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鹤生有点尴尬道:“不会不会,这段时间忙完就没事了……”
“记得你前几次来好像也这么说过。”杨大夫一副我还不知道你的表情。
乔鹤生摸了摸鼻子,在老大夫面前什么也瞒不住,只能乖乖闭嘴。
“趁现在还年轻,该养的就好好养着,不然以后老了这疼那疼的,那会儿更不好治……”杨大夫一边开着药一边絮叨着嘱咐:“年轻人忙事业是好事,但也要保重身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搞垮了什么都干不了……”
大手一挥,扯了处方签给他,又顺势看向岳天河:“你们这些身边的人也多关注点,别让他一忙起来就不管不顾了,我手上这样的病例太多了,一上年纪疼得受不了的多得是……”
乔鹤生下意识转头看他,只见岳天河起身过来,认真点了点头:“知道了。”
“行了,今天就这样吧,还是之前的膏药,按着疗程用,这两天注意着保暖,手和肩的压力别太大了。”
“嗯,谢谢杨大夫。”
“……”
跨出诊室岳天河就把衣服递给他,亲自给他拉上拉链。
拿了药一路回家,时间不早了,但乔鹤生敷的药还得有一会儿才能洗,岳天河就切了点水果过来陪他看电视。
但他脑子里一直都是乔鹤生跟大夫聊的内容,从只言片语中就能感觉到并不轻松。
“在想什么?”乔鹤生即使不回头看他脸色也能察觉到他的情绪,大概能猜到他在想什么。
“嗯……”
看他在犹豫,乔鹤生笑道:“不是说好了吗,有什么就直接问。”
岳天河沉默了下,把电视的音量调小了点:“一直没细问过,你怎么伤的?”
乔鹤生将水果叉子放回盘中,也不打算隐瞒或遮掩什么,他往沙发上一靠,轻缓地开口:“表演事故,被道具砸的。”
“嗯?”
“是我去法国的第二年,当时跟着那边的老师学习,后来参加他们的表演,那是个滑稽歌舞剧,道具很多,当时为了能更快速地进行场景转换,有的道具是用铁索吊在上面的……”
岳天河偏头看他,忽然猜到了什么。
“但有次彩排的时候,上面吊着的一个铜桌砸下来了……”乔鹤生顿了顿,他语气很平静,但语调变沉了些:“为了追求效果,道具基本都是实物,那张铜桌还是个老古董来着,挺重,砸下来的速度很快,我又刚好在那个位置上,没完全避开……”
乔鹤生忽然轻轻笑了下,尽量轻松道:“还好砸到的不是脑袋,不然今天你就不能坐这儿跟我说话了……”
“……”光是想象一下就觉得凶险,岳天河视线落在他肩上,沉默着,最后重重呼出一口气。
“不过虽然小命保住了,但我当时整个左肩的韧带,肌肉,骨头都伤得不轻,再差一点就该截肢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岳天河还是觉得沉重,他从没想过乔鹤生的伤会到这种地步。
“那当时……恢复了多久?”
“整整一年吧……”乔鹤生叹了口气:“大大小小的手术没少做,还是那边的老师给我联系了当时最好的医生会诊,我才能重新跳舞,不过那会儿成功几率很小。”
岳天河忽然想通一个关窍,乔鹤生的过去与他的现在重叠,他犹豫了下问:“那你当时……有想过……”
有想过换别的职业吗?
乔鹤生轻轻一笑,补上了他还没问出口的话:“当然想过,因为那时候很多人都跟我说,你大概率没法跳舞了,能正常生活都是上帝的恩赐。”
“……”
“那时候年轻,确实消沉了很久,”说到这儿乔鹤生有点感慨:“但日子还得过,也确实做好了转业的打算,但后来……也是我真的幸运吧,还是有奇迹的。”
岳天河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所以我也能这么快体谅你的决定……”
“……”
乔鹤生笑了下,问他:“怎么不说话了?”
岳天河沉默了下,低声道:“如果早点知道……”
早点知道又能怎样呢,乔鹤生要做的事也还是会做。
“……早点知道好像我也做不了什么,”岳天河轻叹了口气:“但听了大夫今天说的那些,之前还觉得有点可惜,但现在看来你确实该转幕后了……”
“为我可惜啊?”乔鹤生轻轻活动了下肩膀:“来,帮我把绷带拆了……”
岳天河侧身,一点点解开缠绕的绷带,乔鹤生看着他,眼神柔和:“但我跟你一样,我不后悔。”
岳天河抬头看他,视线相对时,很多话也不必多言了。
过了两天,岳天河收拾了东西就去陆锴群那儿了。
其实他觉得这个时间离开一下很好,因为东岳那边由于协调移交等工作提前完成,所以动迁也提前,这几天就开始拆了。
说到底还是有感情,他借此机会躲开一点,也不至于那么难受。
拆迁工作开始那天,市里很多新闻都在报道,但他没有在朋友圈里看到任何一条有关的信息转载,不用细想都觉得窝心。
陆锴群知道他的事,工作间隙还跟他聊了聊,问他愿不愿意回剧组,不管是作为武替,还是经验丰富的武指。
岳天河当时犹豫了下,但最后拒绝了。这样的工作不可避免地一年到头在外跑,他跟乔鹤生刚结束了聚少离多的生活,不想再变得更像异地。
乔鹤生每天都会跟他通电话,说由奢入俭难,刚适应家里有人等,每天有人接的生活,岳天河一走,就不习惯了。
其实乔鹤生挺会撒娇的,岳天河想。
于是也变得幼稚起来,每天打电话都数着日子做减法。
剧组的工作因为岳天河顶班的武术指导又多请了几天假而延长了时间,回去时已经是节气里的大雪了。
大雪这天没下雪,乔鹤生去车站接的岳天河,而后直接拉着他去了君旭,说董昇请客。
这个时间去君旭,一下又勾起了回忆。
去年的这会儿两个人正处在暧昧试探的阶段,而君旭的一份兑奖券,让后来的一切有了突破口。
吃饭的时候聊起这事儿,董昇笑得贼兮兮:“岳哥,他没跟你说过吧?”
“什么?”
“就去年你们来这儿兑的奖,奖品都是我准备的。”
岳天河点点头:“这个我知道。”
“但一开始并没有桐林山的旅游券……”
“嗯?”岳天河筷子一顿,偏头看了看乔鹤生,见他看着董昇,笑得有点无奈。
董昇嘿嘿一笑:“本来是几张观影券的,不过你抽中的那晚上,这小子给我发消息让我改成别的,他说……要那种能双人出行的旅行券,最好选个风景好项目多的地方。”
“……”岳天河愣了下,他还真没想到过这个。
“早就被他惦记上了吧哈哈哈……”董昇笑道:“这小子看着是个乖学生,心眼儿可多着呢……”
“吃你的饭,这么多还堵不上你的嘴……”
岳天河看他俩一人一句掐起来,慢慢勾起个笑来。
随后的日子依旧很简单,乔鹤生每天忙着歌舞团的事,虽然一切准备工作都差不多了,但越到后面排练越多,加上临近了有些舞剧相关的其他事宜得安排,乔鹤生每周都得有几天没法回家吃饭。
岳天河现在闲着,没事研究研究做饭,虽然味道比不上乔鹤生做的,但总比去外面吃或者点外卖好。
乔鹤生还感慨,长这么大就没收到过爱心晚餐,现在真是值了。
补偿款到账了,看着陡然丰盈不少的存款,岳天河知道,该开始思考接下来干什么了。
不过也不着急,后面有的是时间。
而这段时间里乔鹤生没回过爸妈家,虽然看起来是忙得顾不上,但岳天河没拆穿他这是乐不思蜀。
所以他时不时就回去一趟看看两老。
除了自己觉得该多拜访,而是二老总请他去的原因。
越跟乔父乔母相处,就越觉得乔鹤生讨喜的性格脾气不是没有来由的,有一对开明温和的父母,在爱与支持理解下长大,当然得体又温暖。对于他现在的休息期,两老没有发表任何看法,只是告诉他别有压力,怎么舒心怎么来。
乔父现在也还是定期去老魏社区的活动中心学太极,岳天河送过他几次,原本老魏还有点担心他,几次见到聊一聊也放心了,而乔父也多了个专业的私人指导,岳天河一去他们家就会被叫着问问题,探讨心得。
他也跟乔母学着做菜,在指导下也能做出几道像模像样的,乔鹤生爱吃的菜了。他还陪乔母逛街,当然,不止扮演一个拎包工的角色,乔母听说他搬家没带走所有的衣服,主动给他选了不少,不过色彩更亮些,也时尚,他很少尝试这样的风格,但乔母审美很不错,穿上很好看。
有次穿着去接乔鹤生下班,乔鹤生绕着他转了一圈,感慨说还是他妈眼光好,换个风格也这么帅,看着更年轻了。
乔鹤生跟他慢慢往回走,一听他最近的生活轨迹,笑道:“只知道你招小孩儿和动物喜欢,没想到陪长辈也有一套啊。”
“也没刻意做什么,”岳天河轻轻一笑:“很多时候我都不怎么说话,听叔叔阿姨说就行了,他们也只是想有人多陪陪吧。”
“这些年我陪他们的时间不多,虽然他们从来不说……”夜里的路上行人不多,乔鹤生自如地牵着他的手,两只手间隔了一层手套,温度缓缓传递着:“以后我没那么忙了,一起多陪陪他们。”
“好。”
“对了,冬至我打算带演员们聚个餐,你也一起来吧。”
“行啊,地点订好了吗?”
“还没,你有什么建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