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日,就在顾文彦用气话赌他,说他要走的时候,渡尘动摇了,内心有个声音告诉他,不想让顾公子就这么走了,至少不该是现在。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伸这个手。
又默念了几遍经文,渡尘才舒了口气,回到房间。
等他推开房门的时候,看见顾文彦正环抱着双腿,将头埋在膝盖上,身体微微颤抖着。
“怎么了?”渡尘直觉不对劲、走近了,俯下身拍了拍他的肩膀。
“....”顾文彦抬头,一双发红湿润的双眼委屈的看着渡尘,“你去哪里了。。。。这么久才回来。”
渡尘一时间竟不知所措了,这样一个可怜巴巴的顾文彦,他第一次见到,而且就算是平时视如弟弟的渡明,也并不会同他这般乞问。
“我只是去了后院。”渡尘有点轻轻揉了揉顾文彦的头,哄道,“发生什么了吗?”
“...”顾文彦突然握住了渡尘的手,负气道,“我不想....一个人。”
渡尘:“....”好。
渡尘笑了笑:“顾公子不走,小僧不走。”
作者有话要说:掉马甲
☆、第 8 章
次日,天才蒙蒙亮,顾文彦就听到房里悉悉索索的声音,睁眼一看,发现渡尘正在收拾衣物。
顾文彦:“小师父,你这是做什么?”
“今日在山下卢府有一场法事,昨日大师兄叫我与他同去,顾公子这几日你可自行在山上休息。”渡尘拿了经文、衣物,将包裹系好。
“去几天?今夜不回?”顾文彦有点急,赶紧起身穿上衣服。
“法事要做满三天,三天后回。”渡尘见顾文彦火急火燎的,便停了下来,“顾公子,怎么了?”
“我同你一道。”顾文彦扒拉几下衣服,盘上发髻,靠近了渡尘,“我不要一个人在这。”
渡尘:“....”
见其如此,渡尘也不多说,只是笑了笑又略有所思的点点头,复杂的表情让顾文彦一时看不太懂。
但是,他很清楚,他不愿在渡尘不在的时候,一个人留在寺庙。
虽说昨夜,他已坦白了身份,渡尘也向他表明,不论是何原因,只要他不说,那便不问。
可让他一人,顾文彦是没有多余的心思一个人礼佛的。
他匆忙收拾了一下,跑到寺庙门口,才明白原先渡尘的表情是为何了,“这么多人?”
顾文彦以为下山做个法事,就只有渡尘和渡空,结果到了寺庙口才发现渡厄和那个跟屁虫渡明也都在。
渡空笑道:“卢府是大户,做法事自然也讲究,人齐了,我们动身吧,不然误了时辰也不好。”
说完,众人一同往山下走去。
一路上,顾文彦都板着个脸走在最后,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看这渡明就来气。
昨日把渡尘叫去窃窃私语就算了,今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粘着渡尘!
渡明:“三师兄,我们这次超度的是卢府的少爷吗?”
渡尘:“恩。”
渡明:“可那少爷我记得年纪不大,也没啥病的,怎么会...”
渡空:“阿弥陀佛,渡明,你别缠着你三师兄了,看路。”
渡明:“哦...”
……
顾文彦暗自磨着后槽牙,在后头紧紧盯着,不爽,非常不爽!
走个路还问东问西,到了人家府上不就都知道了吗,还一个劲抓着渡尘的衣服不放,啧,这和尚,修习不高。
紧赶慢赶,一群人终于来到了卢府--灵山镇有名的米商。
众人由管家带路进门,而这一路,除了白布、灵灯外,卢老爷、卢夫人并未现身迎接,倒是来到灵堂里,有几个家仆模样的人蹲在卢少爷水晶棺前烧纸钱,一边烧还一边哭。
顾文彦走进灵堂,抬眼一看。
好家伙,没给他吓一机灵。
那guan材上贴着一堆经文“那是老爷前几日给少爷求的,说是……给他治病。惊扰师父们了。”管家示意了一下家仆,让他们赶紧搬走。
“啊,什么病要对个死,人这样贴起来?”顾文彦一时没收住,秃噜了嘴。
蹲地上的家仆一听,齐刷刷转头大惊着瞳孔盯着他,渡尘忙把顾文彦揽在了身后,躬身道,“不好意思,吉时要紧。”
管家没再多说,点了点头,“师傅们请随我来。”
在灵堂的幕布后,安置了一排长桌,上面摆满了法事用的器皿以及香烛、油灯。
几人依次落座,唯独顾文彦站在原地,“顾公子,你是想看着我们吗?”渡明不客气道。
“我...”顾文彦刚想开口,只见渡尘搬了一把椅子过来放在了他身后,“顾公子,坐这儿。”
顾文彦朝渡明嘚瑟的扬起下巴,眼也不带瞧人的就坐到了渡尘身后。
渡明见此越发气鼓鼓,不想说话,赶紧和渡厄换了个位置,抢着坐到渡尘身边。
两个人尴尬的气氛,惹得其余人大眼瞪小眼,一致表示:阿弥陀佛,超度才为正事。
在一遍遍的佛音感化下,顾文彦成功靠墙进入了酣甜的美梦。
梦中,他和渡尘来到了灵山寺的后山上,渡尘依旧站在那敲钟,而他则靠着柱子,躺在亭子里翘着个二郎腿。
梦里的渡尘依旧好声好气,放下钟锤走到亭阁外,拾起一朵花小心的插在他发冠上,只是在梦里,渡尘俯身轻轻在他额头上落下了一个吻……
“放我进来!我要见他!”
这梦正做的脸红心跳,顾文彦被突如其来的吵闹声拉回了现实。
……我擦,我刚才怎么了。顾文彦猛地敲了敲脑袋,这梦...着实吓人了。
而更吓人的是,卢府门口有个男子突然撞开了家仆,闯了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顾文彦:5555 这是什么梦……
☆、第 9 章
那男子径直闯入,两手撑着水晶棺,低头看着躺在棺里的卢少爷,顿时,恸哭不止,嘴里喃喃道,“华安,我来了,华安,你看看我……是我啊!是你最爱的小鱼儿啊!”
“来人!快来人!”突然,卢老爷出现在灵堂外,瞪着眼像是要把那男子吃了似的,指着他大骂,“管家!把他赶出去!快!别让人辱了我儿子的名声!”
说完,管家带着一群高大的小厮来到灵堂,正欲上前将男子拖走。
只见那男子突然从袖口掏出一把刀抵在自己的脖子上,叫喊道,“都别过来!谁也不可以把我和华安分开!再也不可以!”
说完,男子直起脖子,眼见着这手起刀落之际,躲在幕后的顾文彦一步掀开幕布,一步上前,劈下那男子握着刀的手腕。
一瞬间,在场众人纷纷愣住。
“快,把他带走!”卢老爷忙喊道。
“等一下!”顾文彦挡在了男子身前,“卢老爷,咱们有事好好说,别弄的要打要杀,况且……还是在你儿子灵堂前。”
“你是何人?”卢老爷怒瞪道。
“老爷,他是同灵山寺和尚一起来的。”管家赶紧开口解释。
“既然是灵山寺来的,就不要管这凡间俗世,免得碍了出家人的眼。”卢老爷沉着脸朝管家使了使眼色。
管家会意,招呼两个家丁上前欲把顾文彦和那男子一起带走。
这时,一直坐在幕后的渡尘出来了。
“卢老爷,”渡尘颔首,“顾公子是我灵山寺贵客,不如让小僧带他们出去,免得惊扰了旁人。”
“是啊,卢老爷,今日法事已完成,让我三师弟带这位公子离开,不误正事。”渡空也帮着说道。
卢老爷见灵山寺僧人这般开口相互,实在拉不下脸为难顾文彦,便挥了挥手,示意管家放行。
渡尘和顾文彦护着那男子出了府,来到路边,男子便瘫软的跪在草地上痛哭起来,嘴里还不停的念着‘华安’。
“那华安……”顾文彦小声朝渡尘打探。
渡尘点了点头:“嗯,卢少爷名唤卢华安。”
“华安……与我早已私定终身。”男子突然沙哑着嗓子抽泣道,“我叫贺玉,本是这四春班子里唱曲儿的一角,与卢公子在一年前相识。他爱听曲儿,也总是会点我唱,有一次,我下了台,他溜到我的休息处,站在那不说什么,就是笑笑,过了好半天,才说:你叫贺玉?我叫你小鱼儿吧……自那日起,他便常常来看我戏,等我下戏了再一同出去,谈天说地、品酒赏月……渐渐的,我们互生情愫,互相吸引,曾经默默发誓,要互相厮守终生……”贺玉哽咽着继续道,“就在前不久,他父亲也就是卢老爷,说要给他谈婚事,看中了大户人家的小姐。但是华安反对啊,当天就和他父亲坦白了,说这辈子,就算无法与我有个名分,也只求将我带于身侧,旁的人一概拒之,也绝不会同那姑娘成亲。这一说,惹怒了卢老爷,硬是把他锁在了屋里,还找人毒打了我一顿,将一份以我名义写的诀别信放到我面前,逼我按下血印。自此……我再也没见到华安……”
贺玉起身,望着那卢府大门悲痛道,“直到前几日……是班子里的人跑来,说卢府门前挂起了白布,我才,我才知道……华安为了坚守我们的约定,竟然……”
他没有说下去,只是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像是诉说着他们的过往般,决了堤。
渡尘和顾文彦听闻,都怔愣在原地,许久,他们不知该如何安慰,也不知该开口说什么,因为,这是第一次,在他们眼里这么直观感受到什么是相许一生的力量。
而那份力量,竟来自,两个男人。
☆、第 10 章
“顾公子?”渡尘发现顾文彦站在原地很久,低着头一声不吭。
“没,没事。”顾文彦有些失了神。
在听完贺玉说完他和卢华安的故事后,他心里就隐隐的感到害怕和不安。
“谢谢二位帮我解围,我……有个不情之请。”贺玉擦了擦眼泪,起身道。
顾文彦:“但说无妨。”
贺玉扑通一声,跪在了顾文彦和渡尘面前,哭求道,“可否今夜带我去灵堂见见华安,我只想在他入土前和他说说话,我会很小心的,我肯定不会让人知道的。”
“这……”顾文彦皱起眉望向渡尘。
毕竟人是他救的,但卢府请的是渡尘,他实在不想因为这个贺玉让渡尘为难。
“好,你等天色暗了后,去后院等我。”渡尘朝贺玉点了点头。
“谢谢师父,谢谢师父。”贺玉听完一个劲的点头称谢。
渡尘没再说多,只是揉了揉顾文彦的头道,“还在想什么?回去了。”
“你……你怎么答应他了?”
回去的路上,顾文彦不是很明白,渡尘是出家人,按理说不会管这事,而且……这贺玉的事,说白了,痴男怨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