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林殊身前蹲下身，替对方将滑落到臂弯的外套拉到肩上。
但或许是单手动作没控制好力道，一下把人弄醒过来。
林殊睁开眼，缓缓瞪圆，眼中倒映着眼前人的身影。
反应过来后，他举起手轻抚虞知恒脸颊边划开的伤口，眼睛又红了一圈：“疼不疼啊？”
虞知恒却没说话，目光沉沉地看着他。
他都没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是哑的，身上浓厚的血腥气掩到掩不住。
边上的虞长易见状别扭地站出来解释：“没事，就是那个谁的狂热粉丝，看不惯你们过得好，拿着刀子就过来了，还把你弟弟认成你，说要怎样怎样的。”
林殊闻言忙抬眸看他：“那小安现在怎么样了？”
“他没事。”虞知恒站起身，声音听不出情绪，林殊莫名觉得他现在在生气。
边上的人走近，出奇地乖巧：“你弟弟就不小心崴了脚，现在在楼下大厅坐着呢。”
只字没提虞知恒替林佑安挡刀的事情。
虽然当时他哥伸手一把握住刀刃的样子真的很帅，但场面也确实吓人。
反正是当场把买完甜品回来的他吓得打电话给林殊求助。
没想到不仅没帮上忙，还把他嫂子也吓得不轻，以至于挨了他哥一顿骂。
“你先回去陪他。”虞知恒头也没回，语气冷淡。
“啊？我吗？”虞长易以为他哥还在跟他生刚才的气，干巴巴“哦”了一声。
林殊看着虞长易失落的背影，刚想为他说话，就被虞知恒握着手腕拉起来。
“跟我走。”
林殊只能看到他的背影。
虞知恒带着他穿过长长的走廊，走得很快，带着难以遏制的怒意，林殊不得不快步跟上去，与很多人擦肩而过。
一路上林殊都在想，要怎么开口跟他解释自己为什么在医院。
但其实他也明白，无论如何都瞒不过他的，爱人一旦抓住了某些破绽，几乎不用他开口，靠着往日的蛛丝马迹，他很快就能反应过来。
他们最终在一间空病房前停下脚步。
“你有事瞒着我。”
这是虞知恒关门后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不是疑问的口吻。
林殊怔愣着看他。
那双黑眸暗沉沉的，里面藏了数不清的情绪。
铺天盖地的精神力向四处散开，迅速布满整个房间，却没有靠近他一步。
“我....”他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那就换我来问你。”
虞知恒站在原地，第一次用这么冷淡的眼神看他，“昨天不止是头疼。”
“...是。”他垂下眼，睫毛颤了颤。
“什么时候开始的？”虞知恒一步步靠近他，“从开始给我治疗是不是？”
林殊后背抵住墙，退无可退后无措地闭上眼。
“睁开眼看着我。”虞知恒站到他面前连名带姓喊他的名字，“你瞒着我来这里，一个人也不带，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话里话外都好像他是一个随时都会摔坏的易碎品，但林殊从来都不是温室的花，他也不喜欢依赖除了爱人之外的人。
“不会的，”林殊下意识反驳他，睁开眼时才发现对方也红着眼，“我、我哪有那么容易就出事。”
耳侧破风的声音飞速掠过，虞知恒一拳砸在他脸侧的墙面上，粉白的墙皮稀稀落落脱落到地面。
血腥味在鼻间漫开。
紧接着爱人沙哑的声音就随之而来。
“你知道的，”虞知恒攥紧拳，面无表情地流着泪，眸底满是黯淡的绝望，“你明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担心。”
林殊睁大眼，眼前模糊一片，只剩下耳边爱人字字句句的控诉。
“你知道我一遍遍回头是为了什么。”
“你也知道我最害怕什么。”
“但你还是什么都瞒着我——”
“你是不是根本就没想过我们有以后？”
他的眼泪滴落到林殊的脸颊上，烫得他止不住颤抖。
原来他早就已经发现了。
他一眨不眨地抬眸看着爱人。
声音控制不住哽咽。
“不是...不是的......我怎么会不想....我只是.....”只是不想自己每一次都是等待的那一个。
他会找到他的。
可他甚至连这句话都说不出口。
“别再瞒着我了宝宝，”虞知恒用额头抵着他，连尾音都发着颤，“如果连你都不在了，我该怎么办啊......”
一次次回溯之下，他们除了彼此，已经什么都不剩了。
林殊控制不住拥紧爱人，张口说了什么，但最后依旧不可避免地被规则干涉。
规则还是什么都不准他说。
他只好抬起手，用指腹将爱人脸颊上的泪水一点点擦掉，又忍不住凑上去吻了吻他的伤口。
“你要相信我。”
林殊小声哽咽着告诉他。
“我从来没有违背过诺言，你知道的。”
虞知恒没说话，只是将他的手攥进掌心，抵在自己的胸口。
第63章 三个小时？
周周拿着报告一推门就看到林殊坐在病床上，坐姿端端正正。
特别像被罚坐的幼儿园小朋友，见他进来只能眼巴巴看着，也不好意思跟他打招呼。
另一头，坐在陪护沙发上的人明明手上缠了几层绷带，却依旧跟个没事人一样，拿着水果刀削苹果，边上叠了几圈完美连续的果皮。
虞知恒见周周进来了，将手里的苹果递给林殊，回过头跟他打了声招呼。
“直接把他的报告给我吧。”虞知恒全当没看见偷偷看他的爱人，“辛苦你照顾他这么久。”
看来是没瞒住。
周周搬了个板凳坐到他们旁边，将报告摊开递到他们手中。
有家属配合情况就简单多了，他心里也舒坦不少。
“林殊。”虞知恒提醒道。
被点名的人忙放下手中的水果，站起来跟周周道歉：“给你添麻烦了。”
九十度鞠躬，态度诚恳得不行。
周周吓得坐都不敢坐，手忙脚乱，差点跟着鞠，还小声跟这位乖宝宝搭话：“你们家教这么严？”
林殊小幅度点点头。
一码归一码，这件事确实是他做得不够妥当。
“回去坐好，把毯子也盖上。”虞知恒神色淡淡的，生着气也不忘叮嘱他。
周周怕打扰这两个人交流感情，低头装作整理报告的样子。
那头窸窸窣窣的声音不到一会儿就停下来。
他再抬起头时，险些没忍住笑——
面前的人捂得跟头小企鹅似的，捧着苹果笨拙地往嘴里塞。
跟上午的状态完全是两个样。
尽管周周不太愿意充当那个坏人的角色，但接下来陈述林殊病情的过程不轻松，内容也很严肃，他必须把所有可能出现的状况告知他们。
突发性精神力衰竭的病症是先天基因缺陷决定的，难以根治只能预防。
林殊不仅没有注意，还不要命地调用，以至于整个精神域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亏空。
过度消耗精神力的后果就是对身体造成不可逆的损伤，他现在检查出来身体各项指标都浮动在正常范围之外。
感觉纯粹就是他的批斗大会。
林殊心虚地捏了捏虞知恒的手，被对方一把拉过去攥在掌心。
视线偷偷挪过去，某人已经只剩下背影了。
头也不回。
“如果林殊的精神力很难达到治愈和自我恢复的平衡，势必有一方要承受一些压力。”周周面露为难，“眼下来看林殊的身体状况明显要更糟糕一些，所以可能需要拜托虞老师你辛苦一下。”
“可以。”虞知恒几乎没有犹豫，“需要我怎么配合？”
“往常你们进行精神力治疗的时间大概控制在多久？”
“三个小时。”
周周闻言瞪圆眼，用一种你不要命了的眼神看向林殊，后者迅速躲开视线。
他回过头：“缩短到一个小时，不能再多了。包括正常用药、注射恢复剂以及定期复查这些都要麻烦你多多监督他。”
天知道林殊之前有多不在意自己的身体。
说了那么多，眼看林殊就差把头埋进被子里了，周周终于想起来要替他说话：“不过林殊这么做也不是没有理由的，我们团队目前正在研发的基因治疗药物有很大概率能完全治愈他的病症。”
而且药物已经成功通过临床试验阶段，III期的反响很好，如果未来能成功获批上市的话，他们两个人的问题都能够得到很好的解决。
虞知恒闻言跟他详细了解了些新药物的具体情况。
林殊坐在边上，本以为这件事就能这么过去了。
结果周周一走，虞知恒就一言不发地站起身，面色冷沉沉的，按着他的屁|||股打了少说有七八下。
是真疼，他一点力都没收。
林殊声音刚出来，又被他从身后揪着领子掰过头亲，恨不得要把他吞吃入腹的架势。
可想而知虞知恒现在是有多生气。
等到人被欺负得生理泪水啪嗒嗒落下来，男人身上的气势才稍弱，他半敛着眸喊他的名字。
被点名的人将脸埋进枕头里，怎么也不肯理他。
枕头洇湿了可怜的一小块。
他握着虞知恒的手指还在发抖。
“宝宝。”虞知恒伸手想碰他的脸，被他一把推开。
血腥味很快弥漫开，林殊反应过来后睁大眼。
他顾不上发脾气，忙坐起来心疼地看向他的手：“你怎么...疼不疼啊？”
脸上的眼泪还不断顺着脸颊滑落。
虞知恒拿指腹蹭蹭他的眼尾，伸手将人拉进怀里。
林殊小心翼翼的，不敢挣扎，还在顾虑着他的伤口：“小心你手上的呜——”
他被托着脑袋仰起头。
气息交缠。
是一个带着安抚意味的温柔的吻。
偶尔泣音溢出来，也很快会被虞知恒轻哄着一点点吞咽回去。
他感觉自己被虞知恒吃得死死的。
哄肯定是哄好了。
到后面林殊忽然躲开，带着鼻音轻笑出来：“我们好像两只狗狗。”
又蹭又亲又舔的。
“瞎说。”虞知恒捏捏他的脸，“小巴比你乖多了。”
林殊仰起头，又摆出刚才那副欲哭不哭的可怜样子。
即便知道是装出来的，虞知恒依然不舍得再让他难过。
“不是你的错乖宝。”他抱紧怀里的人，轻拍着他的背，将所有问题都揽过来，“怪我没有早点发现，让你难受了那么久。”
林殊刚感动得眼泪汪汪，又突然听到爱人冷不防地说：“但我记得，之前问了你很多次，三个小时？”
虞知恒每次治疗之前都会反复跟他确认，三个小时的治疗时长对他究竟要不要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