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说只是享受着被人围绕的感觉？
秦屿想不通，他也只能默默把怀里的林叙揽得更紧了一点, 希望林叙能够从他这里获得一点微弱的力量, 不要再难受了。
而这时, 林叙抿了抿唇, 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忽然伸出手，再次攥住了眼前那瓶沐浴露。
本来情绪有些紧绷的秦屿见到这一幕，竟是下意识就一把抓住了林叙的手腕, 脱口而出：“别砸！”
林叙被秦屿滚烫温热的手掌抓住手腕，怔了一秒，然后他就红着眼圈无奈摇摇头：“我不砸，我拿去扔掉。”
眼不见心不烦。
秦屿闻言, 眉头微皱, 仍是攥着林叙的手腕。
林叙终于觉察出不对, 不由得有些奇怪地抬头看了秦屿一眼。
四目相对，秦屿对上林叙那双微微湿润泛红的漂亮眼睛, 沉默两秒, 鬼使神差地竟是说出了心里话。
“太浪费了……不然, 你送给我吧。”
林叙哑然。
半晌, 林叙神色有些纠结地道：“你……不介意吗？”
本身这是他送池夏的东西, 又在他和秦屿都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池夏转送给秦屿，这东西的存在对于三个人来说，都很尴尬吧……
秦屿撒谎不眨眼地淡淡道：“反正我也用习惯了, 你现在扔了, 我还得去买新的。”
“而且, 这味道还挺好闻的。”
林叙犹豫着看了一眼手中被秦屿说是用习惯了却还近乎满瓶的沐浴露，知道秦屿分明是在撒谎，但迟疑了片刻，他还是轻轻松开了握着瓶身的手指，低声说：“好吧，既然你想用，那你就拿去用吧。”
秦屿明显松了口气。
接着他就迅速把那瓶沐浴露接了过来。
似乎是害怕林叙又把这沐浴露要回去，秦屿拿到沐浴露之后竟然还走到自己的柜子前，把沐浴露小心地放了进去。
林叙见状，欲言又止。
但这个时候他脑中已经被池夏屡次欺骗他的事情给占满了，疲惫又酸痛，根本无暇去猜测秦屿坐这些事情的动机。
揉了揉眼睛，林叙暂时抛开了脑中的思绪，低头打开水龙头，接水去洗脸。
秦屿放好沐浴露，就看到林叙在洗漱台前接水在不停地冲着脸，像是想洗掉刚才的眼泪，却又更像是泄愤一般想洗掉某些不存在的脏东西。
秦屿腮帮子微微发酸。
这时头一次，他这么想揍一个人，也想……把另外一个人狠狠抱在怀里。
不为别的，就是觉得，一个正常人，做事怎么可以这么过分，这么随意践踏别人的真心？
林叙洗完脸，用毛巾擦了脸，黑色的刘海还是湿漉漉的，长长的睫毛也是湿漉漉的，皮肤红的地方更红，白的地方更白，眼尾处湿润通红一圈，透着一种我见犹怜的脆弱。
可他的眼神却还是很清澈，只是多了几分藏在深处的忧郁。
看着这样的林叙，秦屿忽然觉得林叙其实比他想象中要坚强很多。
林叙自己走进来，就发觉秦屿直勾勾的，用一种深邃又暧昧不明的眼神看着他。
沉默片刻，林叙略显尴尬地低声道：“那个，你……还要吃饭么？”
秦屿听着林叙这会微微带着一点沙哑的嗓音，骤然回过神来，然后他就咳嗽了一声：“你呢？”
林叙默默拉开凳子，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我不太想吃了，你要是想吃就快出去吃吧，抱歉。”
秦屿皱眉：“不吃饭怎么行？”
林叙没说话，只是在桌子上趴下了。
秦屿看着林叙趴在桌子上，将头埋在臂弯里的样子，心头又是一阵抽紧。
他很像去看看林叙这会的表情，可又怕说错话，做错事。
迟疑了两秒，秦屿长长吐出一口气，拿着手机走出了寝室。
他轻轻关上寝室门，在门口点了外卖，然后给老板打了个电话让他口味清淡一点，这才又推门进来。
而等秦屿这次进来的时候，林叙仍是趴在桌子上。
听到秦屿进来的脚步声，林叙忍不住，从臂弯里抬起头看了一眼。
四目相对，林叙微微泛红的眼睛闪烁了一下，又立刻把头埋了回去。
秦屿见到这一幕，竟是有些不合时宜地觉得林叙有点可爱。
想了想，秦屿决定还是去“打扰”林叙一下。
于是他就走到自己床前，把凳子拉了过来，拉到林叙身边，坐下了。
林叙终于又看了他一眼，小声道：“你干什么？”
秦屿目光微动：“你不是想要我帮你么？”
林叙没想到秦屿会说这件事，神色有些尴尬，过了一会，他低声道：“我现在心情不好，你能等我缓缓么？”
秦屿想了想，又略略凑近了一点：“心情不好的话，很多事说出来会舒服一点。”
林叙薄唇微微抿紧，眸光有些闪烁，似乎在犹豫。
秦屿这时思索了一下，又放缓了嗓音，换了个话题：“那我们随便聊聊什么吧，你想知道之前裴逸在论坛造谣我那件事真相是什么么？”
林叙稍微打起了一点精神，却还是抿着唇，没有开口。
秦屿见状，自顾自就道：“我给你放段录音，你就明白了。”
林叙悄悄咬了一下唇角。
秦屿看着林叙的小动作，心里笑了笑，面上却没什么表情，就把手机掏了出来。
他这个手机微信里还保存着文件发件记录，很轻松就把录音文件又下了下来。
点开录音，秦屿开始播放。
说来也怪，秦屿往常播放这个录音的时候，总会有一种很奇异的，隐忍的痛恨情绪，心脏甚至都会泛起一种酸胀的闷痛感。
但这次再播放给林叙听的时候，他心情居然很平静。
整个人就这么抽离了出来，像是一个真正的旁观者。
可反观林叙就没那么平静了，一开始他还趴在那，露出的一双眼睛很平静，但渐渐的，那两条漂亮秀气的眉毛就皱了起来。
到后来，林叙几次有些忍不住，嘴唇动了动，想问什么，可又强行抿住了唇。
眸光里还带了很多类似于愤慨和难以置信的情绪。
秦屿这时就看着林叙的那些小表情，耳朵里竟然完全都听不到录音的内容了。
他想：真是挺可爱的，都这个时候了，还能去关心别人。
而这个别人，还是他。
录音播放完毕，林叙倏然抬头，小声却又有些愤怒地说：“这些人太过分了，居然用保送威胁你，裴逸还拿这种事抹黑你，他们到底有没有三观？”
听着林叙义愤填膺的批判，秦屿默默笑了。
林叙：……
“你笑什么？”
秦屿恢复了平静的神色，淡笑着摇摇头说：“没什么，其实——裴逸不知道这件事的内情，毕竟当初祁周的父母拿这件事威胁我了，我不想闹大，所以除了我们几个，根本没人知道。”
林叙怔了一瞬，过了一会，他垂下眼睫道：“你这样，有点包子。”
秦屿：？
秦屿大概也没想到这辈子能听到别人评价自己包子，一时间除了震惊还有很多奇怪的情绪涌了上来。
半晌，秦屿神色微妙地道：“你说我包子？”
林叙：“嗯。”
秦屿简直无语了。
他没想到自己开解个人还会遭受到这种“人身攻击”，深吸一口气，秦屿正想说‘看在你心情不好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这么多’外卖电话就来了。
秦屿眉头一皱，只能伸手指了指林叙，然后就接起了电话。
接起电话之后，秦屿说了两句，挂了，扭头他对林叙道：“回来找你算账。”
林叙默默缩了一下头，秦屿转身快步下楼去拿外卖了。
等秦屿回来的时候，就看到林叙正起身想要上床，他立刻道：“饭都来了，你等会再睡。”
林叙犹豫了一下：“我没胃口……”
秦屿：“那你喝口汤再睡吧，好歹我买回来了。”
林叙最终还是犹犹豫豫地下了床。
秦屿把饭菜都拿了出来，两份硬菜一份鸡汤粉丝。
他给林叙盛了一小碗，就端了过来。
林叙小心翼翼接过，低声说了一句‘谢谢’。
看着林叙又恢复了一点乖巧的样子，秦屿没忍住，调侃了一句：“还是我以德报怨。”
林叙脸色微变，抿着唇，无声放下碗就想起身想上床。
他这时不知道怎么了，明知道自己是因为池夏的事有点迁怒，刚才评价秦屿是包子那个事也确实不那么对。
可他这会，就是莫名生出一点要任性的情绪。
秦屿也莫名其妙，但他行为比思路敏锐，虽然没想清楚，却还是眼疾手快，两步冲上前就抓住了林叙的手。
林叙：“你放手。”
秦屿一手攥着林叙的手腕，一手按住他的肩头就略带无奈地低声道：“怎么又生气了？”
林叙背对着他，不说话，眼眶突然就有点红了。
其实也不是因为秦屿真的说了什么特别过分的话，只是好像是有些情绪他方才没有彻底倾泻出来，现在突然有一根弦，把方才那些原本已经压下去的情绪都牵动了起来。
一下子，洪流汹涌。
秦屿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林叙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秦屿懵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可接下来，林叙的一个举动让他心头忍不住轻轻抽了抽。
林叙一开始是背对着秦屿哭的，可渐渐的，他就转过头来，一边掉眼泪，一边就慢慢把自己的头抵在了秦屿的肩膀上。
眼泪，一下子把秦屿的肩头湿透了。
那一瞬间，秦屿明白了什么。
然后他无声地叹了口气，就伸出双臂，将林叙紧紧搂在了怀里。
林叙就这么靠在秦屿的肩头，哭了很久，把秦屿的半边T恤都哭湿了。
秦屿环着林叙清瘦的腰，忍不住想：先前的判断有误，其实……林叙也没那么坚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