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多吃点儿,下午干活去。”
林竹愣了: “干什么活啊?”
“你隔壁二大爷家的小儿子明天结婚,你跟你姥爷今天下午去县城礼堂看着帮帮忙,买点儿添补东西。”姥姥给他加了一块儿红烧肉。
林竹老大不乐意地趴下了: “我连隔壁二大爷是谁都不知道,不想去。”
姥爷把汤碗递给他,瞪一眼: “让你去就去,放假了不要天天窝在家里!”
“哎哎哎知道了!”
吃完饭睡了个午觉,被姥爷叫起来时已经下午四点多了。
林竹迷迷糊糊往窗外看了眼,日头刚有些颓势,斜斜挂在天上,依旧刺目。
屋里的冷气充足,他打了个哈欠,爬起来。
县城里的小礼堂离镇上不太远,姥爷骑着电动车带着他,二十分钟就到了。
林竹一看见这满目的红心情就不太好。
他皱皱眉,懒洋洋的,跟着姥爷进去。
里面一群人忙忙碌碌地跑上跑下,一会儿扯个红幅,一会儿要添张桌子。
林竹帮忙搬了几把椅子,热了一身汗,刚要歇歇就被姥爷喊住了: “竹子!你去超市买三大包奶糖去!”
出去总比在里面闷着强,林竹应了,拿钥匙骑着小电车就溜。
天色擦黑,只剩下最后一抹斜阳,傍晚的风总算没那么燥热。
林竹骑得慢吞吞,特地绕了人少的小路,等买完糖出来天已经黑了下去。
原路返回的时候,经过一条胡同口,他忽然听到有人打架的声音。
应该是用了木棍,带着风声砸在身上,阵阵闷声。
林竹放缓了速度,皱了皱眉。
他在脑海中犹豫了一瞬间,但到底也不想多管闲事,于是一加速度又要走。
“傻逼!总算是被我蹲到了吧!让你他妈嚣张!”
“周哥,人没声了……咱们撤手吧?”
“对啊周哥,刘哥看重这小子,要是把他打出个好歹,我怕……”
“怕个屁!他就是个学生!刘哥要是因为一个江来星能把我……”
他一句话完没说还,眼睛忽然被车灯刺了一下,接着就见胡同口猛地怼进来一辆电动车。
“你他妈谁啊?!没看见有人吗!”
林竹冷着脸,目光迅速在墙根边躺着的人身上定格了一瞬。
等看到那双中午刚见过的板鞋时,心中怒火顿时烧到了顶级。
他俯下身,往站着的那几个人身上狠狠撞去,声音里含着怒火: “老子是你爹!”
全身疼得仿佛要炸开,意识都有些模糊。
可听到这个声音,江来星竟然又慢慢地睁开了眼。
他缓了口气,伸手费力地把蒙在脸上的布掀开,借着闯进来的这束灯光望过去。
林竹冲得凶,趁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连车带人怼上了三个。
他没再去看躺在角落的江来星,从地上捡了根木棍,握了握,眼神发狠,直接朝人堆冲了上去。
附中盛传,林竹曾经因为口舌之争和隔壁体育学校的老大打过一架,胜负未分。
江来星本来还以为是夸大事实,今天才知道空穴不来风。
他眯着眼,盯着林竹的背影。
林竹越打越趁手,周吉之前偷袭的时候,小腿上原本就被江来星狠狠踹了一脚,这会儿被逼急了,竟然有些无路可退。
他握着棍喘匀了气,恼羞成怒地朝着旁边犹豫的几个怒吼: “草它妈上啊你们!”
林竹趁机冲上前手肘一侧,紧握的木棍猛地顶上他下巴,腿上发力一折,直接把人掀翻在地。
“哐当”一声,沉闷而有力。
林竹直起身,冷冷抬眼。
听着周吉的哀嚎声,原本要冲上来的几个人顿时停下了。
“赶紧滚。”林竹握紧了棍子。
几个人对视一眼,咬咬牙,拖起周吉,直接出了胡同。
等了约有三分钟还没见人返回,林竹这才松下紧绷的神经,扔掉木棍,偏开脸狠狠地咳了起来。
后背被砸的那一下开始撕心裂肺地抽痛,林竹从小就最忍不住疼,马上泪花就想漾出来。
他忍住了,走上前,动作很轻地把盖在江来星身上的破布掀下来,皱眉: “还行吗?”
江来星勉强朝他弯了弯嘴角,眯着眼,还是一副平平静静的样子: “还行。”
他胳膊上被木刺划了长长一条口子,正往外沁着血,白色的短袖被血汗灰尘脏污地不成样子。
林竹一看就知道是被耍了阴招,抿嘴: “我扶你起来。”
江来星乖乖地借着他的力气站起身,右腿大腿处钻心地疼,估计是伤了骨头,他皱起眉。
林竹把人扶到电动车后座,自己也上去,回头看他: “抱紧我。”
江来星: “……”
手指顿了顿,却只抓紧了他腰上的衣服。
林竹满心想着他的伤势,哪顾得上这些,带着人就往医院跑。
到医院之后,又跑前跑后地去骨科门诊挂了号。
医生把人从上到下检查一遍,放下记录笔,一脸复杂地看着躺在床上的少年: “你还挺能忍。”
江来星顿了顿: “骨折了吗?”
“那倒没有,只是右大腿骨有些骨挫伤,幸好受力面积大,不算严重。”
医生低头写字: “告诉门外你那朋友,回家好好照顾,这几天伤口不要沾水,多休息,不要乱动。”
江来星下意识望了眼门口,轻声问: “我可以自己……”
“不可以,”医生瞪他一眼, “咔哒”合了笔, “别以为自己年轻就使劲造腾,这是骨挫伤,一个不小心年纪大就留病根!”
江来星无话反驳,只好先应了。
等人出来,林竹连忙上前: “怎么样?”
医生瞥他一眼,把人拦住了,递过来张单子: “去楼下开药,回去之后好好看着人别乱跑。”
林竹接过来,朝门里看了眼,又下了楼。
“你这男朋友对你还挺上心。”
江来星正起着身,被惊得差点没直接翻下去: “他不是……”
医生填着病历单,不耐烦地摆摆手: “行了又不是没见过,坐那等着别乱动。”
江来星只好放弃了解释。
林竹抱了一堆药回来,拿了病例单朝医生道了句谢,这才带着江来星出了门。
他手忙脚乱地把药放在车前小篮子里,又把人安置好,才突然地反应过来: “我靠……我骑电动车送你回市里?”
江来星弯弯嘴角: “不用,麻烦你带我去汽车总站,我坐车回去就行。”
林竹犹豫着哦了一声,走了一分钟又回头叮嘱他: “你小心腿。”
“嗯。”
江来星侧过脸,沉默地望着迅速穿过的街道,忽然低声说了句: “谢谢你。”
车身歪了歪,很快又稳住了,林竹的声音混着风声传来,有些模糊: “不客气。”
车站十多分钟就到了,林竹把人送到亭里,看了眼回市区的车次,还有半小时才发。
他看着江来星,像是有些犹豫: “你……”
他原本想问,你自己能行吗,可话到嘴边就变成了: “你要不要和我回家?”
他问完,自己就愣住了,立即就有些紧张,却没收回,盯着面前这人。
车亭外有虫鸣嗡嗡,夜里的车站除了保洁员就没有几个人,他们在的这一排更是一个人都没有,安安静静。
江来星看着他的眼睛,原本拒绝的话就如何都开不了口,沉默了。
林竹松口气,说: “走吧,我姥爷家离这边很近,家里也有空房。”
“我会很麻烦。”江来星突然说。
林竹一愣,上下看他一眼: “你又不是全身瘫痪,有什么可麻烦的?”
江来星盯了他一会儿,漂亮的眼睛里藏着看不清的凉薄的雾。
没等林竹开口,他忽然又收回视线,笑笑: “那好吧。”
他伸出手: “麻烦借个力,腿疼的不想动。”
林竹下意识伸手接住他,被他侧过来的重量压得皱起眉: “我靠你真沉啊。”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江来星眯眼。
“后悔个屁。”
林竹切一声,把人放好了: “少爷说话从来算话。”
等走上回镇子的小路,林竹才突然想起奶糖的事,突然一剎车: “卧槽!”
江来星被闪得一个趔趄,下意识抱紧了他的腰: “怎么了?”
林竹翻了翻车篮里三大包奶糖,没忍住笑了: “我姥爷让买的糖,忘了送了。”
他想了想: “算了,等会儿回去打个电话让他们自己买得了。”
走着走着,林竹又啊了一声: “忘了问,你怎么忽然跑这边来了?”
江来星眼里闪过一抹冷光,声音却还淡淡的: “下午有个人跟我说,刘哥在这里进了批新计算机让我来帮个忙。”
林竹点点头: “就是刚刚阴人那几个傻逼吧。”
江来星嗯一声,没再多说。
夜色清凉,林竹顾忌着他的伤势,车速放得缓。
骑了一会儿,他这才忽然察觉到腰上的触感。
应该是刚刚剎车的那一下,江来星没提防,一下就抱紧了,聊着天就忘了松手。
夏天的衣服薄,皮肤的温度轻易就能透过来。
林竹有些走神,忽然就想起两个月前的那天晚上。
从回班开始,他刻意遗忘的某种莫名的悸动忽然又浮了出来。
全身上下的神经似乎都集中在腰上,甚至隐隐沁出了薄汗。
江来星当然也有所察觉。
左手尾指不小心勾起的一截衣摆露出一小片白净的皮肤来,稍微一动仿佛就能蹭到。
他看着那一段腰,愣了片刻,也不约而同地想起那个夜晚……以及小腹处被划过的隐秘触感。
江来星有些尴尬,飞快地移开视线。
他佯装不在意,借着林竹的力道,身体往后靠了靠,自然而然地松了手。
那一段白净就被落下的衣摆盖住了。
林竹在前面看不到他的表情,也不知道刚刚发生的事情,等他的手离开却松了口气,紧绷的脊背也放松了下来。
由于带着个伤员,林竹就没走磕磕绊绊的小路,到家时也有些晚了。
院子里的灯亮着,林竹小心翼翼地停了车,把人从车上扶下来,才朝屋里喊: “姥姥!我回来了!”
江来星站直了些,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等看到个坐轮椅的老太太从门口出来,愣了下,很快又礼貌地点头: “姥姥好,我叫江来星。”
姥姥笑眯眯的: “哎,你好。”
“姥姥这是我同学,”林竹把车放好,又去扶人, “骑车摔沟里了,刚好遇到,我就带回家来了。”
江来星忍不住皱眉看他一眼。
“医用箱在你屋里的柜子底下,”姥姥扶着轮椅往门口侧了侧, “我看他摔得不轻,赶紧去处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