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说，梁皇顿时想起来这人是谁了，不止梁王，连齐王爷还有不少朝臣都隐约猜出来了。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东宫詹事吴仁。这些年专门负责替太子联络朝臣的人，是太子的心腹。梁皇：“来人，将吴仁带来。”吴仁被带上大殿的时候，整个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臣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朕记得你，你是东宫的詹事，跟随太子身边很多年了。”没有被叫起身，吴仁心内便觉得不好，按理说，像今日这样的晚宴，陛下应该不会宣召他一个东宫詹事的，悄悄地扫了一眼场上的情况，似乎气氛不太妙啊！太子殿下的脸色也并不好看，看来是出事了。吴仁眼珠转了转，当下便对形势有了初步的判断，要小心了。“回禀陛下，微臣在太子殿下身边快二十年了。”梁皇：“这么长的时间，看来太子很信任你。你对太子应该也是忠心不二的吧？”吴仁小心谨慎的道：“殿下信重是微臣之幸，尽忠皇室也是身为臣子的本分。”梁皇：“这样看来，你应该知道太子不少的事情喽！”吴仁：“不敢，微臣只做臣子该做的，主上的事情，臣子不敢擅自揣测。”“是吗？”梁皇却是不信的，身为太子的心腹，定是知道不少事情的，梁皇也不想浪费时间，直接问道：“出城纪录显示你月初曾经出城办事，还有一队车马随行，你去办的是什么事情啊？太子知道吗？”月初？！这个时间不是？陛下是怎么知道的？吴仁心想这不详的预感，果然应验了。隐晦的看了一眼太子殿下，齐沐给了一个眼神，“陛下问话，如实回答就好。”吴仁便明白该怎么回答了，忙道：“启禀陛下，微臣是公办，为了筹备陛下的宴会，前去外地采买些寿宴要用的物品。”梁皇看向身旁的内侍，“有这件事吗？”内侍点头，“确有其事。有账目可查。”齐王爷：“既是采办物品，那怎么采办到边境去了？还与外族发生了冲突？”吴仁：“微臣从未去过边境，不明白齐王为何这么说。”齐王爷：“户部丢了一批银子，本王回来就在彻查，发现前前后后丢了不少的银子，而这些事情都少不了你的影子，吴仁你难道不该跟本王解释一下吗？”梁皇闻言就是一愣，“户部是怎么回事儿？怎么没有上报给朕？”“陛下前阵子病重，是太子监国。想来太子是怕扰了陛下养病，因此没有将这烦心事说出来叨扰陛下吧。”齐沐听到齐王爷这话，愣了一瞬，抬头朝着齐王爷的方向看去，从这话里，齐沐便知道，这个齐王爷根本就不是站在他这边的，哼！果然如此！幸好自己当时并没有全然信任他，否则今日面对他的就是牢狱之灾了。“是吗？太子。”齐沐忙道：“父皇，您当时重病，儿臣是想等您稍好些再来禀报给您的。”“朕的好太子，你可真是朕的好儿子啊！嗯——你如此处心积虑欺瞒朕，究竟安的什么心？你以为朕不知道吗？”“父皇明鉴——儿臣之心，天地可鉴啊！”梁皇冷冷的看着吴仁，“你眼中只有太子，可还有朕这个皇上？”吴仁垂头叩首，“微臣不敢。”梁皇：“不敢？朕看你敢的很啊！吴仁你老实交待，月初出城真的是去采办筵席所需的物品还是替太子去办事？想好了再回答。”吴仁沉吟片刻，仍然坚定不改答案，“微臣方才所言句句属实，没有半点欺瞒。”齐王爷：“回禀陛下，本王自从开始调查户银以来，便发现了不少的疑点。如今，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里，本王就将调查出的证据呈给陛下。”齐王爷吩咐侍从将东西抬来，是一只木箱，打开后，里面是物证和账本。齐王爷拿出其中的一本账本，递了上去，继续道：“这里是本王搜集来的罪证，里面记载了太子这些年来挪用的款项以及用处，还有……”齐王爷示意内侍将这些呈上，“里面还有太子与布日固德结盟的文书，还有……”齐王爷欲言又止的看了一眼主位上的周皇，“陛下，还是您自己看吧。”梁皇粗略的翻了一下账本，“混账！混账！！！”随后又看到了与布日固德结盟的盟书，上面有东宫的玺印，梁皇又看了一眼齐王爷欲言又止的那份记录。看完之后，梁皇瞅了一眼身旁的祁宸，顿时觉得有些尴尬，上面记满了太子勾结大周匪徒的事情，不仅仅是资金支持，匪徒还帮他做了许多的事情，上面都有记载，比如说除掉了什么人，这里大周东梁的都有；又比如，做些太子不方便做的事，运送些货物……祁宸注意到了梁皇的神色，伸手拿过那卷记录，翻了几页，神色未变，平静异常。第227章 风波二梁皇见周皇看这上面的内容，忙指着下面的太子骂道：“你这逆子！当朕是死了吗？竟然瞒着朕同外族结盟！果然是出身卑微所出之子！奸柔狡诈，不忠不孝，朕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儿子！”齐沐听到梁皇这样一番话语，内心只觉得一片冰凉，对这个名义上的父皇，早已不抱什么期望，如今更是没什么期望了。“父皇既然如此瞧不起我们母子，为何当日不赐死我们。何必留着如此碍眼？”齐沐不想忍了，忍了这么多年，一股郁气在胸中憋闷着，实在是太久了。梁皇没想到素来听话的儿子，突然顶撞自己，一时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怎么同朕说话呢？”齐沐不禁大笑了几声，“这些年来，父皇眼中从未有过母妃和孤，一直都是忽视我们母子，打从心里瞧不上我们。那当初为何要临幸母妃，又为何要生下我？！”“混账东西！你这逆子怎么敢？怎么敢……”“子不子，父不父。这就是皇室，孤一直知道，父皇眼中只有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子，他们生母出身高贵。不管孤做得多好，您都不会多看我一眼，反而招致那些蠢货的嫉恨。”齐沐眼神阴沉的继续道：“那时，我便明白一个道理，要想活下去就要蛰伏起来，可哪怕如此，我的母妃却在冬日去世了，就是因为要给皇后死去的儿子做法事，缩减宫中用度，被活活冻死在宫中！你那时在哪儿呢？”梁皇突然想起了齐沐的生母，是个柔顺漂亮的女子，死的时候还不到三十岁，很年轻。至于后事是怎么安排的，梁皇便不知道了。他确实没怎么上心过，皇室中人都凉薄的很，梁皇知道齐沐说的是事实，可是长居高位的人，又怎么能忍受有人顶撞他，又在众目睽睽之下揭开这些丑陋的伤疤。“逆子！你心思歹毒，目无礼法！枉费朕对你的信任，竟然被你欺骗，还将你侧立为太子！你这样的人若是来日继承大宝，东梁百年基业都将毁在你的手中。”“毁在我的手中？哈哈哈……”齐沐大笑几声，随后又归于平静的道：“父皇这王位是如何得来的，想必诸位不会忘记，当年戮兄弑父得来的皇位，在位这几十年间，只知享乐，大兴土木，于朝政毫无建树。若不是有满朝文武忠心辅佐，这东梁早就毁在你的手中了。无德无仁，今日孤定要拨乱反正，重建朝纲。”话音刚落，就见殿内突然涌入大批的官兵，殿外也都是太子的人，整座皇城都被太子控制住了。梁皇突然反应过来，寿宴交给太子去办的，包括这座皇城的安全也是由太子管理，换言之，太子早就掌握了皇城。想到这里，梁皇就是一口老血喷了出来，被儿子背叛的感觉并不好受，“放肆！你这是要造反吗？”“父皇气糊涂了吧，这怎么可能是造反呢？孤为当朝太子，奉命监国，如今又兼着皇宫的安危，这些外族刺客都敢混入皇宫行刺当今陛下，孤自然不能放之任之，来人杀了这些妖言惑众的妖人。保护陛下及贵客的安危，护卫朝纲方为太子之道。”齐沐话音刚落，便有兵士上前，丽莎见状便知不好，看来今日必死无疑了，当下心一横，扑到梁皇的脚下，双手死死拽住梁皇的衣摆，“陛下，太子这是要杀人灭口，小女死不足惜，但是太子还有更大的阴谋，想要重新挑起战火，扣下周皇等一干人，欲……”“啊——”丽莎被当胸一箭射杀，茫然的低头看了一眼胸口的箭，最后气绝倒在了地上，死时睁着一双眼睛，就这么倒在地上，正好对上了祁宸的目光。祁宸袖子下的手突然紧握，手背上青筋暴起。这位胡姬丽莎是大周的一名枭卫，为了完成任务，就这么死在了他的面前，而他却什么都做不了。她还这么年轻，就这么死了。祁宸在这一刻，突然觉得哪怕是一统了天下，又如何呢？不还是踩在无辜者的鲜血才达成的吗？战火仍然会带走无数鲜活的生命，祁宸闭上眼睛，想这些有什么用呢？就算他想止兵戈也没用，布日固德和齐沐的野心是不会收手的，他们对权力的欲望，是不会被填满的，战争仍然还是会发生。祁宸镇定下来，已经停不下来了，就只能走下去，否则就对不起这些无辜牺牲的人。战争一触即发，不容自己在这里胡思乱想。祁宸：“看来太子殿下也不想让朕安全离开了。”周皇突然开口，引起了齐沐的注意，齐沐阴冷的笑道：“周皇不说话，孤都差点儿忘了您呢！若没有您出力，恐怕孤还见不着今夜这出好戏呢！”“今夜从始至终，朕可都没有参与你们东梁皇室的事情，说到底这是你们的家事，与朕何关？”齐沐：“周皇推脱的倒是一干二净，那孤这是倒霉了，倒霉到筵席上多出来个从未谋面的情人，又是出了这么一大堆的事情，还被人翻出来与布日固德结盟的事。周皇看戏看得倒是挺爽的，不过，戏可不是白看的，不付出点代价怎么能行？”祁宸漫不经心的道：“太子这话怨气挺深啊！若是太子行得正坐的端，也不会有这许多事情。一饮一啄，皆是你自己的选择，如今事发，怨怪他人，这可不像是太子的作风，起码身为当权者又是皇室，该有的风度总不能失。要不然既输了脸面，也失了风度，丢人的很。”齐沐冷笑一声：“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如此隐秘的事情，孤自问做得滴水不漏，这么些年来，从来没有人发现有问题。而且，就算要杀人灭口，孤也断不会让人抓住把柄，更不会让这具尸体出现在这么多人的面前。那岂不是显得孤很愚蠢？”“唯一的变数，就是远道而来的周皇陛下。所以，周皇你若说此事与你无关，孤倒是不信的。”齐沐这番话一出，在场的众人，包括梁皇在内都不禁看向周皇，心内泛起了嘀咕。一切发生的都太巧了，太子如此心机，隐忍多年，做事小心，怎么今日却是在这大殿之上，让人曝出马脚呢？许多事就是这样，越想越容易让人觉得事情不一般。而且，梁皇想得更多，梁皇觉得周皇来东梁的目的应该并不单纯。也许，早就知道了齐沐的阴谋也说不定。那为何还要以身犯险呢？明知齐沐想要扣押他，却还要来，这是为什么？梁皇想不通，又不好直接问，只道：“周皇可是早已知道了齐沐的狼子野心？”祁宸面上毫无波澜，“朕若是早知晓，齐沐想要重燃战火，挑起战端，朕自然是不会来的。只是，齐沐以梁皇的名义，又兼以孝悌之名，故意将朕请来，朕倒是想过这里面并不简单。果然，齐沐的盘算不小。梁皇与其在这里胡思乱想，还是担心一下自己的安危吧。”梁皇看向齐沐的眼神顿时不善起来，“齐沐，这些年好不容易两国不起战事，百姓安享太平。你若是故意挑起战端，可想过结果？”齐沐：“与布日固德联手，吞并大周，便是最好的结果。难道，父皇也甘心年年向大周纳贡吗？”任何帝王都不会甘心于向他国屈服。而且，任何帝王不管是昏君还是明君，都不免有过哪怕是一刻，想要一统天下的雄心壮志。齐沐正是明白这一点，也说到了梁皇的心坎里。见梁皇神色放缓，齐沐便柔声道：“父皇，你放心，孤是不会伤害你的。只要我们像之前那样，您安心在宫中修养，颐养天年，前朝自然有孤以及一众大臣在，东梁的天下依旧稳固，甚至会更上层楼，越来越好。一统天下指日可待啊！”祁宸嗤笑一声，看齐沐眼神中都带着嘲讽，依旧是高高在上，让人看着火大。齐沐只觉得祁宸是在嘲笑自己，瞧不起他，忍不住的问道：“周皇笑什么？难道是觉得孤很好笑吗？”祁宸点点头，“嗯，是挺好笑的。”“周皇，身为阶下之囚，就应该有阶下囚的自觉，故意惹怒孤，对你可没有什么好处。”祁宸平静的看着下面，傲然站立的齐沐，眼神里充斥了对他的不满。言语中的威胁，只要不傻是个人都听得出来。不过，祁宸仍旧是那副淡定的表情，丝毫没有被这话语所影响。“太子殿下不觉得好笑吗？”祁宸反问道。齐沐语气不善的道：“不明白周皇的意思。有什么可笑的？”“笑可笑的事，乐可乐之人而已。”“哼！孤倒是想听听周皇所笑之事，所乐之人，有多有趣。”祁宸：“齐沐，你觉得这天有多大？”齐沐道：“无边无垠。”祁宸继续问道：“那你说这世上最难填满的是什么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