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曦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不轻不重的，也没什么特别的情绪，就算是暂时放过他了，辛宓舒了一口气，又有些不解地问道：“那江总不生气了？昨天他气得厉害，下了飞行器就把我们全丢外头了。”他还以为裴曦起码三天近不了身呢，只是现在看来江上阳对他的忍耐度又高了一个百分点了……真不知道是可喜可贺还是要给江上阳默个哀。
提到这件事，裴曦的眼皮子也不由自主地跳了一下，他是真没想到江上阳会生气得这么厉害，但是当时他也没想太多，只是刚好有不少事情挤在一起等着要他一块儿处理，那个骇浪组的元伍还在那里叽叽歪歪提一些当年往事，不好让江上阳知道，而且他想去处理的话江上阳肯定是反对他离开疗养的那间丛林别墅的，他气不过就叫人把元伍给炸了，后来一琢磨，就干脆二话不说直接跑了，打算回头再解释，反正当时他觉得他惹江上阳生气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过后哄人的手段也是层出不穷，到时候再哄回来就是了，却没想到江上阳的反应竟然那么大，这么一来二去的，惹得江上阳差点跟他分开不说，还反而把裴曦自己的真心话逼了出来……当然，他也不吃亏，口是心非的江上阳肯承认喜欢他，裴曦才觉得自己赚大发了呢。
说实话，裴曦到现在冷静下来想了想，觉得昨天晚上要是江上阳坚持一定要分开……他还真不确定自己的那一句“我真想杀了你”会不会成真，他不舍得，可是他控制不住那种得不到就毁灭的本能，如果对于以前的他来说，江上阳就是他最好玩的一个玩具，那么对于现在来说，江上阳已经被他明明确确地摆到了心尖儿上最顶端的位置了，谁都无可动摇。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但是不会让人厌烦或者觉得被束缚，裴曦想一直看着江上阳，想和他结婚，想和他一起生一起死，喜欢他呆在自己身边，哪怕对方只是不耐烦地嫌弃他碍眼，然后口是心非地在他表现出失落的时候别扭地招他过去顺个毛……他近乎迷恋于这个男人给予的一切尊重和伤害，也执拗地想在这个男人的每一寸时光里留下属于他的痕迹，哪怕是死亡，也没办法改变他们之间的关系……
裴曦喜欢江上阳——他觉得他喜欢的，或许放在很多天之前，他的大脑会对他嗤之以鼻，但是如今他可以用很多科学的测试来证明他对江上阳的在意，心跳，血压，脑电波，裴曦再也没办法可以用那种冷静地看着江上阳为了他团团转的态度对待江上阳，如果这样都不算是爱情，那么对于裴曦这个人来说，大概这个世界也没什么人是能值得让他再多看一眼的了。
辛宓很直白地问他为什么会突然觉得他喜欢江上阳的时候，裴曦难得没有对辛宓放冷气，而是沉默了许久，也思忖了许久，才道：“上阳说，他喜欢我，但他忍不下去，他想离开我。”
辛宓的心里登时就是一咯噔，他和潘戎并没有在江上阳的公寓里装上监控系统，这个回答和举动都太危险了，万一裴曦当场失控了，让江上阳出了什么事的话……辛宓艰难地道：“那BOSS你当时……”
裴曦很明白他想问什么，实际上裴曦也有点不太明显的后怕，那时候他手边有无数武器，而江上阳又没有足够的防备，他甚至有那么几秒钟是自己的病再次发作了的，如果那会儿他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哪怕是一秒钟，都足够让江上阳这个人消失在这个世界上……裴曦到现在仔细一回想，都觉得自己当时的反应很出乎意料，包括出乎他自己的意料，“我什么都没有做。”
辛宓明显愣了愣，斟酌着措辞道：“BOSS你应该知道的，情侣之间，产生一点小矛盾的话也是正常的，类似口角……”
“没有，都没有，”裴曦很冷静地道，而不是像是以前那样嫌辛宓烦让他滚，“我没有对他大吼大叫，也没有把他绑起来不让他离开我，也没有想杀了他……想法是有，那么几秒钟而已，我没一点动手的打算。”
辛宓怀疑今天的……不，昨天的BOSS被什么东西附身了，今天的BOSS也不太正常，辛宓压抑着惊悚的目光打量了他几眼，“所以……你们好好谈了？”
裴曦想了想，道：“我只是跟他说，他不负责任。”
“……”辛宓差点脱口而出问这个成语难道不是形容BOSS你的么，还好及时刹住了车，没有破坏目前的良好气氛，“情感上，我同意BOSS你的说法，但理智上，我觉得江总是一个负责任的人，他不会真的丢下你不管的。”
裴曦一脸的深有同感，“你说得对，他那么爱我，怎么舍得？”
辛宓：“……”他默默地给江上阳点了一根蜡烛。
辛宓忍住扶住额头的冲动，“那后来呢，江总做了什么？”
裴曦回忆了片刻关于昨晚的场景，“他什么都没有说。”江上阳的确没有亲口对他承诺什么。
辛宓愣了愣，跟他确认：“什么都没有说？”
“但我明白他的意思，”裴曦用一种有些自豪又有些古怪的表情如是道，“他喜欢他，他没办法离开我。”
辛宓“……”了半分钟，才道：“他就这么简单地不生气了？”难不成真的是那雪中浪漫的小提琴打动了江上阳的心？
裴曦的眼睫轻微一动，然后微笑，“我对他说，我喜欢他。”
辛宓一开始没当真，“对，你喜欢他，全世界都知道。”简直是个噩梦，不是么？
谁知道裴曦又重复道：“我喜欢他。”
他的咬字很重，辛宓先是不解地挑眉，然后就愣住了，双眼缓缓地睁大，有些难以置信也有些紧张，他的嘴巴张合了半天，才艰难地道：“BOSS，你得向我保证，你没有再对江总玩什么爱情游戏。”
裴曦看了他一眼，嘴角的笑意变浅，他的模样看起来有些薄凉，也有些高傲的轻蔑，“辛宓，这次是他选择相信我。”
辛宓默默地看了他一会儿，问：“那你会让他失望吗？”
裴曦有几秒钟是没有开口的，他面前的桌面上，有一台银白色的通讯器，屏幕上显示着一张地图和一个红点，那个红点正在徐徐朝着他靠近，裴曦紧紧地盯着它，然后低声道：“也许会……但我，不想让他失望。”
江上阳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到自己的公寓陪裴曦吃午饭，因为在抵达公寓之前，他突然被一个人邀请去路边的茶馆里喝杯茶聊聊天了，如果是普通人的话他就直接推脱了，他对吃饭时间跑去喝茶这种事情没什么兴趣——但很不巧的是，这个人不是他随便就能打发的。
“李世伯。”江上阳走到那个穿着儒衫的沉稳淡泊的老人面前，很有礼貌地打了个招呼——就似他的外在形象，何时何刻都彬彬有礼的世家贵公子。
鸿帮的龙头——李鸿天把玩着两个老玛瑙雕琢的手球，坐在桌边闭目养神，听到江上阳的声音，他睁开眼睛，笑，“坐吧，江贤侄。”
江上阳坐下来，亲自给对方倒了茶，还顺带拜了个晚年，“今年事情多，我也没在北9区，就没去几位世伯家里拜访，还请李世伯莫见怪了。”
李鸿天又笑了笑，看不出明显的情绪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惦记着做什么？听说裴贤侄的身体不太好，你在忙的就是这件事吧，怎么样，裴贤侄的身体好多了吗？”
“劳烦李世伯挂记了，只是一些陈年的老毛病，这一到阴雪天就犯疼，我就带他去暖和点的地方过年了，”江上阳镇定自若地道，“也不知道是谁大过年的老说裴少身体不好，他啊，精力旺盛得就快上房揭瓦了，改天得让他去您那里熏陶熏陶，别成天活蹦乱跳的，还东琢磨西琢磨，累人。”
江上阳说得像模像样，李鸿天仔细听着，看起来并不介意他避重就轻的说法，反倒顺着道：“熏陶谈不上，过来听我这个老人家唠叨几句倒是可以的，裴哥走得早，我要是不照拂他的后辈，以后就没脸去见他了，贤侄你说对不对？”
江上阳不置可否，“我代他老爷子多谢你了。”
李鸿天手里的老玛瑙手球碰撞出轻微的响声，他慢悠悠地说：“这年轻人啊，有出息是好事，太急躁了也不行，得一步一步稳着来，贤侄你一向就做得挺好的，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后辈。”
“世伯过誉了，我也就是随便做做，也没真的做出什么成绩，而且我这个性格就是个慢云吞，急不起来，”江上阳微笑，自然得像是在和对方闲话家常，“裴少的性格和我不一样，他从小就火爆，李世伯你也不是不知道，碰上个什么事吧，他就喜欢砸个猛锤，你说对吗？”
李鸿天笑容不变，“性子嘛，可以磨，没什么是磨不动的。”
江上阳优雅地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轻笑，“只是怕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要是谁能指望一只老虎改吃素了，才是滑天下之大稽，不是么？
第二百一十六章 新年礼
江上阳回到自家公寓，已经超过他和裴曦定好的吃饭点了，裴曦还没来得及哀怨一下，就看到他家小太阳的一脸不爽了，他的脑内立刻飚起高频警报声，谨慎地道：“亲爱的，你在路上遇到什么事了么？”应该跟他没关……吧？
“你说呢？”江上阳睨了佯作漫不经心的裴曦一眼，然后没好气地道：“明明你招惹了人家，为什么他偏偏要找我来敲打你？”
“……”裴曦瞬间了然，啧了一声，“谁这么大牌来给你摆架子了？”他想了想，笃定地道：“李鸿天？”不是一猜就中，而是比起傲气的元伍、火爆的刘毅强和喜欢躲在背后的陈昆来说，李鸿天一向是最老练也是最喜欢拿资历压人的，毕竟以前就算是裴劲英不给他面子，也会看在敬老的份上见面打声招呼。
江上阳把外套挂在门边的衣架上，换了毛拖鞋往里走，一边走一边对裴曦道：“除了他也没别人了，怎么，你露什么马脚给人逮住了？”
“没有啊，”裴曦知道怎么回事之后倒是淡定了，一副“不关我事”的悠哉表情，“不就是之前炸了那个元伍么，估计他们急了吧。”
江上阳心想也是，要是四大帮知道他们大过年被一场无妄之灾弄得焦头烂额，至今还没摆脱一堆烦心事的罪魁祸首就是他面前这个人，估计个个就该大刀阔斧的和裴曦杠上了，才能洗刷那一肚子的郁闷之气，这会儿李鸿天跑来对着江上阳敲山震虎，想必就是有想法没证据，偏偏裴曦在这期间还那么大张旗鼓地撂下脸子来教训元伍，一副不怕搞事的样子，反而错打错着地把他自己的怀疑减轻了，现在四大帮都把注意力转移到抓内鬼上面了，李鸿天之所以这么闲着蛋疼跑来警告裴曦，一来是想彰显一下自己作为长辈的权威，二来就大概是怕这个疯子随手又一个炸弹把其他人也一起给炸了，他们四个都正忙着内斗呢，暂时没空和裴曦玩炸弹游戏——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被Satan袭击过后多了这么个坏毛病，四大帮心里的想法估计都是：你说玩什么不好，非得玩这糟心玩意儿，搞得人仰马翻人人自危的，真是烦人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