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幕弦深吸了一口气,松开了掐住郁放脖颈的手,“明王,你知道,如果德顺招了,朕会如何?”
明王一愣……
郁放已经晕了过去,姬幕弦嗤笑一声,“他若是招了,朕便会让人将告示一城一镇的贴下去。到时候,你不是父皇的儿子,而你的母亲和一个假太监珠胎暗结的事,就会人尽皆知,你会成为大盛的笑柄,百姓们的饭后谈资。”
明王仿若受到重击,脑中一片空白,剧烈的挣扎了起来,“不,不。”
明王这辈子,最在意的,就是声誉,否则不会他在襄阳的时候,会和瑾王纠缠那么久。
如今将他的遮羞布扯下,他如何能不乱,怎么能接受死后还要被人当成茶余饭后的笑柄。
“姬幕弦,你不可以!”
姬幕弦看了一眼他因为挣扎加速了流血的刀口,嗤笑一声,“朕为何不能?”
姬幕弦不顾明王的哀求,转身吩咐道,“不要让他死了,朕还要他活着,看着他的身世被昭告天下。”
“是……”
狱卒闻言,带了大夫进来为明王止血。
姬幕弦冷眼看了一眼,便转身离开。
出了大牢后,想起郁放和明王的话,心里愈加得冰冷。
什么叫国师的滋味确实不错?
他碰了颜玉书了?
姬幕弦一掌拍在了一旁柱子上,身后的宫人立即跪了一地。
颜玉书是他这辈子认定的人,是他得到的,唯一干干净净,独属于他的东西。
他若是被人碰了。
难言的恐惧和绝望把姬幕弦仅剩的理智扯进了黑暗中,让他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似乎溺水一般的呼吸不畅。
姬幕弦眼神冰冷,压制不住心头的怒气,“去,不要惊动国师,把颜絮带来。”
身后的宫人一头雾水,只能连忙去了。
姬幕弦抓住圆柱的手青筋暴起,捏紧了拳头,很多事,他不能直接问颜玉书,那就只好把颜絮带来问。
第三卷 长相守
第95章 回洛阳
姬幕弦没有回到房里,在离颜玉书较远的院子里等着,没多久,颜絮就被人一左一右提着肩膀带了过来。
颜絮被这阵势吓懵了,两臂被松开后,「嘭」一下跪在了姬幕弦面前,“陛,陛下。”
姬幕弦脸色冷凝的看着颜絮,沉着声音问,“朕问你,你家公子的身子如何了?”
颜絮被他问得一愣,连忙回答,“公子身子已经大好了。”
姬幕弦站起身来,忽得有些觉得闷得慌,“朕问你,那一脚,有没有留下什么问题?”
颜絮呆在原地,知道姬幕弦既然问了,定是知道些什么了,便如实回答,“慕老先生曾交代过奴才,公子身子被那一脚踹得太狠了,以后每每换季更要注意,不能再让公子劳心劳力。”
姬幕弦深吸了一口气问,“没有旁的法子痊愈?”
颜絮摇摇头,“老先生说过,公子背上的,只是皮肉伤,他倒是可以让公子背上的伤痕痊愈,真正要紧的,是那一脚,即便眼睛治好了,那一脚留下的后遗症也只能好好养着。”
“好好养着,便可平安无事?”
颜絮沉默了下来,声音也变得细若蚊声,“老先生说了,公子日后,寿命,可能不会像其他人那样长寿。”
姬幕弦被脚底升起的那股凉意激得头晕目眩,差点腿软在地,身后的宫人手疾眼快的扶住他,“陛下!”
姬幕弦稳住心神,声音沙哑的问,“什么叫不会像其他人那样长寿?”
颜絮低着头,“便是要好好养着,可能公子还能寿终正寝,稍有不慎,公子便……便,不大好……”
姬幕弦额头上青筋暴起,踉跄着走出门,身后的宫人看了一眼地上的颜絮,连忙跟了上去。
院子里的海棠开得正好,一片片的落了下来,姬幕弦的脚似有千斤重,每一步都用尽了他的全力。
颜玉书的身子,竟然虚弱到了如此的地步,怎么办,怎么才能让颜玉书能一直陪着他。
颜玉书不可以不寿终正寝,他要陪自己一辈子的,长长久久的。
怎么能,怎么能说不能寿终正寝!
颜玉书午时才醒了过来,睁开眼睛发现颜絮不在,姬幕弦也没在房里,只有几个宫人在一旁候着,颜玉书有些奇怪,撑着身子问,“陛下呢?颜絮呢?”
就算姬幕弦忙得没有时间,颜絮总不会不守着自己。
宫人红着脸支支吾吾的,“国,国师,奴婢等伺候您起身。”
实在是颜玉书露出的脖颈和肩头上的痕迹太过明显暧昧,几个丫头脸红不已。
“不必,让颜絮来伺候我起身。”
几个宫人相视一眼,便跪下了,“国师,就由奴婢伺候您起身吧。”
不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也不叫颜絮过来,颜玉书冷了脸色,“本殿要颜絮伺候,为何不去唤他!”
他说话间,那盖在胸口处的被子滑得更下,“要么就如实对本殿说实话,要么就去把颜絮寻来。”
颜絮是被陛下带走的,几个宫人哪里能寻来,只能躬下身子,“陛下,陛下有事要问颜絮,故而,才由奴婢等伺候国师。”
“什么事,要陛下亲自问颜絮?”颜玉书刚准备掀开被子下床,突然意识到自己身上未着片缕,才停下了动作,“出去……”
几个宫人哪里敢再惹他,连忙退了出去,颜玉书自己撑着酸软的腰身,疲软的双腿下床找了衣裳穿上,便要去找姬幕弦。
才行了几步,房门便被推开来,姬幕弦大步流星的进了门,不由分说的将颜玉书拥到了怀里。
颜玉书能感到他身体的轻微颤抖,有些莫名,“你怎么了?”
姬幕弦贪婪的嗅着独属于颜玉书身上的味道,“玉书,我们回去吧,回去就成亲,朕迎你入宫为后,在后花园里种你爱的梨树,牡丹,花开的时候,你想怎么看就怎么看好不好。”
经此一遭,颜玉书哪里有不答应的理由,轻声回答姬幕弦,“好……”
将颜玉书抱在怀里,姬幕弦才觉得心里安定了下来,“好,那我们就准备后日起程。”
“好……”
颜玉书的温顺让姬幕弦心里受用,仿佛是要确认什么,姬幕弦低头,不由分说的堵住了颜玉书的唇。
颜玉书明白,姬幕弦应该是问出了什么,便也不反抗,仰着头由着他吻。
第二日,德顺的供词被呈到姬幕弦面前,姬幕弦命人张贴了告示,昭告天下。
既要回洛阳,姬幕弦和颜玉书都不愿带着明王和郁放德顺这几个累赘,姬幕弦处了死刑,让人挂在城门上暴晒三天才可放下来。
三人挂在西门,第三日早早的,姬幕弦就带着队伍浩浩荡荡的从东门出发,此次,颜玉书在,姬幕弦没有再走旱路,改走了水路。
水上风光极好,龙船高大,颜玉书让人搬了一张美人榻放在船头,自己躺上去,看着两岸的青山,山头偶尔露出的各色花树,手上吃着姬幕弦让人准备的冰酥酪。
颜玉书吃下最后一口冰酥酪,不由得感慨,“真真是神仙的日子。”
颜絮伸手接过他手里的碗匙,“陛下可说了,您不能多吃。”
颜玉书瞅了他一眼,“你是我的奴才,还是他的奴才?”
“自然是公子的奴才。”
“我的奴才做什么什么都听他的。”
姬幕弦从船仓里出来,见到的便是颜玉书身着一身秀有梅花纹的白衣躺在美人榻上,映着身后波光粼粼的水面,正笑得开怀。
姬幕弦觉得,即便人间再好,也比不过此情此景更让他觉得幸福欣慰的了。
“看见什么了,笑得这么愉悦?”
颜絮笑着躬身退下了,颜玉书笑着看姬幕弦,“同大臣商议什么?”
姬幕弦在他身旁坐下,“商议如何迎你入宫。”
“他们不堵得慌?”
“堵得慌也没有用。”
姬幕弦伸手,将颜玉书捞到怀里,“朕同礼部尚书说过了,你是男子,成亲之日,司仪绝不能叫错。”
颜玉书笑得开怀,“叫我什么?你这不是明摆着为难别人?”
“朕要他们叫夫夫对拜。”
颜玉书放软了身子靠在姬幕弦怀里,继续看自己的风景。
姬幕弦在他发间印下一吻,“朕回宫后,你的衣裳发冠由朕亲自画,交给尚衣局来做,你不必担心。”
“我担心什么?”颜玉书头都没有回,“倘若那日你给我一身女子衣裳,我就穿着自己的衣裳来拜堂。”
姬幕弦知道这事颜玉书真干得出来,笑着搂紧了他,“朕一定给你一件,你满意的衣裳。”
“嗯……”
水上的行程不比陆地,行得缓慢,饶是姬幕弦催促,到洛阳的时候,也已是五月下旬,天气炙热了起来。
皇帝带着国师回洛阳,加之姬幕弦当时为了立颜玉书为后逼得右相撞死在金銮殿外的事,坊间说书的人将此事说得缠绵悱恻。
但,说得最多的,就是姬幕弦强取豪夺,逼得颜玉书不得不逃出宫,又被抓回来,恐怕此次,再也逃不掉了。
朝中有心送自家女儿进宫的人,都拿不定主意,要不要送,这一年,颜玉书不在,让他们心思活络了起来,如今怎么就会突然回来。
明王不是太上皇的亲生孩子一事,已经人尽皆知,昭和帝为此,加重了病情,紧急传信到姬幕弦手里后,姬幕弦让人一定要保住昭和帝的命。
倒不是为别的,他要和颜玉书成亲,昭和帝突然死了,他就得守孝三年,这如何能拖,只能让人吊着昭和帝的命了。
一行人到皇城前,萧山就带着留朝的众臣在城外恭迎。
颜玉书没有和姬幕弦回皇宫,回了颜府,虽然府中如今只有云锦瑟在,他住进去,的确不妥。
但如今云锦瑟一心一意照顾自己的小侄子,偏生颜家被金氏几个人弄没落了,就带着颜子垣,堂而皇之的住到了将军府,颜家的那些人,总时不时的去将军府要些东西。
云锦瑟是儿媳,如何能赶他们,颜玉腾又是在皇宫当差,不好时时回来,仗着身份,在将军府作威作福,偏生云锦瑟还不能做什么。
做了,便是他这个儿媳,不孝公婆,苛待庶弟庶妹。
颜玉书听颜玉腾悄悄给他说的时候都气笑了,这几个人,真的忘了自己干了什么了吗?
颜玉书回将军府的时候,云锦瑟让奶娘抱着孩子亲自到门前来接。
颜玉书下了马车,云锦瑟便躬身道,“叔叔回来了?”
颜玉书连忙还礼,“嫂子不必客气,玉书来看看小侄子。”
“快请进,院子我已为你备好。”
颜玉书跟着云锦瑟进了门,看着还在襁褓中的孩子,不由说道,“是我愧对他了,他自出生我都没有来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