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傅鸣也好谢欣也好都没有太多积蓄，还有那么多的员工也没有陪他继续耗下去的理由，他犹豫了很久，想着也许把明嘉转手低价卖了能够让大家不要再受这样的委屈，自己也面临着从未有过的压力和迷茫。
任何选择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哪怕织带行业有那个转折点，自己兴许也等不到了。
隔天上午他就带着新的人员来看被打扫的干干净净的办公楼，他想着也许先把这里给转手出售会更好，尽管还能清楚记得刚能搬到这里时的喜悦心情。
“萧总，这位是？”
萧予明让傅鸣和来看地段的客户握了握手，他说，“这是城投公司的黄总，他们呢正好也需要市中心的区域来做办公楼，我带人来看一看。”
脾气向来很好温温吞吞的傅鸣突然暴起，“什么意思？你是要把明嘉卖了吗？别看了，都滚，滚出去。别在这呆了。”
这突发的变故让萧予明也是措手不及，他连连跟黄总他们道歉，扭头也是怒道，“傅鸣，你抽什么疯？都现在这个情况了你还不明白吗？我们赌输了，得想办法找退路了。”
傅鸣脖子和额头上都爆出了青筋，他一把用力拽住萧予明的衣领，“萧予明，你问过我，问过谢欣了吗，我们都是这个公司的股东，凭什么你一个人说了算？”
在开水间的谢欣匆匆忙忙赶出来把两人分开，“你们疯了啊？不就是钱，用得着翻脸吗，有事不能好好说啊。”
拽住像头倔驴一样的傅鸣，谢欣的头发也有些乱，她从地上捡起了萧予明有些裂痕的眼镜，缓缓开口。
“萧总，我们之所以忍耐和坚持到现在，就是为了能有看到曙光和希望的那一天，而给我们这个机会的人也是你。我们不要你自责，只要你别先垮好吗，你要比我们都更坚强，这才能证明我们这么多个月的心血没白费。”
萧予明摸着自己皱巴巴的衬衫衣摆，用它擦着自己的镜片，傅鸣和谢欣都看到了一点点泪水掉在了镜片上，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我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抱歉…是我没有问清楚你们的想法。”
明明几个人都没吃过一顿好饭，谢欣甚至连房子的水电费都交不起了，她一把搂住两人，“别怕，大不了我再去重操旧业去兼职一下呗，哎你们俩大男人怎么比我还会哭啊，搞得我都快憋不住了…”
第24章
“这个月我们公司还有大概十万不到的存款了，留下的几个工人的工钱得结了，不能拖他们的工资，还有你们俩上次入股的钱，买了那两个厂以后就剩这些了。”萧予明把牛皮纸包着的一叠红色人民币放在了桌上。
他叹了口气，“另两个股东，你们说这钱是用来吃饭呢还是用来交房租，这写字楼和工厂也还是吞金的。”
傅鸣昨天激动了一回，现在又回到了平时那样有些木讷的神情，他慢吞吞地说：“我可以回老家问父母要点钱…反正现在也没有可以结婚的对象。”
萧予明一阵头疼，“别了，我再想想办法，总不能让你们俩堂堂A大的高材生在我这里浪费时间，这点钱你们先拿着，吃点好的，硬撑着不是让你们命都不要了。”
自从大学后，萧予明的存款第一次下到了四位数，想起自己最开始创办明嘉的热情和意气风发，包括厂子给他带来的巨大收益，未曾想现在不但竹篮打水一场空，甚至可能还会背巨额的欠债。
萧予明甚至不敢和方举云多发信息，他只告诉了方举云自己现在确实手头有些紧，可能没办法多陪伴他，但方举云不知道自己甚至都打算把那间公寓的房子给卖了。
“哥，我下了课就来找你，你现在在哪儿。”方举云一个电话就打了过来，他不让萧予明开车来接他，说是油费也要钱，总之路也不是很远，自己骑自行车来就行。
萧予明看了看周围，有些难以启齿地说：“那就阿芳面馆吧，对，你高中边上这家。”
不一会儿他就等到了气喘吁吁的青年，方举云把自己的书包放在凳子上，他来之前萧予明就用餐巾纸擦干净了有着油腻腻的桌面，生怕他不习惯。
“高中时候就喜欢吃这家的炸酱面，好久没吃了。”方举云坐到萧予明边上来，桌子底下把萧予明的手自然地牵着，放进了口袋里，“怎么还是这么冰啊你的手…”他小声嘟囔着。
萧予明心下一热，他不好意思开口自己现在只能带他来吃这样的小面馆，那些高档餐厅都消费不起了。
他动了动自己的手指，轻轻挠了一下方举云的掌心，小声地说：“今天发生了什么吗，这么开心？”
方举云用力捏住他的手，脸上却作出委屈状：“你都好几天没跟我见面了，现在看感觉你又瘦了点。”
在等面的时候，两人说着悄悄话，一群穿着校服的高中生热热闹闹地落座，萧予明突然感觉有些害臊，像自己这样年纪的人居然还像个学生一样跟方举云坐在桌子一边谈恋爱。
他扭头看向方举云，后者专注地盯着他的脸看，露出一丝向往的神情：“哥，要是你小两岁就好了，我们都在一中读书，放学了一起吃面，吃完了再回家……”
萧予明感受到了那一桌学生好奇的目光，他耳尖发烫，“你注意一点，这在外面…”
而方举云并不当回事，面上来以后把碗里的肉和小料都夹到萧予明碗里，丝毫不掩饰两人的亲呢。
热腾腾的雾气从面的上方蒸腾，带着三鲜面和牛肉丝面的香气扑向脸庞。萧予明把眼镜摘了下来，撸起自己白衬衫的袖子，两人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吃着面。
“老板，多少钱。”
没等萧予明起身，方举云已经把面钱结了，“哥，你今天是不是没那么忙，我买了电影票，一起约会吧。”
两个人在一起这么久了，这好像也是第一次去影院。萧予明没有恋爱的经验，却也忘记了一些情侣约会必做的项目，亏得方举云能忍受这样无趣的自己。
方举云买的是一部科幻片的电影，只不过这部电影的前两部萧予明没看过，开场前他给萧予明大致讲了下剧情。
想不到这一部是关于丧尸的末日电影，也包含了很多异型的怪物，萧予明本就很少看这一类的电影，现在更是时不时被突然冲到眼前的画面给吓得一惊。
他感觉到方举云的手与自己十指相扣，紧紧地合在一起，并且凑到他耳边轻声说了句：“对不起哥，我没想到你这么害怕。要不然我们还是回去吧。”
萧予明摇了摇头，他也凑近方举云，“没事，这个电影你应该想看很久了吧，我们看完了再回家。”
影院里人也不少，这部科幻片票房出奇地好，方举云压住了想亲一下自己男朋友的念头，只是手指慢慢地在萧予明的手背上轻柔地摩挲着，时刻注意着还有没有另他害怕的场景再出现。
明明握得手心都有些出汗了，可他们谁都没有抽出手。也不是没有过更亲密的举动，现在却只是握手都让他们感到心跳加速。
散场的时候，人们忍不住交流起剧情的内容：“哎呀真是没想到那个居然是反派。”
“是啊，我觉得还挺刺激的，尤其是生化武器打丧尸那一段。”
萧予明还在担心自己会跟不上前两部的进度看不懂这部电影，事实上比他想的要好看多了，他也有些兴奋，就像回到了学生时代一样说着，“我觉得如果我是男主，可能会做这样的选择，不过这个结局这样设置也很不错。”
走了一路萧予明才发现多半是自己在讲，方举云只是认认真真地听着，除了看路也会盯着他看。
“抱歉，我话有点多了吧，真是的，都这个年纪了感觉突然像个大学生一样。”萧予明心想是不是太多话了让方举云感到不适了。
方举云抬手整理了一下萧予明脖子边的衣领，“没有，哥很可爱。倒是我没有怎么仔细看，注意力都不在电影上了。”
还没等到家上楼，方举云就克制不住在车上把萧予明亲的面色潮红，他试探性地说了一句，“哥明天有空的吧，我今天晚上留下来好吗。”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询问，而是在向他通知这一决定，萧予明有时也会讶异于他的直接和霸道，可他也并不反感。他点了点头，方举云又欺身上来含住他的嘴唇。
B市，金振华看着持续低迷的市场若有所思。现在连他的股票也有所下降，毕竟轻工业的行业发展和他旗下的一些公司也息息相关。
“金总…我看，要不然这几个公司就先撤资吧，再做下去不都是烧钱吗。”
“这样持续亏损的情况已经三个多月了，我们也不知道织带市场什么时候能够回春，但毕竟不是重工业，就算有回本的可能也是希望渺茫。”
面对着会议室里讨论着的人们，金振华依然只是听着，作为最早一代从野蛮时代发家做起的生意人，不一定说有多懂金融和经济学的理论知识，他能做到现场很大一部分只靠一样东西，那就是直觉。
金振华清了下嗓子，所有人都停下了讨论，看向他这边。
“如果我们现在撤资，先不说违约金的事情，没有了我们的经济支持，那些公司就面临着清算吧，我们要缴纳的税收是不是又要重新算到总公司这里。我们算一下究竟是这笔投资的钱多，还是失去这些分公司之后损失的钱多。”他停顿了一下，“我们现在这样做就等同于把他们往绝路上逼，我承认，商人重利轻义，但我们不能只看到眼前的利益，还有很多看不到的是我们要好好考虑的。”
他喝了一口茶，“数据是事实，告诉我们短期内织带行业还会处于继续亏损的状态，但我们也要相信自己作为经商者的直觉。企业不能只盯着自己的利益，为企业做贡献的分公司的利益也是不能轻易舍弃的。”
显然金振华作出的判断让大多数人扭转了原先的想法，他们也打算进行往年的财政评估，清算一下这些看似小得不起眼的分公司究竟为金达做出了多少贡献。
不仅仅是无数个像明嘉一样的中小企业在苦守，也有他们这样的上市公司做着决策，风浪打来时，是开走还是打开船帆，庇护更多的团体继续前行。
这几天萧予明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幸福感，方举云下了课就往他这里赶，和他说明了情况后，方举云更是提高了在自家下厨的频率来省钱，也减少了出门的约会，萧予明也总算有时间来看那些买回来已久的书。
和第一次撑起公司的感觉不同，尽管他知道自己面临着破产和失去所有的边缘，心情却异常平静，自己和傅鸣谢欣都已经尽了全力来安置公司，为这个行业的发展前景呕心沥血地进行了规划，如今只是等待一个结果。
“萧总，看我今天跑了6公里！你什么时候和我一起出来运动一下？”谢欣在视频那头热情洋溢地打着招呼，她拿了一部分萧予明给的钱，报考了会计证，现在运动和备考的结合让她的精神状态比之前看起来更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