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是血…目光所及之处,除了合上眼皮一动不动的储非殁以外,全都是浓郁的血色。
“……”手指贴在脖颈处,隔着薄薄的皮肤抚摸其下的脉搏。
大抵是因为太过慌乱,沈确什么都摸不出来,他更加惊恐。抱住储非殁,颤栗着弯下腰去,将脸贴在储非殁唇边。
可他听不见呼吸声,无论多微弱的起伏都没有。
“啊…储…”他想叫储非殁的名字,但好像真的在一瞬间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只能像走入绝境的哑巴,几度开口都是空洞。
无声的名字。储非殁三个字,他明明叫了那么多遍,怎么却在此时喊不出来了呢。
全身力气都被抽干,沈确抱着储非殁失声痛哭。
这就是你的计划吗?你自己的命,也是计划中的一环吗?
脚步匆忙交叠着在屋外一连串,乔妈和大华叔也终于左拐右拐找到了路。
但还不等追进来,就先一步闻到了冲天的血腥气。再定睛一看,漆红的黑中,沈确正崩溃地抱着一人。
乔妈腿下一软,没撑住坐了下去,“先生!”
大华叔也是一脸呆滞,接连后退了两步。
外人的到来,让储老太爷脸色愈发难看,但此时不是顾及清场的时候。他控制着轮椅到了沈确身边,用命令的语气怒斥:“你把他叫醒!这孽障定然是装的!”
沈确动作迟钝地抬起脖子,在背着光的昏暗中,看不清轮椅上老者的脸。
他心里无尽的悲凉。
储非殁…难道你觉得你死了他们会有一丁点了愧疚吗?
这么自私的人,他眼中何时有过除了自己之外的生命?沈确低哑地笑了出来,这一点,你们还真是一脉相承。
他冷不丁居然笑了,在场人都有短暂的震惊。
“你还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呢?”沈确用几乎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像是报复一般,语气森然,“好可惜啊,你再也得不到了。”
储老太爷气的险些坐不稳,怒吼着要杀了沈确。
这时家佣带着医生赶到了。
医生一看这遍地的血水,当即就是眼皮一跳,这…有点多啊。
他不敢耽误,赶忙过来检查。先是觑了一眼沈确失神的脸,随后也检查了脉搏。
医者严谨,有时候听诊器也会出错,他拿出小型心跳检测仪。
沈确微微侧头。
他不懂仪器怎么看,但他能看出平直的水平线,没有波动起伏的心率图。
也能看到一排数值,明晃晃的0。
医生遗憾摇头,悲痛宣布,“抱歉。”
沈确不死心,紧紧盯着那一条直线,祈求着能有所变化。
但他直到眼角发酸,泪水滑落,也没能等到。
宗祠内,弥漫开了一股沉重的死寂。
好半晌,依旧是轮椅上的老东西先开口,语气恍惚失神,还有着巨大的不敢相信。
“死了?”他神色空茫,“怎么会死了呢?”
储非殁的父亲几步上前,想亲自验证,但在快靠近时又忌讳着尸体而停下,不断低语呢喃,“他怎么会死?不是不会死吗…”
他们的反应更让人诧异,似乎比沈确都还要无法接受储非殁去世的消息。
“不可能!怎么能死了!”储非殁的爷爷也踉跄着靠近,对这个结果表示不相信,大声喊着让医生再检查一遍。
医生皱眉,刚要说话,余光里就见沈确从他的医疗箱里拿了什么东西。
他下意识回头,还没看清,沈确就轻轻放下储非殁站了起来。
带着一身的红色,迅捷冲向了储老太爷,一刀插进了老人胸前。
“对啊,他怎么能死呢!该死的人是你!”
突如其来的变故,沈确疯魔的表情,都让人惊骇。
“住手!”储家另两个上前来拉开沈确,抬手就要打。反应过来的乔妈和大华叔也从外面跑进来,在后面扯住储非殁亲爹。
医生稀里糊涂的,替沈确撞开了挥来的一巴掌。
乔妈和大华叔是有战斗力的,至少比他们年轻。
医生头晕着,这才想起去看沈确拿了什么东西。
是23号手术刀。医生又去看被骤然捅了一刀,已经吓晕过去的老头。
他松了口气。还好拿的是23号,比较短,捅进去了也不深。就是这老东西吓得够呛,不过他也是活该,死了都没人惋惜。
医生经常来帮储非殁治伤,每次看到那骇人的背部,他都怀疑储家是什么吃人地狱。
心里也存下了疑惑。为什么要把人打成这样?一身伤后又要着急的把他叫来治疗,还许诺多少报酬都可以,但一定要把人治好。
既要治,又何必动手。
储非殁也是,为什么不反抗?
“把他们丢出去。”沈确声音冷静,淡淡吩咐乔妈和大华叔。
两人也反应迅速,乔妈拖一个,大华叔拽两个,把他们连踢带滚的带走。
这下只剩下沈确和医生,还有躺着的储非殁。
沈确看向医生,说:“给他上药。”
医生表情为难,“这…但是储先生他已经…”
“死了?”沈确垂眸,讽刺一笑,“好啊,死了也好,一了百了。那就劳烦您,帮我把他送去火葬场,烧了吧。”
第126章 遗嘱
三月底,厚重的衣服稍稍减去。
沈确结束了今天的考试,缓步走出校门,坐进等候已久的黑色轿车。
“走吧,快开始了。”
视线没有焦点地落于窗外,天上挂着的红日,使人无端多了几分焦躁。
大华叔启动发动机,无声叹了口气。
今天是储非殁的送别仪式。
储非殁的身份地位摆在那,影响力之大,无论储家想不想办,他们都得在无数的视线之下,将葬礼办的体面。
火化是沈确一手经办的,期间没准任何人参与,唯一有帮忙的,大概就是医生开车送的人。
三天过去了,沈确看着好像没事儿人一样,看书学习,都还有精力来学校考试。
旁人看不出什么,大华叔和乔妈却很担心。沈确是很爱笑的孩子。无论是腼腆微笑,还是因为被逗笑而爽朗,他性格都是很好懂的。
但自从那天晚上之后,沈确就不笑了,淡淡的,还总是发呆。
车子朝着葬礼举行的大厅开去,沈确发完呆后,呢喃着自言自语:“是不是该请个保镖。”
葬礼是储非殁的父亲操办的,没有邀请沈确,但邀请了业内上百家企业的负责人。
听乔妈说,这葬礼的所有事宜,是请了专业举办丧葬的机构做的。
“他们一直不愿意相信先生的死讯,这两天都在闹着要检查骨灰。”副驾的乔妈半转过身来,对沈确说。
沈确仍在对车窗外的建筑物流连,闻言也没什么表情,不咸不淡应了句,“让他闹吧。”
骨灰在沈确手上,自然不可能给他们检查。
确实如乔妈打听到的那样,今天的葬礼来了很多人,相干的不相干的都来凑热闹。
车子停下,沈确在大华叔和乔妈的陪同下,朝着正门走去。
人声鼎沸,半点没有悲痛的葬礼氛围,反而热闹的如同街市酒宴。
沈确在入口处看到了pansy四人和沈政一家,很不巧,他们也刚刚到。
一见到沈确,就一群人乌泱泱走了过来,一时间叫沈确名字的声音此起彼伏。
“沈确…”沈政看向沈确的视线很复杂,沈确随意瞥了他一眼,转向同样叫他的pansy。
沈确打量了一圈他们身上的正装,“怎么,老东西叫你们来表演?”
易且几人微滞,一时间都分不清沈确这句话是讥讽还是调侃,亦或者只是并无情绪的随口一提。
“我们是收到请帖,和家里一起来的。”
沈确嘲了一句,意味不明,“请帖,他们倒是挺有意思。”
“我也是收到了请帖。”像是不甘心被沈确忽视,沈政努力搭话。
沈确烦他的很,“你收到葬礼请帖还是收到阎王的催命贴都和我没关系,请你自重,别再和我说话。”
来来往往很多人,沈确没精神闲聊,抬脚要进去。
可他刚走到门口,就被两个黑衣保镖拦住了。
无论其他人怎么进出,那两人就专注挡在沈确面前。
乔妈不悦,“你们干什么!”
保镖说道:“今天的邀请名单里没有这位先生,没有收到请帖不准入内。”
沈确抬眼。
今天来的人也并不是个个都捏着一张请帖,是以家庭为单位,最多两张,其他人则跟着家里人一起来。
“岂有此理!这里谁都可以不在,唯独我家少爷不能不在!”乔妈气的变了脸色。
就算是储非殁自己从棺材板里出来,他都没资格说不准沈确进去。怕就怕沈确真的转身就走,储非殁指不定能自己钻出来留人。
沈确还真的准备走,他也不为难人,无所谓地耸耸肩,“不进就不进吧,我还想着送送我前男友,不过都是前男友了,见不见也无所谓了。”
沈确腿已经迈开,半分没有要留的意思。
但还不等他走,身后就是一阵嘈杂急促的脚步。众人看去,为首的人是储非殁的特助。
“慢着。”助理快步上前,防着沈确离开。他蹙眉瞪了一眼没眼力见的拦路门卫,抬高音量,“今天谁都能走,但沈少爷得留下。”
二十个保镖立刻驱散看热闹的人群,站在两侧开出一条通道。
“沈少爷,请。”保镖和助理都毕恭毕敬,半弯下腰,请沈确进去。
沈确看了一眼,就从这条刚清出来的路大步阔首。
大厅内也都注意着外边的情况,说话声都小了下来,纳闷地打量着这位以前从来没见过的人。
储非殁的特助他们自然是认识的,在他后面的两个律师,以及金融界有名的投资王,他们也都认识。
唯独,这个被尊敬的,走在最前方的年轻人,还真是闻所未闻。
储家三个老东西看见沈确,顿时黑了脸。
“怎么回事,不是说了没收到邀请不准进来吗?谁把他放进来了!”储父走下台阶,喊人过来驱逐沈确。
沈确一派目中无人姿态,找了个位置坐下。
助理快步挡住,将沈确护在身后,“不好意思,沈少爷必须要在场,他不在,今天的葬礼就无法举行了。”
“好了,废话不多说,想必大家今天来,大多也是为了想听听储董的遗嘱。”助理一席话,大厅内的声音终于全都停歇,目不转睛看着他。
储非殁的资产怎么分配,这可关系着未来的商业走向啊!
“我是储董的律师。储先生的离开很突然,我也深表遗憾,但储董早就做好了自己的资产分配。”律师走了出来,和沈确擦肩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