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轻希瞧着孩子粉扑扑的脸，也像小孩子一样甜甜地笑了。“韩哥哥，你瞧，你瞧她多可爱啊，我一看她就忍不住笑，心里就高兴得不行。”李轻希一边看着身边的小孩子，一边对着韩伯沐说。可是韩伯沐却迟迟没有应答。“韩哥哥，你说是不是呀？”李轻希流转目光，微蹙着眉头，有些不开心，“韩哥哥，你怎么了？自宫中回来后，你好像很心不在焉，太子殿下打了胜仗，不应该普天同庆吗？你怎么还愁眉苦脸的，发生了什么事？”韩伯沐叹了口气，道：“我在想太子殿下是否值得追随。”“如何不值得？太子殿下可是天定的，生来就有凰纹，就是要做皇上的人。”李轻希慌忙答道。“太子妃殿下似乎受了很多的苦。”韩伯沐站了起来，缓缓地走到窗前，每一步都似乎格外的沉重，曾经答应守护妹妹的事，是不是完成不了了？李轻希顿住了，满腔的醋意让她的喉咙很涩，她缓了口气，道：“韩伯沐，你还在想着那个阿宁，你可有想过我和宝宝，若是被人知道了你还觊觎着太子妃殿下……”“够了！”韩伯沐忽然发了火，声音很大，李轻希一旁的孩子立马就哭了起来。李轻希忙抱起那孩子，抱在怀里哄着，好容易孩子不哭了，李轻希反倒掉起了眼泪。韩伯沐听到李轻希啜泣的声音，心里一阵难受。“好了，我错了。”韩伯沐忽然到了李轻希的面前，为她擦干了泪，将她揽到了怀里，“我是觉得太子殿下不能与太子妃殿下举案齐眉，不能作为天下人的典范，实为失德。”李轻希停住了啜泣，细细地思索着，道：“你竟是这样想的，你怎么不早说，害我白白的伤心了一场。”“是我的错。”韩伯沐愧疚地说，他轻轻地闭上了眼睛，深深的自责一点一点地袭来，他已经辜负了妹妹，不能再辜负妻儿了。韩府之外，驸马爷骑在马上，孤高独立。寒风瑟瑟地吹着，他一袭白衣却纹丝不动，眉宇之中的忧伤总是若隐若现。不知等了多久，一个小厮才从韩府内匆匆出来了，俞明轩这才动了动，微微抬起了眼睑。“启禀大人，韩大人病体孱弱，不能相见，还请大人先回吧。”俞明轩幽幽地叹了口气，道：“又是一个不知好歹的人。”西边，橘红的太阳缓缓地坠下，俞明轩抬手，遮着那刺眼的太阳。“秋天的太阳真是恼人。”俞明轩有些烦闷地说道，一袭白衣像远山上的白雪一般令人觉得美丽，靠近又让人致命般的冷。汶瑾坐在铜镜前，纤细的手指覆在发髻之上，轻轻地取着头上满头的珠翠。不知怎么了，汶瑾看着镜中日渐苍老的脸，总想起来还在宫中时，自己飞扬跋扈的样子。那是许多年前，汶瑾还未出嫁，还是父皇心尖上的宝贝，在宫里，不论她闯出什么样的祸，都有人为她兜底，她也因此天不怕地不怕。但虽长在深宫，未见过人间疾苦，汶瑾却格外地悲悯。那日她偷偷出宫溜出去玩，正巧看见那个满身脏兮兮的，脸上却尽是坚毅的他。汶瑾见不得他被欺负，便去帮了他，却不想这一帮，便是一生。想着想着，汶瑾忽然掉了一滴泪，猝不及防的，从脸颊上骤然滑过。这一滴泪仿佛是打开了汶瑾泪水的开关，汶瑾心里一阵发酸，眼眶里含满了泪水。正在汶瑾泪眼欲泫之时，他忽然出现在汶瑾的身后，双手已经抚上了汶瑾的发髻。“哭了？”俞明轩挑着眉梢，看着汶瑾，有些惊讶。汶瑾怔了一下，整个身子都僵硬了，过了许久，才道：“没事。”俞明轩听了这话，轻蔑地“哼”了一声，顺手取下了汶瑾发髻上插着的玉簪。碧绿的簪子很凉，上面布满了因常年摩挲留下的痕迹，每一道印记都仿佛载满了汶瑾的思念，俞明轩的指尖划过那些痕迹时，也会觉得发凉。“公主殿下，小人告退了。”俞明轩戏谑地说着，眼底尽是轻讽。汶瑾痛苦又失落地闭上了眼睛，虽未流泪，但整个身子仿佛浸满了泪水。俞明轩笑着一步步地退后，汶瑾忽然道：“若你实在见我厌烦，只需一封和离书即可，实在不必与我一同将就着。”“哼！”俞明轩的脸上露出莫测的表情，“你倒是直爽，只是，没有了驸马爷的身份，我还算什么？还要继续回去做乞丐么？你的弟弟会饶了我吗？”汶瑾忍住泪水，道：“你到底曾是我的丈夫，承羿会留给你体面。”俞明轩像是被刺猬扎了满嘴的刺一般，眼神惊慌，转瞬又变得满是痛恨。“我不需要你，还有你弟弟的施舍。”俞明轩的嘴唇忽然变得发白，脸颊上渗出点点的汗水，他颤抖着，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这里。俞明轩转过身，稳了稳颤抖的身子，打开房门走了出去。门外的风阵阵地吹了进来，汶瑾一阵地冷，她缓缓地站起身，去关门，却站在门口，挪不动步子。第二十四章东宫之内，阿宁不知怎么，吐了大口大口的鲜血，她觉得自己身上的热气正在一点一点的消失，等到热气全部消失了，她也就能离开这个冰冷的地方了。太医刚出去，向站在门外守候的承羿禀报了阿宁的病情。承羿听后，眸子变得很黑，像是传说中地狱般的黑。他的手握成了拳头重重地锤在了一旁的柱子上，鲜血顺着柱子流了下来，一旁的众人惊慌地跪了下来。承羿斜睨着看着他们，道：“太子妃殿下若有半分差错，你们统统都要给她陪葬！”“是。”跪着的人磕着头，慌忙地说道。屋子里面，阿宁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样，安静地躺在床上，嘴唇发白，四肢无力，不知白天和黑夜，只是沉沉地睡着。朦胧中，阿宁总时不时地觉得有人守在她的身旁，默默地注视着她。那天，她好容易才睁开了眼睛，气若游丝地问道：“你……是谁？”黑暗中，那人的眼神目光流动，阿宁忽然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子翰……是你吗？”阿宁轻轻地问道。眼前的这个人忽然不动了，仿佛变成了一个雕像。阿宁缓缓地松了口气，道：“果然是你，这时节，怕是也只有公子你会多垂怜一下阿宁了。只是公子，你要多注意些，这毕竟是东宫，若是太子殿下他发现了，还不知会闹出什么事呢。”阿宁说完这话，静静地等着眼前的这个人回话，可这个人却还是一动也不动。但阿宁似乎毫不在意，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轻轻道：“不知怎么了，这些日子，我总是好困……好困……”说罢，阿宁便闭上了眼，沉沉地睡去了。一旁这人这才猛地颤抖了一下，深深的眼底尽是凝成团的忧伤。秋日的风很凉，不知刮了多久，阿宁身上的被子加了一双又一双。阿宁的头发散着，脸色苍白得快要变得透明了。这秋凉的日子里，只有汶瑾公主有时来看看她，宽慰她太子殿下便快要登基了，日后她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了。阿宁牵动嘴角，艰难地吐出一句话：“只怕阿宁却是无福消受了。”“你必须有福。”阿宁抬起眼眸，看着眼前这个意气风发，高高在上的人，苦笑一下，孱弱地说：“太子殿下，你还未看出，我已是半截入土之人了吗？”承羿扶过阿宁，将阿宁的头放进自己的怀里，以不容置喙的语气说：“你必须，是我的皇后殿下。”“我不想，这个位子，我可以让给玲珑。”阿宁已几乎喘不过气了。“玲珑已经不在了，之前留着她，不过是要保全你，此时，大敌均已除去，我与你可以好好地在一起了。”承羿露出欣喜的目光，他的眼神很亮很亮……阿宁皱紧了眉头，断断续续地说：“玲珑……玲珑……她已不在了……那承靖呢？承靖怎么样了？”承羿低下头，想要嗅一嗅阿宁身上的味道，但阿宁的身子却在不停地颤抖。“你说！”阿宁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对着承羿说道。承羿的脸沉了下来，道：“定承靖，许子翰都已不在这人世上了。”“果然，果然！”阿宁流着泪，很是痛苦，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溅了承羿满身。“阿宁，阿宁你怎么了？”承羿抱住了阿宁，擦拭着阿宁口边的鲜血。“我怎么了？”阿宁突然大声道，一阵悲怆曲折蔓延，“我只不过也要去找许子翰和定承靖罢了。”承羿忽然不说话了，静静地看着阿宁哭喊着。汶瑾已不知何时走了，近来，驸马府也很不安宁。阿宁哭喊得累了，又睡去了，太医说阿宁会睡得越来越多，一直到有一天睡着之后再也不醒来了。承羿曾问这是什么病，太医支支吾吾，原来这不过是一种毒，一种无色无味，难以察觉的毒。若是能得到解药，阿宁或许还能撑上一段日子。承羿敛起目光，脸色沉重。“启禀皇上，驸马爷他来了。”承羿点点头，道：“宣他进来。”俞明轩进了殿内，左右张望着，一副玩世不羁的样子。“臣，参见太子殿下，哦不对，是皇帝陛下。”承羿看着手中的奏折，道：“解药拿出来。”“什么解药？”俞明轩一副不明就里的样子，他皱着眉头，疑惑地看着周围的人，一旁的太监侍卫都低着头，不敢说话。“你不必再装了，装了这么多年，你不累吗？”承羿缓缓道，仿佛心中已然明了了事情的一切，“你画的阿宁很美。你与玲珑的配合天衣无缝。”俞明轩的脸色迅速地变了，像是被人戳穿了一般，俞明轩忽然有了一种把这些人都杀了的冲动，因为他们见证了自己被戳穿的样子。承羿冷冷地看着俞明轩，道：“最近定国皇宫已流了太多的血了，朕可以……”“启禀皇上，大事不好了，皇后娘娘她……她……”没等禀报的公公说完，承羿便奔了出去。阿宁觉得胸口很疼，口中的鲜血已经把被褥都染红了，她很冷，很冷很冷，她好想回到若耶溪的溪边，晒晒太阳，自从离开姥姥之后，她总是在伤心，她想姥姥了。承羿来到她面前的时候，有一霎那的恍惚，她觉得自己是真的回到了若耶溪，她还是那个可以趴在承羿背上哭泣的小女孩。“你怎么了？”承羿问她，好像很担心的样子。阿宁张了张嘴，却连话都说不出了，阿宁在心里说，“我想回若耶溪了。”“好……好……我什么都答应你。”承羿把阿宁揽在怀里，阿宁觉得稍稍温暖了些，但是很快，阿宁觉察到了极致的冷，冷得阿宁好像飘在了空中。过了许久，承羿也感到了阿宁身体的冷，阿宁已经变得像石头一样，不会动弹了。承羿看着怀里的阿宁，哭了起来。三日后。皇后大丧，举国同悲。俞明轩在刑场之上，静静地看着满眼的白色。在俞明轩后面，韩伯沐更是满目悲伤。“午时已到，俞明轩，你谋害皇后娘娘，势必当诛。”俞明轩仰着头，轻声笑着，“来吧！”“俞明轩，我会陪你！”俞明轩抬头向前看，汶瑾一身素衣，发髻之上只剩下那枚玉簪还在斜斜地插着。汶瑾对着俞明轩凄然一笑，俞明轩也笑了，他点了点头，悄声道：“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