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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荣​ 迷幻的炮台 3545 2024-05-24 00:00:00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

南荣栩倏地抽走右手,而遂钰条件反射紧追着向前扑去。

砰!

“小心!”

萧韫横跨一步,扬手推开南荣栩,难容也许不可控制地向后方倒去,而遂钰也不偏不倚恰好落入萧韫怀中。

咚——

两人的体重化作双倍冲力,潮景帝后脊狠狠撞在床柱上,连带着打翻新端上来的铜盆。

热水霎时倾洒,萧韫反应极快地将遂钰护在怀中,用脊背挡下所有滚烫。

哐当!

铜盆内的滚水全部扣在萧韫身上,而后顺着身体的弧度落地,咕噜噜向前又滚了半米。

房内所有人都愣住了,下人低着头不敢看,窦岫倒是反应快,但没跑几步便被越青拉住了。

越青死死抓住窦岫,摇头示意他不要上前。

院首负责皇帝康健,照顾不好变得掉脑袋,老人的胡子抖了抖,一向精明的眼睛顿时变得惊慌,连声道:“快来人,快来人!”

“快取井水来!”

“烫伤须得立即用冰水降温!陛下!还请陛下脱掉外衣,让臣为您处理伤口!”

萧韫摇头淡道:“无妨。”

若是夏日被一盆水浇上来,确实该尽快医治。但如今正是一年中最寒冷的时节,穿得厚,尽管仍能感受到滚烫,却并非不可忍耐。

萧韫自信分得清烫伤。

他低头查看遂钰的情况,他不敢碰遂钰上过药的后背,只能架着遂钰的胳膊,遂钰额头抵着他的胸膛,呼吸急促且呓语。

“不怕。”萧韫摸了摸遂钰的额头,发现遂钰有点发烧,继续说:“有朕在,你什么都不用怕。”

太难看了。

南荣栩觉得可笑,遂钰根本不是想握住他的手。

他想要的是潮景帝的。

重伤几近晕厥,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并非是至亲。

反倒是将他困顿大都数年的君王。

他牵住他的手的时候,他能感受到遂钰的颤抖,以及不知从何而来的小心翼翼。

就像是捧着什么昂贵的宝石,就像……像南荣栩当年情窦初开面对褚云胥,忐忑不安地等待着褚云胥的回应。

害怕却又期待,挣扎与踟蹰不前并行。

遂钰在病中都那么小心翼翼,这些年面对皇帝,究竟是怎么过来的。

南荣栩眼见萧韫将遂钰重新放进床榻,并用薄被盖住他的身体。

“南荣之子,死后会按照族规火化,骨灰撒在鹿广郡外的星也河中。”

“陛下可知这是为何。”

南荣栩声音冰凉,缓慢起身,向前走了几步推开窗。

寒风凛冽,化作刀刃擦着他的颧骨冲入温暖内室。

袖口翻飞,南荣栩总算找到几分冷静,他回身与萧韫对视。

“南荣一族人才辈出,武将皆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陛下入南荣军中历练前一年,南荣府设于星也山的族冢被敌军偷袭,盗取数百忠骨,悬挂城头挑衅。”

“后来南荣王府便不再土葬,所有南荣儿郎身后事从简,不再入冢,亲友吊唁三日后立即火化,撒入星也河,自此以魂继续守护边塞。”

南荣栩抬起手臂,食指指向遂钰。

“他也不例外。”

潮景帝调转脚步,掀起眼皮,声音听不出情绪波动,道:“你在威胁朕?”

“不。”

南荣栩:“臣不信陛下不知此规矩。”

“只是不敢承认。”

“让宫里的人叫他遂钰公子,刻意忽略他南荣府四公子的事实,企图磨灭南荣隋的存在,甚至不惜一切的,让他死心塌地留在大都,陪着你耗光一生。”

“人生短暂,陛下又知自己能活几年?”

“……”

萧韫瞳孔微缩,很快,他看到南荣栩眼中了然的笑。

是,他能有多少年,他霸占着遂钰本该灿烂的年华,肆意享受他的青春年少。

他为他铺路,为他筹谋,将他的一切记挂在心上。

而南荣遂钰真的在乎吗。

提及死,遂钰总是淡淡的,甚至笑着对萧韫说:“魂归故里,你入皇陵,而我活着在大都,死了总得回家吧。”

“萧韫,你与至亲埋在一起,而我也想长眠在故乡的土地。”

南荣世子洞察人心,即便试探帝王之心乃大忌,但当他看到萧韫表情稍纵即逝的凝滞与错愕,他知道,自己赌对了。

因此,南荣栩从容不迫道:“若陛下真为遂钰考虑,至少在他骨灰撒进星也河前,活着看一眼鹿广郡。”

第48章

萧韫:“擅自决定他人生死,世子有问过遂钰吗。”

声音太平静,南荣栩听不出萧韫语气中的喜怒,但比起南荣王府,身为一国之君,恐怕更没有权利左右遂钰的命运。

“难不成如今幼弟困顿京城,是南荣府之过?”南荣栩寸步不让,反问道。

此话欺君,满室皆是瞧不见的刀光剑影,萧韫讶异南荣栩为遂钰出头的勇气,大过狂悖以下犯上之举的愠怒。

毕竟,南荣王府蛰伏多年,若非时常恭敬谦顺,皇室早已扶持他姓军候防患未然。

“你们……”

遂钰虚弱的声音忽然响起,竟不知在何时睁眼恢复清醒。

太医院妙手回春是假,房内有人唇枪舌剑你来我往,吵闹惹得病患心烦是真。

南荣四公子心肝脾肺都是虚的,连气都没力气生,声音轻飘飘的,像是浮在云端。

“宫里药材比府中丰富,想来还是回宫修养最佳。”萧韫来得匆忙,身上氅衣未脱,与南荣栩对呛令他烦躁不已,一时体温上涨,后颈已细密的出了汗。

南荣栩寸步不让:“军中军医应对皮外伤比太医院更熟练,陛下离宫已久恐怕不妥,臣即刻护送陛下回宫。”

“世子——”

“你们。”遂钰勉强睁眼,在兄长与潮景帝同样投来目光的瞬间,无语道:“都给我出去!”

他想对萧韫说滚,但实在提不起力气单独喊他的名字。

萧韫二字,对他来说永远那么沉重。

兄长对自己使用家法,无非是想让他想清楚,究竟是继续做皇帝身边的走狗,还是回到鹿广郡做他的南荣四公子。

南荣四公子有许多选择,代替兄长们照顾父母承欢膝下,或是从军守卫边疆保护百姓。

无论是哪个,于他而言都是不错的人生。

遂钰眨了眨眼,在兄长充满歉疚的眼神中,勉强勾勒出一个不算快乐的笑容。皮肤在药物的作用下,像是被烈火灼烧,他无法抑制那份痛觉,亦无法想象兄长那份难以言明的愤怒与悲伤。

其实在没遇到萧韫前,即便跟在太子身边做陪读,遂钰的际遇也没那么好。

仍旧会被私自克扣食物,住着漏风的房间,只是从馊了的饭菜变成没有油水,仅仅能填饱肚子的糙米。

萧鹤辞更在意遂钰站在他身边,穿着是否体面,是否能成为他足够炫耀的物件。

是啊,物件。

过足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再度回忆起那段太学时光,好像其实也没什么可报答萧鹤辞的。

但情感太复杂了,撕扯着遂钰摇摆不定的立场,若非萧鹤辞救他,他会死在那个冬天。

若非萧鹤辞救他,他根本不会困在充满凛冽风雪的大都。

即使塞外酷寒更胜一筹,但那里有他望而不可及的广袤天空。

萧韫比南荣栩离遂钰更近,将遂钰反复变换的神色尽收眼底的同时,他决定不再与南荣栩进行无意义的对话。

于是他跳过南荣栩,不容置喙道:“回宫。”

半个时辰后,一辆马车悄然从副都统府中驶离。

“你没必要同我大哥呛声,其实他也根本争不过你。”

“将今日之事放在朝堂,便是南荣府大不敬,陛下有权惩处臣子。”

“既然我向你求了那道圣旨,便不会离开大都。”

麻沸散的药效彻底过了,遂钰疼得睡不着,痛意像是被什么人揪着头发撕扯头皮,他声音颤抖,说话一句比一句轻。

“大哥的话我都听到了。”

“我死了也得撒进河里随波逐流,只是……”他被萧韫抱在怀中,鼻翼间萦绕着皇帝脖颈处若有似无的茶香。

最近萧韫在喝熟普洱,那是与清茶截然不同的气味。

醇厚,悠长,带着一缕岁月沉淀的木质香调。

“只是什么。”萧韫胸腔嗡动,沉声道。

遂钰咳嗽几声,略微有些哽咽,但很快调整过来,云淡风轻地说:“生在大都,死在鹿广郡,好像这一生都被除自己之外的人安排妥当了。”

“南荣儿郎死后火化,那是因为他们在敌人心中,是无法战胜的将军。”

是难以横渡的江河,难以翻越的高山,难以从百姓心中连根拔起的信仰。

所以敌军盗取他们的尸骨,极尽羞辱,企图动摇边沙军心,破坏他们心中那远如天神般仰慕的存在。

“我呢。”遂钰缓慢道:“我不是。”

“很多人甚至不知道南荣遂钰是谁,好像在他们心中,南荣隋才是南荣王真正的儿子。而南荣隋早就不在了,南荣遂钰取代了南荣隋。”

遂钰喘不上气了,缓了缓,听着马蹄哒哒的声音,暗自数着并不算快的心跳。

这么些年,萧韫唯一的好处,大抵是愿意耐心听他的想法,遂钰很喜欢这种不被打断的感觉。

因为在遇见萧韫前,根本没人听他说话。

“所以我死在哪,都不会动摇南荣府的声望,反倒是我活着,才极有可能拖累南荣府。”

“尸骨埋在哪不重要,萧韫……如果我死在你前头,我恐怕还是得遵从族规火化。”

萧韫边喂遂钰温水润喉,边问:“为何。”

遂钰仰头,眼睛亮晶晶的:“因为我只有这幅皮囊,如果哪天你不高兴,扒了我的坟,看到一具被虫子啃食过的,腐坏的尸体。”

“无论是谁都会觉得恶心吧。”

“等到那时,你就不会再记得南荣遂钰这个人了。”

“南荣遂钰只有这幅皮囊足够出众,如果只剩骨头,好像也没什么值得纪念的价值了。”

萧韫扶着瓷杯的手微顿,“你觉得朕是因为你的容貌才留你在玄极殿吗。”

皮相,远比品性更直抵内心。

遂钰没说话,马车内安静了一瞬。

最是帝王无情,遂钰不信萧韫会有真心,或许他有,但遂钰却并不认为那个人是自己。

没人会愿意赌浪子回头,妄图抓住君心的人,往往输得最彻底。

“再吃些罢。”萧韫长叹,从手边小碟中捻起参片,放在遂钰唇边碰了碰。

待遂钰张嘴,参片入口,原本平缓行驶的马车猝然朝着左边倒去。

砰——

萧韫来不及抓住遂钰,杯碟连带着人在车内翻滚,遂钰后背狠狠撞在门框之下,恰巧抵着扶手,他仿佛听到自己绷紧的那根弦发出响亮的嗡声。

作者感言

迷幻的炮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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