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既言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寻嘉,他还以为这小孩儿傻不拉几,成天都是高兴的。
寻嘉认真说:“咳嗽会死人的,以前我们村上有个人就是感冒发烧,后来一直咳嗽,人就没了。”
他跳下床,把江既言的外套取来给他披上,“你不敢让我开车,我们就打车去医院。”
“大力。”江既言拉住他的手,“不是所有的感冒咳嗽都会死人的,我刚才是喝水呛到了,我不会死的。”
他不会因为这个,一直没睡着吧?
难道之前不是他的错觉?
寻嘉真的站在门外?
这傻小子。
他轻轻捏了捏寻嘉的手骨:“你说的那种可能是病毒性感染引发的呼吸道病变,其实也不是咳嗽死人的,是呼吸道病变引发了肺部感染。”他看寻嘉的样子就知道他没听懂,江既言挑眉浅笑,“我没事,跟你保证,你忘了,我可是医生啊。”
“可你只看牙齿。”
江既言失笑:“大半夜的非要跟我抬杠是吧?”
“我……我不是。”
“好了,知道了。”江既言又想起什么,忙俯身把自己的拖鞋摆在寻嘉面前,“先穿上,大冬天的,怎么还不穿鞋?”
虽然现在很多人家里都装地暖了,不过江既言这套房子买的久,没有地暖,冬天就算开着暖气,地上还是很冷的,这小子居然还赤脚。
寻嘉出门的急,哪里还顾得上拖鞋?
他听话套进江既言的拖鞋里:“我去拿扫把。”
“不用……”江既言本来想说明早他自己收拾,结果寻嘉转身就出去,他想跟出去,掀起被子又想起,他的鞋让寻嘉穿走了。
寻嘉很快拿了工具回来,收拾完,又重新给江既言倒了杯水来。
“江医生,你可以抱抱我吗?”他站在床边突然这样说。
江既言盘着腿朝他张开手臂:“过来。”
寻嘉单膝跪上床垫,江医生自然又温柔地抱了过来,他略微怔忡后,伸手抱住了面前的人。
江既言的掌心贴着寻嘉后背,忽然发现这小孩儿居然连后背的肌肉都那么紧实。
“我不想再一个人了。”寻嘉将下巴靠在江既言肩上轻轻说。
江既言的心尖倏地被刺了下,还记得寻嘉第一次跟他表白时说过,他比他小很多,可以照顾他一辈子。
当时江既言还以为寻嘉在说漂亮话,很想问问他,真的明白亲手送走爱着的人是什么感受吗?
现在他知道了,寻嘉都知道的,他都经历过。
他当时是很慎重才说出那些话的。
江既言的胸口突然堵得慌:“可我比你大十几岁。”
“我知道。”寻嘉把人抱紧,头埋在江既言颈项,“不是现在,江医生。”
“嗯。”江既言摸了摸寻嘉的后颈。
怎么办?
突然好想把世上所有的温柔善意都给这小孩儿。
-
翌日早上,江既言醒来时发现他的拖鞋已经整整齐齐摆在床边了,他明明记得昨晚寻嘉穿走后,没过来换。
那是早上进来摆的?
什么时候?
江既言一点都没听到动静。
不过这会儿,他倒是听到外面有说话声,好像挺热闹的。江既言忙坐了起来,才想起喻凡和费莘中午要来吃饭。
这才九点半,他们怎么这么早就来?
江既言洗漱完出去,见他们都坐在客厅聊天,茶几上已经落了一堆瓜果残壳了。
喻凡盘腿坐在沙发上,手心还握了把开心果,闻声扭头看他:“哟,睡美人醒了?”
江既言拧眉:“乱说什么?”
喻凡哼笑:“大力说你还在睡,还让我们小点声呢。”
江既言过去坐下,轻咳了两声:“哦,你小声了吗?”
喻凡笑起来。
寻嘉往江既言面前递了一小杯褐色的东西,说是止咳糖浆。
江既言愣了下:“怎么还跑出去买这个了?”
寻嘉道:“喻凡哥买来的。”
江既言撑大眼睛:“大过年你上别人家来吃饭,伴手礼带的是药?”
喻凡笑得不行:“是不是觉得我独树一帜?”
江既言抿唇:“我想泼你脸上行不行?”
他的话刚落,寻嘉急着伸手挡他手里的药水,费莘则一把将喻凡拉到了身后护着。
寻嘉道:“你别泼药,我特意让喻凡哥帮忙给带来的,你先喝了。”
压根儿不可能泼药的江既言和压根儿没担心他会泼药的喻凡对视一眼就笑起来。
江既言一口气喝了。
喻凡推开费莘说:“你当我是你吗?探病还两手空空,喏,拿了一堆补品呢,一口气吃下去保准你立马就好了。”
餐厅地上果然摆了一堆。
“一口气吃下去鼻血得喷你一脸吧。”江既言说着,目光盯住其中一样东西,啧了声,“中老年钙片是什么鬼?”
喻凡笑得不行:“买的时候没看清,我想着我们家也用不着,你什么时候去你小姨家,孝敬你小姨和姨夫吧。”
江既言忍不住抱怨:“那么大的字你都没看清?”
一直安静坐着的费莘终于道:“那是因为大力着急打电话来让我们买了药送来,我哥还以为你是出什么大事了。”
江既言想到昨晚因为他咳嗽的事寻嘉担心的样子,一时间默了默。
寻嘉忽然说:“刚才喻凡哥说江医生先前读的专业是外科医生啊,早知道我就相信你昨晚说的话了,我还以为你只会看牙齿呢。”
医学院的专业没有外科医生,不过江既言没纠正他。
寻嘉又问:“后来怎么给人看牙齿了呢?”
喻凡忍不住笑:“他那是转专业了。”
“为什么啊,江医生?”寻嘉凑近了些。
喻凡道:“问他咯。”
江既言笑了下:“就觉得临床医学太难了,看个牙齿多简单啊,是不是?”他很自然地伸手摸了下寻嘉补过牙的一侧脸。
寻嘉双手撑在膝盖上,身体顺势往江既言那边倾,望着他笑得不行。
喻凡不动声色跟费莘对视了眼,都已经有这么自然的身体接触了,还说没情况!
喻凡清了清嗓子:“你俩差不多也得了啊,还有客人在呢,好好说话,不要动手动脚。”
江既言稍愣了下,似才反应过来他刚才摸了寻嘉的脸。
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原因,就是看到小孩儿的脸在眼前晃,他就伸手摸了一下。
费莘直来直去问:“既言哥,你和大力这是在一起了?”
喻凡用手肘轻轻撞了他一下,费莘认真脸:“他们就是在一起了啊。”
面前两人突然同声开口:
江既言:“嗯。”
寻嘉:“没有!”
江既言:“?”
-
后来,寻嘉去厨房准备做菜。
喻凡拉住了想去帮忙的江既言,让费莘跟着去。
费莘不动如山:“我也想听八卦。”
江既言:“……”
喻凡朝厨房看了眼,压低声音:“什么情况啊?大力不是追你很紧吗?不追了?你这是倒贴被拒绝了?”
江既言:“…………”
费莘冷笑问:“既言哥,他瞧不上你哪点?”
江既言沉着脸起身,一言不发往厨房走去。
费莘这会打算跟着去,喻凡拉住他:“干嘛啊?”
费莘回:“你不是让我去帮忙洗菜?”
喻凡扶额:“……现在用不着你了,坐着等开饭吧。”
-
寻嘉听到移门的声音便回头:“不用帮忙的江医生,你陪喻凡哥他们聊天吧。”
“他们又不是客人,不需要陪聊。”江既言微咳着将一侧的莴笋放入水池,发现原本挂削皮器的钩子上空空如也,便问,“削皮器呢?”
“哦,这里呢。”寻嘉正在切土豆丝,顺手把手边的削皮器递给他。
江既言洗净了莴笋开始削皮,斜视看寻嘉,问得有点小心:“不是你说要交往的吗?刚才为什么说没有?”
江既言能想到的,是不是他昨天梦中说了不该说的话,伤小孩儿自尊了?
毕竟他答应得稀里糊涂的。
寻嘉点头:“是我要交往的啊,我们不是说好了,先试七年的吗?”
江既言的手一顿,削皮刀直接卡莴笋肉里了,他异常不可置信:“你知道七年多长吗?”
寻嘉笑了:“知道,你都问两次了,江医生。”
“所以呢?这七年谁也不告诉?对外我还是单身吗?”
“嗯。”寻嘉一脸认真,“我们自己知道我们在交往就行了。”
怎么真有这么傻的人?
外面世界诱惑那么大,他在医院每天要认识很多人,还有个前男友扬言要复合,寻嘉就不担心他哪天就被勾搭走了?
江既言将削皮刀用力往前一推,莴笋直接掉了一大块肉。
寻嘉忙按住他的手:“你快放下吧,这么削都快被你削没了,一会我来。要不,你去阳台上拔棵菜进来。”
江既言站着没动:“七年后我就快四十了,你是不是想着到时候我人老珠黄,反正也找不到对象了?”
寻嘉忙放下刀:“我没有这么想!再说,我要你的呀,我怎么会不要你呢?”
“我不喜欢这样。”江既言说。
寻嘉“啊”了声:“七年还不够啊?那……”
“既然答应在一起,就是在一起,我不喜欢藏着掖着。”这种地下情让江既言觉得他像在欺负寻嘉,又或者是在消遣这小孩儿,这种感觉实在不舒服。
寻嘉一时没回过神来,愣住站了半天。
江既言已经丢下莴笋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