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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令 睡芒 3375 2024-05-26 00:00:00

林子葵望着他:“你……自己下山来找我的么?”

“是啊,”萧复伸手,“你撑伞,将这壶酒给我吧,我来提。”

“我来便是。”林子葵不肯让他拿东西,真是很努力在举高手臂撑着伞,两人沿着原路返回,萧复看他走路走不稳,一条长臂伸过去,将他揽着。

林子葵倏然不自在了起来,可是又晕,反抗不得,又喊他:“二姑娘……”

“你别看我,看路。”

“……好吧。”林子葵没再挣扎,一种突如其来的温暖袭上心头。只是他时不时往肩膀上的手掌瞥一眼,感觉自己和对方的相处模式,是不是有点问题。

难道不是应该自己揽着他么?

他有些站不稳,但萧复的手臂却还是稳稳当当,将他搂住。

二姑娘怎么比村口的牛还壮啊。

这不对劲。

林子葵只是这样想,却也不敢说,毕竟这大氅上好闻的香气,已经要将他熏得目眩了。

他默默地换了一只手撑伞,提着酒的手在他身后抬起来,似乎像揽着他,抬到一半,又怂怂地落了下来。

萧复注意到了,但也没吭声。

雨声里,萧复看他不敢吱声,便随口问他:“林郎,你家爹娘呢?”

林子葵老实说了:“我娘走得早,我爹去年也走了,现在身边就一个书童,他自幼跟着我,三年前我来京城赶考,那时墨柳就在我身边了……对了,二姑娘,”林子葵仿若突然想到了什么,问,“二姑娘不是和肖老夫人一起来的行止观么,怎么……只有你自己。”

萧复面不改色:“老夫人回家了,我本欲还要跪经几日,后来林郎你来了,我便不想走了。”

林子葵面色绯红,也说:“在下,本是来行止观温书的……”

结果现在下山去给萧复买酒。

那日有个大娘说,行止观有狐狸精出没,现在感觉真是,自己好像被“狐狸精”冲昏头脑了般。睡觉也想,白天也想,连看书的心思都淡了。

萧复又问他:“林郎为何不穿我送的披裘?”

“那太贵重了,我下山买酒,怕弄脏了它。要不……二姑娘还是收回去吧。”

“我昨日说了什么,林郎忘了?”

“没有忘记。”林子葵偷瞥了眼他的侧脸,萧复轮廓生得很美,也显得薄情。

“我回去便穿。”他道。

林子葵空不出来手,心里想着怀中的平安扣。

不知道,这不值什么钱的小物件,她会不会看得上?

到行止观时,雨差不多要停下了,林子葵的半边衣裳全都湿透了,而萧复浑身还没有沾几滴水。

萧复自然注意到了,这小书生打伞的时候,格外的细心,不让自己被雨淋了。这伞破破烂烂的,水全往他身上滴了。

大约是手酸,他收了伞,不着痕迹地捏了捏胳膊。

萧复顺手接过那把伞:“林郎将我送回东客堂可好。”

“好。”

到了东客堂,萧复又请他进去:“林郎,你肩膀湿了,进来烤烤火。”

林子葵有些犹豫,就被他抓住手,萧复的手掌大,皮肤温热,这一瞬手心的包裹感叫他什么反应都没了,顺势便被拉进去了。

“二姑娘,那是你的闺房……在下不能进。”他的脚想要黏在地上,但萧复力气真是太大了。

林子葵想,这是村口两头牛啊!就这样被拽了进门。

萧复侧头道:“这不过是道观的客堂,有什么不能进的?你是男子,怎么比我忸怩。”

林子葵一听这话,就不好意思再反抗了,惭愧地说:“可我的靴子,是脏的。”

“无碍,我的也脏。”

直到坐在炭盆前,萧复伸手帮他解开披风的绦子,可他方才打了个死结,解了许久也没解开,林子葵低声:“在下、在下自己来吧。”

“你别动。”萧复让元庆去泡茶,继续埋头给他解,然而耐心不足,一把给他拽断了,林子葵被勒得咳嗽几声,萧复捏着绦子,看着他:“断了。”

林子葵只是醉醺醺地笑:“无碍,我再缝上便是。”

“这衣裳这么旧,还破了洞,你还穿?”

“穿的。”他很恋旧,且一贯在吃穿上很节省。有点担心她不喜欢这点,林子葵轻声解释:“这衣裳旧了,是因为我时常洗它,破了洞,我便自己缝上,其实,也才穿三年……”

萧复:“你眼睛不好,怎么缝?”

林子葵:“我用手缝。”

这样一说完,他意识到不对,更坐立不安了。

萧复却只是笑,但并不是笑话,觉得这书生身上,怎么有这么多的优点。

他将两只手伸在火红炭盆上方,看林子葵手指皮肤被烤得泛红,还不自在地蜷着,就想去摸一下。

萧复是碰过一两次的,读书人的手,到底和自己这种习武之人的不同,林子葵的手指好看,指节修长,指盖圆润呈粉色,控笔的那根指头,有突出来的一截茧子,手背上,还能看见很薄的青色经络。

萧复凝视得入神。

林子葵捧着一盏热茶,不多看周遭摆设,埋着脑袋说:“二姑娘,在下,还得回去看书……”

萧复脑袋歪着去看他:“书呆子,我不好看么,看什么书?”

 

 

第11章 行止观(11)

炭盆烧得整个房间温煦如春,眩晕感却让林子葵站不起身,生怕站起来出洋相。

换做清醒时,他定然接不上萧复的话,但脑袋不清晰了,林子葵反而敢看他一眼,说:“二姑娘好看,可书……在下还是、得念书,来年要考春试的。我不能落榜的。”

“你把眼睛看瞎了,那不指定要落榜?”

林子葵自有自个儿的道理:“可我不需要多看,只需要听人念给我听便好,我家书童念一个字,我自会背出下一句。”

“那你书童不是嗓子哑了么,你舍得为难一个小孩么?”萧复温声,“不若我念给你听可好?四书五经,我这儿都有,你要听什么?”

四书五经,林子葵早就倒背如流了。

他口干舌燥的,脑子里一层雾,说:“都行。”

嘴唇干干的,他舔了一下,低头抿茶,茶也是甜的。

萧侯爷去找书,他没什么文化,从小不喜看书,唯一能看进去的,就是兵书了,长这么大能识字已经不错了,结果这屋里根本没有什么四书五经,只有几本起灰的道家经书。

他坐下翻开念,声音低得很温和,林子葵听了好一会儿,终于听出了:“二姑娘,这不是,这不是《道德经》么?”

“是啊,你不喜欢听?”

林子葵摇头,眼睛蒙蒙的却很亮:“喜欢的。”

“那我继续给你念,你身上可暖和了?”

他点头:“嗯,暖和了。”

可道德经这种东西,林子葵是越听越困,脑袋往下一颠一颠的,差点就要跌进炭盆里了,萧复伸出一只手,正正好接住他的下巴。

林子葵不知是不是喝了酒胆子大了,竟也没有挪开,便把下巴搁在他的手掌里,嘴里还说:“二姑娘,你的手……好大的。”

这是他清醒时绝对不敢说的,怕说了戳中小娘子的伤心事。

这当然不是萧复的伤心事。

他越看林子葵,越喜欢,反问他:“大不好么?”

林子葵很慢地摇头:“挺好的。”

一旁元庆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抓着金樽出去了:“走,咱俩别碍眼。”

金樽反抗:“庆哥,我想找,书生下棋。”

“下什么棋,扰了侯爷的好事,小心他揍你!”

这会儿工夫,一辆低调的灰色马车,到了行止观外。马车前后都没有任何装潢,朴素得很,而驾马的是个长相阴柔、身着绛紫色直裰的中年人,抬手撩起了马车帘幔,低声道:“主子,行止观到了。”

马车内伸出一只白皙精致的手来,搭在那阴柔男人手背上,弯腰下了车。

她全身裹着一件黑色的斗篷,不是耀眼华贵的料子,兜帽将脸遮个七七八八,根本看不清脸孔,可周身气度不凡,俨然是上位者。

进了道观,那阴柔男子引路带着女子走:“侯爷住在行止观的东客堂。”

女子到了东客堂外,被元武发现了,本要呵斥,却一眼看见了她身旁的人。

吃惊:“曹公公?”

难道是……

元庆也起了身:“太后娘娘?!”

萧太后微微掀起一点兜帽,露出尖细的下巴和红唇,打断他们行礼:“二位将军无需多礼,你们侯爷在哪?”

“侯爷在……”元庆扭头望着房门,说:“侯爷在里面,太后稍等,属下这就去禀报!”

说完敲门进去,萧侯爷转头扫他,蹙眉:“何事?”

林子葵本就微醺,听经听得犯困,半闭着眼却没睡着,他将手肘撑在胳膊上,掌心托着被酒熏得艳若桃李的脸,借着炭火的光和温度,眸光涣散地落二姑娘身上。

元庆进来,他好像也没听见,就那么悄悄、目不转睛地望着萧复。

偶尔萧复看向他,他这眼睛也不晓得,还是那么凝视对方。

萧复就觉得,自己好像在被一只无垢的小羊羔望着。

所以元庆进来,他自是不悦。

“主子,是……”元庆顿了顿,说,“您长姐来了。”

“她怎么来了?”萧复更不高兴了。

门口,已经传来了萧太后的声音,她一副要闯进来了的模样,喊道:“萧复,萧复!是本宫!我知晓你在!不要躲了!”

林子葵听见这声音,迷茫抬起头来:“二姑娘……”

“是我长姐,你莫怕。”萧复把书阖上。

“你……姐?”林子葵反应过来了,连忙起身:“我是不是应该……”他左右张望,看见窗户就要去爬窗,被萧复一把抓住手腕,萧复一只手捏着一块从窗台捡的石头弹出去,正中萧太后的哑穴,另一只胳膊夹着林子葵,往床榻一塞,放下帘幔:“莫出声。”

作者感言

睡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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