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底见惯了风浪,知道堵不如疏,而且看着自己学生一副义无反顾的模样,显然是吃了秤砣铁了心,非做不可。
老头子思虑片刻,忽然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重新背起双手。
“成呀,既然你有这份信心,老师也不能打击你,这样吧,三个月后夏国音乐艺术家联合会要前往罗彻斯特大学交流,到时候你就作为咱们国家的大学生代表,与伊斯曼音乐学院的高材生们切磋一番吧。”
许燃立刻点头:“可以。”
赵铭哲一副老狐狸得逞的表情:“不过,如果不能技惊四座,让在座的大师们惊艳,你知道怎么办?”
许燃毫不犹豫:“知道。不过,我有个条件。”
赵铭哲眯起眼:“说出来看看。”
许燃:“如果此行获得相关证书、奖杯之类,我可以赠送母校永久展示,但要请您老和我母亲沟通一下。”
这次她获得肖邦金奖,奖杯赠送央大,没有带回家,梅映雪为此电话训斥了她好几顿,那天当着杨诗甜的面打了她一巴掌,也多半是因为气还没消。
对于梅映雪来说,自己是她的脸面,她获得的所有荣誉,都是梅映雪的私有品,自己没权利处置。如果让恩师出面和她沟通,两个聪明人一起协商,应该能达成共赢。
赵铭哲听出她对于得奖和技惊四座信心十足,当即拍胸脯保证:“区区小事,老师来办。”
老头子说完,又关切地看她一眼:“还有没有难题,有的话一并说出来”,说到这里老头子眼睛里的狡黠之色更加浓郁,摆出一副慈爱模样,笑眯眯地说道:“只要你拿奖杯来换,什么困难老师都给你解决。”
许燃默了一默,肃声:“没有了。”
赵铭哲又瞅了她的“作业”一眼:“追人不是埋头写情书就管用的,要不要老师传授你一点经验?”
他满眼期待,闪烁着狡黠的光,盼着自己学生赶紧来请教自己的“高招”。
许燃想起孙哲的馊主意,害的她被杨诗甜打上“骗子”标签,分手的事几乎因此板上钉钉,她果断后退了一步,面无表情地拒绝了自己恩师的好意:“多谢老师,老师再见。”
赵铭哲遗憾不已,依依不舍地转身离去,临到门口,又忍不住回头问:“你这孩子一直埋头练琴,哪有追人的经验,真不要老师给你露两手?”
许燃脸皮僵了僵:“真不用,谢谢老师,老师再见。”
赵铭哲只好意犹未尽地走了。一边走一边摇头,遗憾呀,少年人哪懂得撩妹手段,哪知老夫当年之勇,可惜这孩子不识货,憾哉!
第45章
中午放学, 杨诗甜匆匆赶回公寓食堂,刚走近,就看见许燃站在食堂门口, 高挑挺拔的身姿, 深蓝色的长裙逶迤轻扬, 侧脸的轮廓在阳光下散发着光晕,像是杂志封面般惊艳无匹。
她脚步蓦地一缓,仿佛踏入了另一个时空, 和她在大学第一次相见时那般印象深邃。
“你怎么出来了?”她走过去,有些嗔怪地问道。
许燃看见她, 凌厉如雕刻般的完美五官立刻柔和了起来。
“中午时间紧,我怕你累。”她指了指食堂门口的桌子, 上面已经摆着打包好的饭菜。
“我打了六样菜, 你还想吃些什么?”
杨诗甜帮她一起提着饭盒:“够啦~”
两人一起往宿舍走,许燃慢慢走近她身旁, 自然而然去牵她的手, 她对此早有经验,动作飞快,一下就将杨诗甜的软嫩手掌给握住了。
杨诗甜挣脱了一下,没挣开,转脸来瞪她:“许学姐?”
她语气还是有些疏离,带着明显的愠怒, 许燃有些慌乱, 赶紧转移话题:“小甜, 上午的课程累不累?”
杨诗甜像是知道她的打算, 白了她一眼,走出几步后才不轻不重地说道:“不累。”
又问她:“你吃药了吗?”
许燃点头:“吃了, 按时吃的,你放心吧。”
“啊呀!”杨诗甜忽然叫了一声,猛地停住了脚步,许燃马上探身问道:“小甜,你怎么啦?”
杨诗甜嗖地一下抽回了手,冲她挑了挑眉:“哼。你休想占我便宜!”
许燃看着她狡黠又得意的眉眼,才知道她是故意叫唤惹得她担心,好趁机抽手的,她失落又难过,却也不敢再去牵手。
心里默默回味起来,刚才牵着杨诗甜的手,没有听见她的心声,看来她没什么心事。她已经试探出来,当杨诗甜表现的外在和内在一致时,她是听不见她的心声的,只有她藏着心事且不肯表达时,她才会听见她的心声。
这么说,小甜是当真不想被自己牵手。得知这个事实后,许燃更失落了。
回到宿舍,杨诗甜立刻发现不同,惊呼了一声:“哇,你装上帘子了?”
许燃随着她目光望去,落在自己床铺的帘子上,这是她上午让人过来装上的,特意选的淡粉色,上面还有红色草莓图案。
杨诗甜怪异地看她一眼:“没想到你还喜欢这么粉嫩的颜色?”
许燃耳根蓦地发烫,轻声:“你不喜欢吗?”
杨诗甜将饭盒放在桌子上,随口道:“这是你的帘子,跟我又没关系。”
她飞快地摆好饭菜和碗筷,招呼许燃:“好啦,快去洗手来吃饭。”
许燃洗罢手走来桌子旁,拿起筷子,忽然又放下:“小甜,我手疼。”
杨诗甜侧目:“哪儿疼?”
许燃伸出手,撩起袖口,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腕,她的手修长漂亮,骨节匀称,线条优美,手指莹白的像是雕刻的玉石。
杨诗甜打量了几眼:“没看出哪里有伤啊?”
许燃指着手背上一个小小的针孔:“输液的针孔,疼。”
杨诗甜低头,凑的很近才看清那个针孔,很小的一个红色小点,已经快要消失了。
她抬头,狐疑地盯着许燃:“针孔都快要愈合了,还疼?”
许燃脸皮微微发烫,面不改色地说道:“昨天输液时一直很疼,现在动一动里面就疼。”
杨诗甜脱口而出:“那你刚才提着饭菜,怎么没见说疼?”
她怀疑这个狗东西欺骗自己,装可怜博取同情。
许燃低垂着眼眸,看着自己手背上那个几乎快要消失的针孔,轻声:“也疼。”
杨诗甜听出她语气委屈巴巴,蓦地想到昨天输液时,许燃高烧不退陷入昏迷,扎针时血液倒流,滴了一地。
可能因为这样,扎针的手确实有些疼吧。
她只好接过她的筷子:“行啦,我喂你。”
上辈子她都没有给狗东西喂饭过,没想到这辈子还要这么亲力亲为地伺候她,杨诗甜一边喂一边腹诽不已。
她喂了一会儿,忽然看见许燃的嘴角向上扬起,竟然像是在笑的样子!
杨诗甜一下子呆住了:“你在笑?”
正吃得高兴的许燃心虚不已,立刻抿唇:“没有。”
“胡说,我刚才明明看到你在笑。”
许燃更心虚,慌的一批,继续否认:“没有,我没笑。”
杨诗甜盯她几秒,忽然噗嗤一声自己笑了起来:“我又没有凶你,你怕什么,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你笑的样子,还别说,挺可爱的。”
她只见过小时候的许燃笑起来的样子,大学后重逢,许燃没笑过,永远都是面无表情,就连她取悦她时大汗淋漓,也是一副清清冷冷的样。
杨诗甜第一次见她成年后咧唇笑,忍不住动了玩心,笑眯眯地说道:“来,再笑一个我康康?”
许燃一秒呆滞,脸皮僵硬,连冰山脸的表情都不知道怎么做了。
杨诗甜看见她这幅呆呆的模样,愈发觉得有趣,当即放下碗筷,直接上手去揪住她两边脸颊,将她嘴角扯开:“乖啦,再笑一个!”
“对啦,就是这样,咧嘴,勾唇,笑!”
许燃不知作何表情,尽量按照她说的去做,只是笑出来的比哭还难看。
杨诗甜忍不住揪住她脸颊,扯了扯。
“笨蛋,连笑也不会~~~”
许燃呆呆地,乌黑的双眸凝视着她,眸底的幽光,从深不见底的墨瞳里散发出来,比黑曜石的光芒还要慑人心魄。
杨诗甜忽然就心慌了,接着意识到自己的双手还在扯着她的脸颊,她嗖地一下缩回了手,然后双腮蹭地红了。
慌慌张张地去抓住碗筷,推到许燃面前:“你自己吃啦~”
她像是只受惊的小白兔,勾着玉颈,低头吃饭,不敢看许燃。
许燃以为她被自己惹得生气了,眸光柔软地看着她,软声:“小甜,你别生气。”
杨诗甜被她的话说的心烦气躁,从小白兔变成了傲娇小猫咪,冲她凶巴巴:“谁生气了,不许再说,快点吃饭。”
两人埋头干饭。许燃不敢吱声,杨诗甜不自在,也不讲话,后面的饭菜吃的默默无声,等到吃完,杨诗甜抬头觑了她一眼,发觉她也正在看自己,而且眼神看起来格外柔软。
她更加不自在了!
赶紧移开视线,一颗芳心却平静不下来了,心慌意乱地,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思来想去,只能怪狗东西祸害自己,她暗暗生闷气,吃完饭飞快收拾碗筷,叮嘱许燃按时吃药后,就急匆匆走了。
许燃看着她出门,怅然若失,她也不知道本来好好地,吃着饭菜说着话,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是因为自己不会笑吗?
小时候的记忆中她是会笑的,可自从爸妈离婚后,她好像不会笑了。
她拿来镜子,对着里面的自己咧唇,极力摆出微笑的样子,可是脸部肌肉僵硬,任凭她咧嘴、勾唇,都笑不出来。
***
杨诗甜回到教室,还觉得有些不自在。
下午上课,也有些心不在焉,放学后她去打了饭菜,提着往许燃宿舍走,决定等会晚饭不和许燃讲话,也不喂她吃饭,等她吃完就走,远离狗东西,远离祸害。
一路上,她看见许多女生都往男生宿舍跑。
“什么事啊?”她忍不住问一个路过的女生。
这女生看她一眼,忽然神秘兮兮地问道:“小甜学妹,你真和许燃学姐分手了?”
杨诗甜犹豫了下,点头:“是。”
这女生眼睛一亮:“那就对了,小提琴班有个男生打赌输了,却不肯履约,大家正去堵他呢!”
杨诗甜目瞪口呆,她已经好几天没看吃瓜群了,到底发生了神马?
此时,某栋男生宿舍楼前,一群女生堵在门口高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