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收藏后,可收藏每本书籍,个人中心收藏里查看

第36页

却把青梅话 雁渡南浔 3746 2024-05-21 00:00:00

“......”

“好了,都别管了,是他自己跳下去的,怪不得别人。”

“随他去吧。”

村长苍老年迈的声音一出,村民们也就纷纷不敢再多说什么了,一个接一个地离去。但总有几个好事的人不肯罢休,一直起哄。就在这时,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那两人已然葬身于湖底,不会再有任何波澜之时,周牧晨却突然破水而出,打破了湖面的平静。

所有人都被吓得后退了一步,却纷纷伸长了脖子盯着那满脸煞白的人,就像是在盯着什么从阴曹地府爬上来的鬼魂一样。

周牧晨将头伸出水面的那一刻长长地呼了一口气,氧气争先恐后地涌入他的肺中,这才使得他清醒了几分。而后他费力地将怀中的重物托起,紧紧地抱住后又艰难地朝着岸边移动,直到靠近之时人们才发现他抱着的是程暮。

那人紧闭着双眼,面色发白,了无生气。周牧晨却用尽了力气将他托出水面,以确保他的呼吸。在水中不比在地面,他的力气几乎已经耗尽了。然而在场的人群也仍旧冷眼旁观着,未曾有人上前过一步。他们有的脸上露出了或不可思议或恐惧或同情的表情,也有的实在不忍想要上前帮忙却也因一旁的人摇头阻拦而就此作罢。只有周牧晨在一点一点地努力着,直至用尽自己的最后一点力气,也想要将那人的魂魄拉出地狱。

可惜已经太晚了,他被压制住的时间太久,进入水里搜寻的时间太长,程暮被捆缚于身的石头拉着沉入了水底,早已停止了呼吸。

周牧晨将他拖到了岸边,连忙用在德意志学习时学来的急救方法按压那人的胸腔。他一边按一边不停地唤着那人的名字,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可以挽回那人的生命。“小暮...你醒醒小暮...是我啊小暮...小暮...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

就这样一直持续了良久,那人还是没有半分要苏醒的迹象,更不会有任何回应。他就像睡着了一般静静地躺在那里,脸色苍白却平静,欣长的睫毛上还挂着几颗细小的水珠,一如往日他的眼泪挂在那里的模样,只是再不会像那时一般生动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静静地看着,看这一对眷侣生死相对,阴阳两隔。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周牧晨也从一开始的怀有希望到最后变成了彻底的绝望。他颓然地跪在那里,颤抖着将程暮逐渐失去温度的身体紧紧地抱在了怀里。他像他们最后一次依恋时相拥那样,埋下头轻轻地靠住了那人,又带着千万分的不舍,像是想要将那人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与他血肉相融,与他合二为一。

“小暮...你睁眼看看我好不好...”

“小暮...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啊小暮...”

“小暮...小暮...”

周牧晨不断地喃喃着,滚烫的眼泪早已模糊了视线,滴落在程暮的脸上,发间,又落进了泥土里,再不见踪影。他像是一头丧偶的弃兽,痛苦与绝望的浪潮将他整个包围,让人不由得担心他是否会因巨大的刺激而突然暴起伤人。可他抱着那人跪在那里的模样却又是那么的无助,无助到像是失去了走下去的方向和活下去的勇气。

“程暮...程暮!!!啊!!!!!!”

被留下的那一个才是最痛的。

太痛了。

痛到灵魂像是被生生撕裂,连同骨血一起消耗殆尽。撕心裂肺的痛呼与咆哮像是从胸腔里迸发出的,来自灵魂碎裂时的嘶吼与悲鸣。他痛到了极致,满腔汹涌的爱意仿佛都化为了恨,叫嚣着要将连同他自己在内的所有人都一同拖进无边的苦海地狱。

周围的人群被这一幕吓到,纷纷四处逃散,一时之间留在原地的人越来越少,到最后便只剩下了周牧晨一人。他仍旧保持着这个姿势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他的目光已然冰冷麻木,久到他的身体已然失去知觉,久到天已将暗,暮色将临,细小的雨滴一点一点地飘落下来。周牧晨此时就像被抽走了灵魂的行尸走肉,几乎丧失了对外界的知觉反应。他机械地转动了一下浑浊的眼球,将目光落在了怀中抱着的那人身上,看着雨水一滴一滴地落在他的身上,落入他的发中。他略有失焦的瞳孔这才慢慢聚焦。

周牧晨又将程暮拥紧了一些,俯下身将他笼罩在自己的阴影里,不让雨水将他淋湿。而后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抱着那人艰难地从地上站起身来,缓慢而蹒跚,坚定而沉重地向前一步步走去。

“小暮,我们回家了。”他轻轻地说,“我带你回家。”

----

第四十三章 青梅

白露蒹葭,空荡而沉寂的主屋内,程暮身着一身红装,静静地躺在床榻之上。

周牧晨带着他离开程家,回到白露蒹葭时已是夜里了。他一点一点亲手替他擦净了满身的尘污,又为他换上了他们成婚那日穿的喜服,便将他暂时安置在了这里。那人还是记忆中的模样,好像只是睡着了一般,连睡颜都是一如既往般恬静温和的。周牧晨只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自己,便躺在了那人的身旁,像过去每一个与他相拥而眠的夜晚一般。

他伸手将他的爱人拥入怀中,与他紧紧地依偎在了一起。

这一夜漫长无比,他彻夜无眠。这一夜他眼泪流尽,沾湿枕巾。

他一遍又一遍地唤着程暮的名字,直到黎明破晓时分,声音已全然嘶哑了,连烛火也同泪燃尽。周牧晨浑浑噩噩地起身,如提线木偶一般强打精神,收拾了一些程暮的遗物,便孤身离开了白露蒹葭。

他去了周家祖坟,设立了一个他与程暮的合葬衣冠冢,又一字一字地在墓碑与族谱上刻下了爱人的姓名。

“世人都说你我之间隔着伦理纲常,不应该在一起。可命运实在不公,明明是我先遇见了你...”他轻抚着石碑上那冰冷的刻字,轻声说道。他的眼泪再一次难以抑制地流了出来,目光中皆是刻骨铭心的悲痛与深情。“明明从始至终,我都只是想与你同行...”

做完这一切后,周牧晨又在林笙月的墓前坐了很久很久。他似乎有许多的话想与母亲说,有太多的苦想与母亲诉,可他却始终没有开口。最后,他只在父母的坟前重重地磕了三个头,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再后来,周牧晨将程暮葬在了白露蒹葭的院子里,葬在了那棵青梅树下。而后立了一块无字的墓碑,将他此生所有的爱恨都悉数隐藏。

“对不起,小暮,我还是没能给你一个家。”周牧晨轻抚上那块无字碑,动作轻柔得仿佛是在抚摸爱人的脸颊。他喃喃道:“但如今也算是落叶归根了。”

又下雪了。大雪落了一整夜,就连白日里也不曾停歇。直到日暮将近,才刚停了半晌便又无声无息地落了下来,像是要将整个天地都渲染成这最是纯净无暇的白。青梅树的叶子早在秋末时就已落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压了一夜雪的枝丫上尽是细密而刺目的白,此时一眼望去,银装素裹的,少了几分秋日的凄怆萧瑟,倒多了几分别致的好看。

真冷啊,周牧晨想。这一年,北平的冬天竟是比他孤身在德意志时过的那两个冬天还要冷。那凉意浸入心脾,沁入肺腑,从内里蔓延至四肢百骸,冻得他连呼吸都是冷的,冰得他神经都在发痛。他闭上眼,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像是将体内最后一点热都散尽了。

周牧晨缓缓地靠树坐下,目光流连在手中那方青绿色的手帕上。那帕上绣了一对小巧逼真的青梅,是他在远赴重洋前程暮送给他的礼物。那是他亲手绣的,是拆拆绣绣好几次,将手都刺破了也没有放弃的,是饱含了纯粹而真挚的爱意的,他们的定情信物。周牧晨一直贴身带着,从未远离。他摩挲了一阵,将帕子紧紧地攥在了手中,而后便举起了另一只手上拿着的一把手枪。

那是他昨夜最后一次整理母亲的遗物时发现的。那把枪被仔细地裹着一层白布,藏在装衣服的箱子底。那许是当年周行秋留给林笙月的防身之物,又或是周行秋遗落在家后被林笙月捡到的,悄悄地留了下来。无论怎样,那把枪早已论不清来由和用途,却不知为何,冥冥之中注定似的,只余下一发子弹尚在其中。

周牧晨将子弹上膛,而后缓缓地举枪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面色一片平静地扣下了扳机。

冬月里下着雪的宁静清晨猛然间响起一声巨大的枪响,将枝头的雪都震落了些许。然后便是冗长的寂静。仔细听的话,可以听见扑漱扑漱的落雪声。

周牧晨的手缓缓下垂,温热的血如汩汩溪流般涌出,与他那一身喜服一起成了这漫天白色中唯一鲜艳而刺目的红,连带着他周身的热度一同在这铺天盖地的寒凉中逐渐冷却凝固。

那血流了很远,蔓延至无字碑底,将底部的土壤一并染红。

那雪下了很久,终是将无字碑顶都盖上了一片细密的白。

如果在晨时里与你执手太难,那我们便在暮色中相拥吧。

阳光不愿落在我们身上,太阳下也总是有阴影,可黑夜却始终是平等的。

“你说你会永远和我在一起,却总是说话不算话,一次又一次地离我而去。所以原谅我也不能听你的话,在没有你的世界独自一人好好地活下去。这样太残忍了,时光也太漫长。”

“年少时的诺言我一刻也未曾忘记,如今总算是可以兑现承诺了。”

“这一次,黄泉碧落,天地间再无一物能将我们分开了。”

“程暮,我来找你了。”

----

正文完结啦~番外过几天再发~

# 番外

番外一 愿君千万岁,无岁不逢春

“这一次,黄泉碧落,天地间再无一物能将我们分开了。”

......

小暮,我带你回家。

......

程暮,我来找你了。

......

“不要...不要!周牧晨!”程暮猛地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喊道。他的呼吸急促,心跳加速,胸膛剧烈地起伏着,额间是一层薄薄的冷汗,眼角还带着未干的泪痕,一脸惊魂未定的模样。

脑海中的场景还是在白露蒹葭的院子里,那一片茫茫的白染上了汩汩的鲜血,积雪被那刺目而滚烫的红色液体浸湿融化,一同渗进了土壤里。那震落了树上积雪的枪声太响,像直接在他的耳边炸开似的,还带着回声一般难以停歇,一遍又一遍地在他的耳边响起。程暮顾不上自己满心的惊惧,只下意识地伸手向身边摸去:“哥...”

“我在,小暮,我在呢。”周牧晨立刻应道,坐起身来,伸手环住那人的肩膀,又一下一下轻抚着他的胸口,柔声道:“做噩梦了吗?”

身边那人及时的回应让程暮安心了不少,他长舒一口气,抬起手背擦了擦额间的冷汗,点点头道:“我梦见...我梦见你死了,还是为了我才...就在白露蒹葭里...”他仍是心有余悸,说的话都是断断续续,语焉不详的。

作者感言

雁渡南浔

雁渡南浔

此作者暂时没有公告!

目录
目录
设置
阅读设置
弹幕
弹幕设置
手机
手机阅读
书架
加入书架
书页
返回书页
反馈
反馈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