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燕辞心里咯噔一下。
叶青盏继续说道：“她年轻的时候遇上了饥荒，几年都没有好好吃过饭，胃病就是从那时候落下的。我印象里，每次她犯病都疼得死去活来，还不肯让我看到，自己一个人躲起来忍着，后来我去学了按揉手法，日日给她揉按，但最后，她还是因为胃病走了。”叶青盏的声音发涩。
秋燕辞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虽然世界上得胃病的人多了去了，自己的胃和他也没什么关系，但他还是像惹到了别人伤心事一样，有点不知所措：“你……别伤心了。”
叶青盏看着他，苦笑道：“奶奶告诉我，我这辈子只准喜欢一个人，一旦喜欢上谁，就要对他一心一意，一辈子都不能有二心。其实不用说我也知道的，所以我一直没有成亲。在遇到你之前，我也不相信一见钟情，但是，正是你出现了，我才真正明白了，这四个字，并不是有些人胡编乱造出来的，我既然第一眼就看中了你，这辈子就只能认你一个了。”叶青盏的眼睛里隐约闪烁着泪光，他冲秋燕辞微笑，宛如纯真的孩子。
秋燕辞的心狠狠地被撞了一下。
他被叶青盏的态度动摇了。他不知道叶青盏所说的一切到底是真是假。没有人告诉过他这种时候要怎么办，他也从来没用遇到过，他只能一言不发地坐在床边，静静地听叶青盏的诉说。
叶青盏仿佛在自言自语：“你说得对，我们才认识十天不到，真正的交流也才只有两天，但是我知道，我不会看错人的，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看错过任何一个人。”
“万一这此你看走眼了呢？”
“不可能，”叶青盏看得出来，秋燕辞有很深的心事，但却没有很深的心思，可以说他没有心机，单纯简单。顿了顿，他对着秋燕辞的眼睛说：“就算我看走了眼，我这辈子也认了。”
“那你有想过我愿不愿意吗？毕竟我们都是男的，在此之前，我只想过这辈子孤身一人，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和一个人而且还是一个男的一起生活，如果我拒绝，你要怎么样？”秋燕辞问道。
叶青盏微微一笑，心里已经有了安慰，秋燕辞既然这么问，十有八九能把他拿下了。
“如果你拒绝我，我会一直追着你，追到你同意为止，除非你说你讨厌我，除非我的出现破坏了你的生活，否则就算你拿刀砍我，我也不会退缩的。”
秋燕辞从小看的爱情话本好像都喂了狗，他再深谙所有的套路，此刻也无法冷静地思考。周围的气氛让他有点无法呼吸，他的声音都有些发涩：“你……不管你是真是假，等三个月一过，我绝不会留在这里了，我现在只是一个浪客，没有任何亲人和朋友，离开这里之后，我连下一刻去哪儿都不知道，就算有一天死了也不会有人发现……”
“你要去哪儿我都可以陪着你！”叶青盏打断他，“我知道一个人无依无靠的那种孤独和痛苦，我可以陪着你，只要你不嫌弃我累赘。如果你死了，我不会让你曝尸荒野，我会一直守着你，不让任何人打扰你，如果你愿意，就在下面等着我，下辈子我们还在一起。”
秋燕辞声音微微发颤：“你为什么单单认定我？我不敢肯定，以后会对你……”
叶青盏微笑：“没关系，我会一直跟着你，直到你喜欢上我，或者完全讨厌我。”
秋燕辞说不出话来。他觉得现在真的像在做梦一样，短短的两天里，自己竟然对一个十分讨厌的人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居然会被他的告白扰得心神不安。他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此刻他只想让这个梦赶快醒来，告诉自己依然对叶青盏厌恶至极。
但胃中的疼痛却强烈地表达着这一切都是真的。叶青盏靠近他，重新把手附在了他的胃上：“听我的话，再歇一会儿，不然你会受不了的。”
秋燕辞没有拒绝，叶青盏把他抱在怀里，像之前一样轻柔地按揉。
“怎么突然就胃疼了？是不是……我昨天吓到你了？”叶青盏想先转移这个话题，等之后再让秋燕辞一个人好好想一想。
秋燕辞脑袋还不是很清明，敷衍地摇摇头：“没有。”
“那是怎么回事？还有，你这病是怎么落下的？”
秋燕辞没说话，叶青盏也就没再问，专心致志地帮他缓解疼痛。不知过了多久，沉默一直在两人之间蔓延，叶青盏是给他思考的时间，而秋燕辞则是不知该说什么好。秋燕辞有点如坐针毡，想从他的怀里起来，却被叶青盏牢牢禁锢住。虽然他想的话，完全可以掀翻他，但不知为什么，他不想对叶青盏使用武力。
秋燕辞都有些烦了，叶青盏却依然不知疲倦，他按住他的手：“可以了，我没事了。”
叶青盏知道不能一下用时太长，只能慢慢调理，于是就收了手：“这种病是治不好的，只能调养，以后你千万要好好注意。”
秋燕辞不用他说也知道，但他还是点了点头。叶青盏又笑道：“不过就算你不注意也没关系，我会帮你注意的。以后每天都让我给你揉揉吧，就算治不了本，也能缓解一些痛苦。”
秋燕辞想拒绝，叶青盏却不容分说地走到书桌旁边，拿起纸笔，写了满满一页的药名。
秋燕辞跟过去：“不用麻烦了，只要我时刻注意，就不会再犯了。”
叶青盏好像没听见，写好之后叫来下人：“按这个方子，去抓十副药来，现在就去！”
下人应下就离开了，秋燕辞皱眉道：“你不必这样的……”
叶青盏看着他的眼睛，说道：“不，我必须要这样。我再也不想看到，对我十分重要的人被病痛折磨了……我的叔叔对我很好，但是在我五岁的时候就因为痨病去世了，最疼爱我的奶奶，也是因为胃病离开的。我不能再接受任何我在乎的人被病痛缠绕，如果再有人因为这个离开我，我会疯掉的……所以，你就当可怜可怜我，别拒绝我的要求，好吗？”
第21章 第21章
秋燕辞哑口无言。他自认自己虽然不善言辞，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心里还是有数的。但自从和叶青盏相处以后，他总是被他的言行举止弄得哑口无言，有话说不出，连反驳都无从下口。
秋燕辞深吸一口气，垂下眼睑，苦笑道：“这个世上，没有什么是值得我珍视的了，你如果对我太好，这个人情我该怎么还呢？”
“还什么还？”叶青盏有点想抓狂，怎么就说不明白呢！
“我对你好，是因为我喜欢你，不是想让你欠我人情。如果你想还的话，就把你自己交给我吧，只有这个还法我能接受。”
“你……”秋燕辞低着头，“你还真是……”
叶青盏握住他的双肩：“给我一次机会，相信我，我不会让你失望的。如果我骗你，你就打死我，我不会让我哥找你报仇的。”
秋燕辞看着他，叶青盏的眼睛宛如有着魅惑人心的力量，让秋燕辞一刻也挪不开。良久，秋燕辞被那眼睛里炙热的情感灼烧得浑身发热，他错开眼神，低声道：“你随便吧。”打开他的手，开门出去了。
叶青盏欣喜若狂，他知道，这完完全全是给了自己一个机会，一旦有机会，八成是可以拿下的啊！
叶青盏很高兴，秋燕辞在感情方面是一张白纸，只需浅淡的墨迹就能让他染上颜色，对第一次接触到的情感一定会很执着。叶青盏在欣喜秋燕辞如容易攻略的同时，也庆幸他从未经历过这种事，让自己有了完完全全的机会。虽然很卑鄙，但他愿意做这种小人。
秋燕辞站在门外，不知道该做什么。原本他想的是去找那些侍卫打探一下情况，但他又怕万一有杀手混进来对叶青盏不利，所以就没去。他不敢离开叶青盏半步，除了潜伏的杀手，还有无处不在的黑暗。即使他照叶青盏小了三岁，但他也无法把叶青盏视为兄长，反倒是自己担起了保护他的职责，他觉得有点好笑。
他也真的笑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他本该拒绝叶青盏的。叶家虽然财大势大，可以养叶青盏一辈子，但有朝一日，等一直护着他的叶微澜权利日渐式微，叶家实权转由下一代人接手，他们真的会留一个叶青盏在家里碍事吗？他需要能为他遮风避雨的家，那个家里有孝敬他的孩子，而秋燕辞，不可能会给他这样的生活。况且，下一刻都不知道要去哪里流浪的他，不知道哪天就死在了流浪的路上，没有人知道他是谁。他不想让漂泊不定的自己耽误了别人的生活，即便那个人自己曾经十分讨厌。而且，他也不敢保证自己日后不会娶妻生子成家立业，他觉得，一切都太荒唐欠虑了。
可他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一个人太痛苦了，师父走后，他更能体会到这种直击心灵的孤独，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下自己一个人，没有色彩，没有声音，只有自己苍白的身影和震耳欲聋的呼吸声。没有人关心他，没有人在乎他，在人与人之间的短短接触里，他看到的也只是对方空洞的眼神，自己只是一个过客，他们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然而，叶青盏却不一样。虽然他第一次给秋燕辞的印象实在是差到不行，但离天怒人怨的境界还差得十万八千里，他除了嘴上讨人嫌，人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坏。叶青盏是除了老藏和师父外，第一个把自己放在心上的人——如果他是真心的。他努力说服自己叶青盏是在骗他，等到自己的心被俘获时，他就会把自己狠狠地甩开丢掉，但他潜意识里还是不由自主地相信了他，就算不承认，心里也认为他说得都是发自内心了。
一个人孤独太久，空白太久，对于突如其来的温暖和关怀总是能刻在骨子里。叶青盏就是让秋燕辞把那份感情偷偷刻进骨子而不自知的人。他想，如果是这个人，自己这辈子也没什么不好的了。以前受过的苦，遭过的罪，都只是为了遇到他而挥霍晦气，积攒运气。所以，他没有拒绝，因为他很自私，他真的，渴望着一份关怀。
但是，像他这样的花花公子，如秋燕辞一样毫无经验，又怎么能分辨出他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呢？他的心里有六成相信他，却还有四成不信他。所以，他没有答应。
他下意识觉得，他应该好好地和叶青盏接触，读懂他的内心，好知道他究竟有几分真心。
秋燕辞觉得自己真是太自私了，他不喜欢欲拒还迎，但此刻他所做的决定与这并无二致。他恨不得打自己两巴掌，但是内心无法抑制的欲望却一直在蛊惑他，让他好好地去了解叶青盏。
秋燕辞深吸一口气，头脑中的混战历经几番战斗，终于分出了高下。他决定了，他要静观其变，顺其自然，日后若是对他毫无感觉，就当这是一场梦；若是自己真的对他动了不一样的心思，那就继续走下去，直到自己被他打动到对任何人都死了心的地步，就算那时叶青盏是骗自己的，也只能怪自己眼瞎，怨不了任何人。因为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