突然有了动作，他朝顾念辞靠近了些，在顾念辞耳边轻声道：“消消气好不好？”
音调依旧是偏冷没什么起伏的，但顾念辞心里的憋闷却瞬间散了一些。
沈宁深又轻声道：“我跟你道歉，昨天是我不对。”
顾念辞抿着唇，脸上还有些倔强神色，但也就沉默了一下，便伸手接过沈宁深手里的青柠水，喝了一口。
他喝完把青柠水塞给沈宁深，又犟着脸沉默了下，接着从书包里摸出另一张卷子，摆在两人中间，闷声道：“讲题。”
晚自习结束后，两人一起出了校门，沈宁深叫了车，车到的时候，沈宁深打开车门，看着站在原地不挪步的顾念辞，叹了口气走了过去，把他牵进车内。
车往家开的路上，顾念辞虽然会理沈宁深，但基本不主动说话，也不看沈宁深，脸一直对着窗外。
平时都是顾念辞在旁边说话，沈宁深偶尔应声发表意见，这会顾念辞不说话了，沈宁深极为不适应。
在快到家门口的时候，沈宁深问道：“烫伤好些了吗？”
顾念辞：“嗯。”
沈宁深沉默了下，指节在书包肩带上无声拭了拭，声音浅淡地问，“来我家睡吗？”
顾念辞较劲般地道：“为什么要去你家睡？”
两人说话全不避讳司机，直把司机听的在心里直呼现在的学生不得了！
司机八卦地往后视镜看了一眼，两娃娃长得真好看，生气那个也太漂亮了，怪不得要哄着。
但他才看了两眼，车子就到了目的地，顾念辞拽着书包就下了车，抬步直接往自己家走。
沈宁深也下了车，看着顾念辞的背影，神色像是无奈又像是有些头疼，他走过去拦在顾念辞跟前，与他面对面站着，离得极近，“去我家睡要理由吗？”
顾念辞垂着头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他才抬起头看着沈宁深，目光执拗：“我会打架。”
沈宁深平静地望着他，顾念辞莫名地又有了第一次遇到时那种感觉，就好像有一双巨大羽翼护在他周围。
他不习惯这样的视线，下意识想移开目光，这时沈宁深冷调的声音在耳边道：“下次别一个人打。”
顾念辞愣了下，沈宁深又道:“叫上我。”
顾念辞怀疑自己听错了，怔怔看着沈宁深。
沈宁深看着他问道：“去我家睡吗？”
顾念辞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沈宁深便如小时候一样，直接牵着他的手进了屋。
进屋后，沈宁深取了他的书包，让他先去洗澡。顾念辞闷脸站了一会，然后没说什么，直接去了浴室，等他快洗完，才反应过来自己没拿衣服。
平时他也经常忘拿衣服，都是直接喊沈宁深帮他拿，今天却有些开不了口。
他正挣扎着，浴室门被清脆地敲了两声，沈宁深浅淡的声音传进来：“洗好了吗，给你衣服。”
门被拉开些，水雾和花香从里面溢出来，被热气蒸的粉白的手腕从里面伸出来。
沈宁深抿了下唇，把衣服递到他手上，顾念辞摸瞎接过衣服，手指不小心从沈宁深手背滑过了下。
拿到衣服，顾念辞迅速关了门，水雾被阻隔开，但清甜的花香还继续留在空气里。
沈宁深收回手，左手碰了下刚刚被顾念辞手指滑过的那一小块地方。
等顾念辞洗完澡，顶着吹得半干的头发走出来，沈宁深不由分说地拿了药膏，让他把烫伤给他看下。
顾念辞撇撇嘴，伸手想去抢药膏，沈宁深手往后一移，静默地看着他。
顾念辞：“我自己涂。”
沈宁深：“气一天了，还气？”
顾念辞：“谁气了？”
沈宁深无语了下：“我气好吧，手臂给我看下。”
顾念辞梗着脖子僵了一会，才不情不愿把袖子拉了起来，被烫到的那一块，看起来比昨天暗了一些。
沈宁深目光沉了沉，脸色看起来不太好，他坐近了些，挖了些药膏，沉眸无声地在他烫到的地方细细涂了起来。
顾念辞觑着他的脸色，不太在意地闷声嘟囔：“又不严重的，过几天就好了。”
沈宁深没有说话，只是静默给他擦着药膏，药膏不太好闻的味道浅淡散在空气中，过了好一会，顾念辞才又道：“你刚刚那话什么意思？”
沈宁深：“什么话？”
顾念辞沉默了下，道：“打架喊你。”
沈宁深：“字面意思。”
顾念辞嘴唇动了动，过了一会才道：“你不是不喜欢我打架？”
沈宁深「嗯」了一声，顾念辞听到这声「嗯」，顿了下想抽回手。
沈宁深抓住他往回收的手臂，抬眸看他：“你觉得我为什么不喜欢你打架？”
顾念辞像个恶霸：“觉得不好，看不惯呗。”
沈宁深无声看着他，看得顾念辞拧了下眉：“干嘛这样看我？”
沈宁深：“你真那样觉得？”
顾念辞抿了抿唇，挪开视线没说话。
两人僵持了一会，最后沈宁深微微叹了口气：“你知道我没有那个意思，为什么非要那样说？”
顾念辞沉默了许久，才道：“别人都那样觉得。”
沈宁深垂了垂眸，眼底像拢着一层雾气，再抬眸时，他淡声道：“之前那次，对不起，昨天的话，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顾念辞感觉心口被人按了一下，力道不狠，但仿佛被按到什么关窍一样，一阵酸麻。
他闷着脸道：“闭嘴，别说话。”
沈宁深没说话了，继续给他涂药膏，等涂完才道：“打架不能蛮打，知不知道？”
顾念辞：“闭嘴。”
沈宁深盖上药罐：“你不会我可以教你。”
顾念辞颇为嫌弃：“我要你教？”
我学习没你好，打架还能没你好？你这个乖学生哪来的自信？
沈宁深瘦长指节把玩着红色小药罐，淡声道：“你试试抢它。”
顾念辞挑了下眉，没直接伸手去抢红色药罐，而是朝沈宁深手腕抓去，试图先把人禁锢住。
沈宁深轻松抬了下手，但动作极快，没等顾念辞反应过来，沈宁深的手腕就从上往下横压下去。
眼看着就要抓住顾念辞的手，顾念辞也不管了，心想反正抢到药罐就算我赢，便朝沈宁深身上一扑，无赖地压在沈宁深身上，白皙透粉的指节灵活地跟着沈宁深的手你争我夺，但从旁观者的角度看，这一幕有点像大人逗小孩玩一样。
沈宁深被他压着，看着气鼓鼓，一脸不抢到不罢休的少年，眼眸沉了沉，接着他将药罐往身后一抛，红色药罐落到地板上，又咕噜咕噜滚远。
顾念辞：“！”
还能这样？？
他被沈宁深突如其来的骚操作弄得呆了下，沈宁深眯了眯眼睛，温热的手一把抓住他两只手腕。
“我说了，打架不能蛮打。”
顾念辞：“？”
他震惊斥责：“你耍赖！”
沈宁深道：“你压我身上就不是耍赖？”
顾念辞：“……”
沈宁深又点评道：“耍赖的对，打架，不吃亏最重要，知道了吗？”
顾念辞：“……”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