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还能在临死前疯一把，或许……还能成为他手里的功名。
可前提是，这场战斗里沈千山必须活着，他也得活着。
活着被他逮捕。
而不是生死两隔。
重重的一声闷响——
后背狠狠撞上车窗，带着车子往道旁一掼，艾伦拼命掐握住对方扣在自己脖颈的手，军刀狠狠划过他的手臂，可不管如何刺入都未能撼动他分毫。
这个人，根本就是一台没有痛觉的冰冷机器！
艾伦骂了句脏话：“你要死……自己去死……我、还不想……”
司机紧急制动，拿起手枪。
砰！
枪声响起，司机还没来得及看清封愿是怎么出手的，眉心便已经多了一个黑色的血洞。
“……”他挣扎着想要转身，鲜血却混合着脑浆从脑后额前缓慢溢出，最后无声趴伏在方向盘上。
轮胎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剧烈转动间，艾伦死死扣住身后的车门，额头青筋暴起，满是鲜血的手从抓握到无力。
“你这个……疯……子……”
一阵天旋地转，终于在车辆坠翻前摔落在地上，连滚了好几个圈，勉强停在山路边缘。
不一会儿，便从另一边听到了爆炸声，震耳欲聋。
艾伦轻呼出一口气，喉管呛咳出血，铁锈味糊满了整个口腔。
他艰难抬眼，看向路面的人。
封愿也被车甩了出来，爆炸的气浪令他眼前黑了一瞬。
摸到银枪，才踉跄着起身。
他一身黑衣，身上满是细碎的伤痕，雪白的肌肤沾染血污，银发在猎猎风声中肆意飞舞。
那只混杂着鲜血和沙土的手抬起，枪口对准他。
眼神森寒，像是从地狱而来的恶魔。
“咳咳！这片山脉……所有通道口，都埋了炸弹……”艾伦抹了抹脸上的血，忽然笑了出来，“你如果……现在杀了我，那些炸弹随时都会引爆。”
“到时候，这片山脉的所有人，一个都逃不了！”
封愿脚步未停，冷声：“那又如何？”
艾伦笑意微滞。
“你不是要赎罪么？”艾伦神情疯狂，“你不是想为自己正名么？”
“这些条子的命，可比你这些年杀的……加起来都多，嗬，嗬你要他们陪你一起死吗哈哈哈哈！”
“第一，我就没打算让你活着回去。”
封愿语气不变，步步紧逼。
“第二，我手里的人命多了去了，不差这几百条。”
艾伦看着不断逼近的人，目光终于泄出点悚然的意味，像是在看来自地狱的恶鬼，带着那些死去的战士，来向他讨债。
“我死了你也别想活！一起死！都他妈一起见上帝去吧啊啊啊！”
砰砰砰砰！
咔嚓！
直到最后一颗子弹耗尽，封愿才扔掉银枪，转身，没有再看地上的人一眼。
那些货毁了，艾伦也死了，不出意外顾洵也活不下来。
封愿勉强扯了扯唇角，踉跄了一步，缓慢地往来时的路走。
他要去找沈千山。
不论死活，都要找到他。
也不知道自己如今这副鬼样子，那个木头能不能认得出来。
自己能不能……抱住他。
封愿低头，看了眼垂落在身侧已经麻木的手，一点点红了眼眶。
真TM疼啊。
怎么会那么疼呢？
·
厚重的尘土压在身上，口鼻里满是泥沙，苏旭呸了几声，想起身却发现自己被人护在了身下。
开口，喉咙就哽住了：“老大……”
“苏旭！苏旭是你吗？老大呢？”
“狼牙！”
“一号线的兄弟们还在吗？听到请回答！听到请回答！”
“沈千山！”
“老大你们怎么了？”
“坚持住！我们马上过来！”
通讯器里全是滋啦滋啦的噪音，对面十几道声音混杂，喉咙都已经喊哑。
“报告总指挥！二号线发现大量c4塑胶炸药！”
“报告！三号线也是！”
苏旭大脑嗡鸣，几乎以为自己幻听了。
c4塑胶炸药由特定信号装置引爆，威力惊人，大量的炸弹同时爆炸，足以将这片区域的所有人全都炸死！
“别过来。”头顶忽然传来一道沙哑的声音，“所有人立刻撤离。”
“沈队！”
“老大你还活着！”
“呸！你这人怎么说话的？……老大别怕，我们这就过来接你！”
“听不懂人话吗？”沈千山拍拍身上的尘土，站起来，大脑眩晕一阵，被苏旭手忙脚乱扶稳。
“炸弹随时都有可能引爆，立即撤离！”
苏旭见他刚起身就要往二号线走，伸手拽住他：“老大你呢？”
“我去找封愿。”
沈千山呛出一口血，他不知那边的情况如何，信号装置八成在艾伦身上，他等不起。
苏旭：“那我也去！”
沈千山：“这是军令。”
“我的命令也是军令！”任怀忠沉声道，“现在，我命你们所有人立即撤离，后续交给拆弹专家——也包括你沈队！”
沈千山直接摘掉通讯器，捡起冲锋枪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任怀忠：“沈千山！千山！”
苏洵急红了眼，刚要跟上前，子弹射入地面。
“老大……”
硝烟中，男人深邃的眉眼染上笑意，他回眸说道：“我要亲自去接他，哪怕赌上我这条命，我也必须去。”
“但从此刻起，我的行动与你无关，你没必要和我一起。”
“不值当。”
苏旭站在原地，无声落泪。
他很想问搭上你这条命就值了吗？可看着对方沉默坚定的背影，却怎么也问不出口。
这一刻，他才意识到，他们日常八卦的人，究竟在沈千山心中占据了多重的分量。
第179章 沈队长是国家的，沈千山是你的
封愿是在晨曦中遇见的沈千山。
男人满身尘土，防爆衣已经毁损，满是血迹和污泥，可脸部线条锋利流畅，残留的火光里，眉目漆黑，丰神俊朗。
封愿以为自己痛到麻木，出现了幻觉。
他愣在原地，等男人一步步主动向他靠近。
掌心触碰脸颊，才轻轻地笑了一下，有眼泪流下来。
“你这样，好狼狈啊……沈队长。”
男人也跟着笑，贪恋地捧起他的脸，轻抚过他脸上的血污：“叫我千山。”
沈队长是国家的，沈千山是你的。
封愿畅快地笑，眼泪肆意无声。
这个男人，真的就和他的名字一样，胸有沟壑，有祖国万水千山，但同时，也在心里为他专门腾出了一块地方。
不大，却刚好可以装下他。
封愿放任自己倒进对方怀里，两人相互支撑着靠坐在地上。
哑声轻唤：“千山。”
“我在。”
“我没力气了。”
“我也是。”
封愿又是一声轻笑，也不顾满地脏污，翻身枕在对方腿上，姿态是前所未有的放松。
“我杀了艾伦，但控制器没有他手上。”封愿闭上眼，“以我对他的了解，多半是以定时发送短信的方式引爆。”
“但是定时还是人为发送，就不知道了。”
“他们应该都下山了。”沈千山平静地回，“没事。”
“你有想过你弟弟吗？”
“想过。”
“怎么说？”
“安安会难过，但他的身边还有爱人和朋友，老爷子也会照顾好他。”
沈千山低头，目光温沉地看着他说，“他有很多人，但你只有我一个。”
“……”封愿无声地骂了句脏话，抬手遮住眼睛，可又舍不得不看他，反复几次终于忍不住将人拽下，狠狠撞上去。
发了疯地亲吻他。
“沈千山。”他恨铁不成钢地骂，“你真是块木头！”
“笨死了！”
“嗯。”
“……”
咬的两人满嘴都是血，封愿才松开手，偏头呸了一口。
满嘴的沙。
他低声控诉：“这次体验感很差，你的错。”
沈千山点头：“嗯，我的错。”
封愿彻底服气了。
“喂，带皮筋没？”
“带了。”
“先帮我扎个头发。”
“我手上有点脏。”
封愿坐起来，“你要和我比脏？”
沈千山这才摘出藏在手腕里的皮筋，动作略笨拙地帮他梳发。
“你不脏。”
封愿勾了勾唇。
银发比上次又长了些许，发根处可以看到点原生的黑，很漂亮。
但发尾混了泥土和血污，一梳一个结，扯的他头皮有点痛。
“沈千山。”封愿继续抱怨，“有没有人说过，你真的很不会扎头发啊？”
沈千山神色认真地回：“没有，你是第一个。”
封愿满意地笑了。
他们像是一对平常的情侣，爬山到半坡，随地一躺，相依看日出。
只是两人身上都有很多血迹，有些早已干涸，有些伤口还在往外洇血。
他们聊了很多话，从十年前的初遇，到封愿接下击杀榜上的任务接近沈千山；从那晚没能吃上的糖醋里脊，到和沈槐安定下的机车赛。
封愿大度地表示：“随小孩儿叫吧，嫂子和哥夫都一样。真正的上位者，从不在称呼上计较。”
沈千山掐了掐他的腰，封愿腰身一麻，轻轻吸了口气。
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两人安静地等了好久，直到意识昏沉，恍惚间才听见有人在叫他们。
似乎，还有螺旋桨的破风声。
熟悉的声音激动地喊：“我看到他们了！封池我看到他们了！！！”
“喂，沈木头……”封愿费力地睁眼，问他，“你有听到吗？”
男人没有回答。
心脏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封愿蹙眉起身，被扎歪的银发别扭地从肩侧滑下，轻轻擦过男人沉静的睡脸。
“千山，你醒醒，别睡……”
男人依旧没有回应。
封愿慌了，试探着伸手去探他的鼻息，又因为手在颤抖，没法察觉出来，他费力地把人扶起，贴在对方胸膛安静地听。
不对，这样也不对，封愿想，怦怦怦的，吵死了。
闻玖从直升机的梯口跳下来，就看到封愿低头，怀里抱着昏迷的沈千山，又亲又摸的，不断去探对方的脖颈和脉搏。
闻玖声线哽咽：“封愿！”
封愿仓惶回头，脸上的泪水滑落，晨光里美的惊心动魄。
从没有人看过封愿这副模样，像是失去了最珍贵的东西，不论外界多平静祥和，他的世界依旧兵荒马乱。
闻玖眼睛一热，眼泪几乎是瞬间便溢满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