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沈舒看不到的电话的另一头，冷峻的女人看着窗外的月华，声音也一样的冷清：“很好。如果你仅仅是因为我做的那些事而表达感激，就大可不必了。这是我欠你的，现在还你。”
“你没有欠我。”沈舒急急忙忙的开口，“我的，也没有办法给你了。它坏了。”
“从你出生的时候，我就注定欠你了。”
傻妹妹。
秦烟无声开口。只是她永远都不可能对沈舒那样说。
在初次相见的时候，她看到的那只可怜的小野猫时那样。那样一个小东西是她的妹妹？她看上去脏乱，懦弱，连背都不敢挺直。她甚至不敢相信一向守礼的父母会让自己的亲生女儿变成这副模样。但她很快就看清了父母眼底的赞许和满意。
越是不像自己，利用起来才会肆无忌惮。看啊，这副样子，就像个不完美的瑕疵品，那么，用她来修补自己完美的大女儿，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于是巨大的冲击和愧疚冲垮了她。
人类无法选择自己的父母，这或许是身而为人的最大悲哀。
秦烟知道，自己这个妹妹从出生开始，她就亏欠了她。一个美满的人生，一个幸福的家庭，一个健康的身体。
现在，她想，或许自己可以慢慢的，一点一点的还吧。
如果沈舒同意的话。
第二天的时候，宋芷还是来了一趟，她的眼底青黑，带着浓重的疲惫。三人相顾，竟然一时无言。沈颖也不知道说什么，以前以为的仇人，现在陡然变成亲戚。
她只好把头扭开，沉闷的看着窗外。
“你们什么时候回去？”宋芷看向宫稚，她对沈颖也十分复杂，也幸好宫稚在这里，她才能得以把话继续进行下去。
“后天。”宫稚回答，她朝宋芷笑了笑，把自己随身携带的保暖杯打开，捞了个空杯子，倒出水递给宋芷，“西洋参粉混的水。宋姐姐脸色不好看。你大病初愈，也该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
宋芷说了声谢，举起杯子的时候，就嗅到了浓重的中药味。她抬眼，看到沈颖已经扭头看着自己，眼睛却盯着自己的杯子。
就连宫稚的水也舍不得让她喝一口吗？
这么小气？
宋芷突然翘起了嘴角，朝沈颖一个挑衅的扬眉，把杯子里的水一口喝干净，最后还反手示意了下，一滴不剩。
“……你真小气！”沈颖拍了下扶手。
“比不上你。”宋芷懒洋洋的回道。
“呵呵，我看你是嫉妒我。”沈颖扬起下巴。
宋芷同样扬了扬下巴：“我有的是钱，嫉妒你什么。”
战况开始热烈，并且朝着更幼稚的方向发展。
宫稚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最后没有说话，窝在自己的座位上慢悠悠的喝西洋参水。冬天已经过去了，春天马上就要到来。宫稚眯着眼睛想，感觉自己即将度入了老年生活那样的惬意。
至于旁边两个幼稚鬼，只要没打起来，这都是感情好的证明。
到了最后，身边终于安静了，宫稚睁开眼睛，就看见两个长得有些像，但年龄不一样的女人正以一模一样的托腮动作看着自己。
那一瞬间，宫稚甚至有些恍惚的觉得自己被穿越时空的两个沈颖看着。
宫稚：“……你们想干嘛？”
“你太悠闲了，我们有点不开心。”宋芷叹气。
“没错。”沈颖点头。
宫稚：“……”
你们刚才不是在吵架么，现在怎么搞得好像亲姐妹一致对外似的。
“你们感情这么好吗？”
宫稚默默的抛出了离间技能。顿时两个人互看一眼，都发出了嫌弃的声音。最后还是宋芷开口：“我们尽弃前嫌了……”
“没有尽。”沈颖补充。
宋芷点头：“暂时。”
沈颖咳嗽了一声：“我们沈家欠了人家的。所以宋氏进驻A市，我们会尽量的配合。当然，还有一些消息也可以互通有无。”
宋芷笑笑：“宋氏虽然大，但是这些年里其实在缓慢的走下坡路。华国的前景我们很看好，但是家里面还是有不一样的意见。为什么这次我亲自前往A市，也是为了做出一番成绩，压住家里面的声音。好把我们的重心转移过来。”
宫稚安静的听着，知道这一次，宋芷是真的跟沈颖尽弃前嫌了，否则不会把内里的事情都说过她们听。
宫稚笑笑：“那我们在A市等你了。”
“一起，我也买了那天的票。”宋芷也笑，她看看沈颖，又看看宫稚，千言万语，都变成了一声感慨。
“你们两个，一定要幸福啊。”
第93章 93
回去的时候, 不出意外的遇到了宋芷，跟宫稚两人一排。
沈颖朝宋芷翻了个白眼：“你还真来啊？就不打算陪陪你妈？”
“她不需要女儿陪，她需要妹妹陪。”宋芷笑得柔柔弱弱的, 看向沈颖的目光里都带着慈爱，“我妈让我们好好相处。”
“所以你有什么困难就跟姐姐说。”
沈颖嗤笑：“她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么？”
随后她就被宫稚铁手无情的拍倒了。
宫稚按着沈颖的头, 冲宋芷笑笑：“宋姐姐，沈阿姨临行前也交代了阿颖呢。让我们和你好好相处的。就当亲姐姐那样。”
宋芷哦了一声, 声音拖长了一点，带着笑看着一脸别扭的沈颖：“那先叫声姐姐来听听？”
沈颖扭开头，不说话，只是一只手还霸道的卡在宫稚的腰上，无声的宣告着主权。
宫稚无奈一笑，看向宋芷。宋芷冲她点了点头, 而后, 飞机起飞, 巨大的轰鸣声响起, 耳膜传来微微的鼓胀感, 将那个国家和那些旧事都抛在了身后。
沈颖静静的注视着窗外的景色，城市从高空往下看, 一切都显得渺小，这渺小又重组为宏大的，整个城市景观的一部分。
就好像曾经压迫在她身上的那些旧事也跟着变得渺小，不值一提起来。她侧头，对上宫稚看过来的眼神。对方的眼神清澈。
曾经沈颖觉得这是从未经历过事的纯粹。
后来她才知道, 宫稚也经历过许多, 也有过惨淡的经历。尽管是寥寥几句轻描淡写的掠过, 但沈颖依然可以从中窥见那个前一世一直努力着的宫稚。
有点理想主义者的感觉。
是让沈颖升起一点自惭形秽的那种好。
沈颖抓住宫稚的手，宫稚就靠过来，小声问：“怎么了？”
“……我这么把妈妈丢下会不会不太好？”沈颖小声说，她把头顶在宫稚的肩膀上，很轻的蹭了一下。
宫稚的气味包裹住了她，让她感觉到心安，她的那些小心思不会对宫稚说，因为她绝不会把宫稚身边的位置让给其他人。
“我们已经做到身为后辈能做到的所有事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给她们自己吧。”
宫稚伸手，轻轻的揉了一把沈颖的头。沈颖悄悄的勾起笑，她喜欢宫稚这种宠溺的感觉，让她觉得自己像是个可以被包容的孩子。
在她被迫在所有人面前当个大人的时候，还有个小小的角落，可以让她打滚，撅着嘴撒娇。
这样的人，让她好喜欢，好喜欢。
下飞机的时候，宫家一家全出动来接人。看到宋芷的时候有些吃惊，宋芷倒淡然，朝其他人笑笑点头问个好，又朝沈颖扬扬手：“妹妹，我就先走了。”
沈颖知道这是宋芷为自己抬梯子呢。她也不好落人面子，只点头应了声好。
于是宫家人看沈颖的表情又不一样了，尤其是跟在宫翌身边的朱颜。她上下打量着沈颖，拧着眉头不语言。
宫稚上前喊这个叫那个，手里牵着沈颖。沈颖冲两老笑笑，松开宫稚的手：“伯父伯母好，我有事就先回去了。”
宫稚诶了一声。而邱思妍则不动声色，拧了一把老公的手臂。
宫正奇眉毛一抖，最后咳了声：“那个，小沈是吧。今天太晚了，就跟我们一起回去吃个饭。明天再说。”
沈颖脚步一顿，邱思妍笑：“对啊，你一个人，冷锅冷灶的，多辛苦。跟我们一起，热闹。”
沈颖顿时有些不知所措，她侧头去看宫稚，宫稚见状，答应得又清又脆：“好嘞！”
“我……”这话一出口，都能感觉到声带在抖。沈颖顿了顿，她整理好心绪，这才点头：“那就叨扰了。”
“没有的事。”
一群人浩浩荡荡往前。宫稚给了沈颖一个眼神，冲到父母身边，一手挽着一个，笑嘻嘻的说着旅行的趣事。
而沈颖落在后面，宫翌摸摸自己的鼻子就走到了沈颖的身边，冲她露出了一个“和蔼”的笑容来：“走吧，未来的妹……妹妇。”
沈颖：“……”
她忍不住后退了几步。现在的宫翌跟她记忆中那个大男子主义的男人差距太大，她实在无法跟两人等同起来。总觉得吧，之前那个就挺傻的，现在这个就……更傻了。
“……我就那么让人退避三尺？”宫翌指了指自己，随即他就想起自己干过什么糟心事，又有点心虚，哎呀了几声，最后垂头丧气的走在了前方。多半是因为当初他仗势欺人……一想起这个宫翌就觉得自己脸红，活像是成年人看到自己中二时期犯的那些傻，只想尖叫一样。
看着样子，未来的妹妇对自己怕是有心理阴影了。
万一她对妹妹说。
妹妹不会揍自己一顿吧。
宫翌拍着自己的胸口，很想穿越回去，把当初那个自己直接给掐死得了。
宫翌在前面哀叹，朱颜则款款走到了沈颖的身边，她看一眼沈颖，目光中带着几分警惕：“你跟宋小姐……看起来关系很好？”
沈颖朝朱颜笑：“阿稚跟她关系好。”
“这倒是。”宫翌在前面听到，扭头过来说，“宋芷以前就很喜欢小妹。这次出国是碰到她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