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肩狠狠挨了一拳后，门终于关上了。
办公室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林舟惊叹于楚奕辰身边的人性格多样，等了会儿觉得无聊，便从书架上抽了本书看，打发时间。
会议室，男人似笑非笑地双手手肘撑着桌面。
傅安和终于等来了想见的人。
明明是旭阳集团的总裁，却硬生生把西装传出了浪荡的感觉，好像下一秒就要去夜店应聘牛郎。
楚奕辰径直在他对面坐下，两人隔着长长的会议桌，他的声音非常冷淡，“听说傅总找我有事？”
傅安和笑了笑，“看到点有趣的东西，突然就想过来看看。”
“有趣的东西？”楚奕辰问。
“嗯……”傅安和故弄玄虚地停顿了一会儿，挥手让身边的助理把手机拿到楚奕辰面前，赫然是半个小时前他和林舟在民政局被路人偷拍的照片。
傅安和笑得很愉悦，他打量着楚奕辰，“过来看看，究竟是什么人能对亲手养大的弟弟出手？”
在场的其他人还在状况之外，闻言心中咯噔一下，自觉他们现在不应该这里，应该在桌底。
偶然吃到惊天大瓜，没人敢看楚奕辰的脸色。
楚奕辰面色不变，他稍稍抬眼，手指微蜷，将手机还给了傅安和的助理，“这种东西威胁不到我。”
傅安和却像听到了什么奇怪的事，他很真诚地摇头，露出孩子般单纯的神情，“不，我真的只是来看看。”
“那傅总现在看到了？”楚奕辰淡淡地问，“有什么感想吗？”
“感想？”傅安和眼睛转了转，身子向后靠在椅背上，声音里带着笑意说道：“感觉楚总，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哦？”楚奕辰不知道他葫芦里买的什么药，姑且应付着。
“我原以为楚总会是个更活泼善谈、能说会道且开放的人。”傅安和笑意盈盈，“不过现在看来，完全不是啊。”
楚奕辰缓缓皱眉，不懂他为什么会用这些毫无关系的形容词形容自己。
而傅安和果真如其所言只是过来看看。
他到达了目的，竟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笑着道别：“那就这样吧，今天叨扰楚总了，方才还惹得方助生气，希望楚总替我转告一声抱歉。”
楚奕辰冷淡了嗯了声，心道果然是个神经病。
傅安和行事作风和传闻中一模一样，就是苦了身边的助理到处给他收拾烂摊子。
他的助理尤卓满脸抱歉，先是深深地朝楚奕辰鞠了一躬，才着急忙慌出门，跟上自家总裁的步伐。
几乎是刚追上傅安和的一瞬间，他口袋里的手机也响了，看着屏幕上的时间和出现的名字，尤卓哀莫大于心死。
“喂？”他拿着手机的手都开始颤抖。
“傅安和人呢？”对面的声音沉着而威严。
傅安和原本的行程不是来楚氏集团，而是参加一个对旭阳集团来说很重要的谈判，但过去中途不知在手机上看到了什么消息，突然就眼睛一亮，任性地逼尤卓把行程改了。
尤卓掂量了一下违抗的下场，但凡有一秒犹豫都是对生命的不尊重。
但旭阳的另一个主子也不是好惹的，他此刻手心冷汗都冒出来了，正要把在过来路上编好的理由说出来，手机却被另一只手夺了过去。
傅安和面朝太阳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兴致勃勃地问：“大哥？吃午饭了吗，一会儿一起啊。”
对面安静了一会儿，带着些怒意质问：“你还有心思吃饭？你现在在哪！”
“啊，我来楚氏见个人，现在就回去。”没得到想要的回答，傅安和不太开心。
他的脸垮下去，谈及不感兴趣的话题，全然没了之前的兴致。
傅恒怒意不减：“胡闹！你知不知道今天的商业谈判很重要！”
傅安和闻言嘴唇一抿，嘴角的弧度直直压下。
他把玩着指甲，脸上不情不愿，声音却漫不经心，“是是，对大哥来说，旭阳集团的利益高于一切，我一直记着呢。”
最后一句话他说得轻飘飘的，尤卓却莫名察觉到了一股恶意，忍不住浑身一抖。
不知对面又说了句什么，傅安和便把电话挂了。
尤卓见机，小心翼翼地上前询问，“总裁，我们还按原行程去盛宏大酒店见人吗？”
见个屁，现在过去估计只能见到空气。
饶是心里这么吐槽，尤卓也抱着总裁或许有什么深谋远虑的希望，多问了一句。
他观感傅安和不是傅氏掌权人，是古代稳坐龙椅的皇帝才对，因为他和皇帝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阴晴不定，心思难猜。
而自己就是那贴身伺候皇帝的倒霉太监，唯唯诺诺，如履薄冰，一边不敢猜皇帝的心思，一边又要把所有事妥善处理好，指不定哪天惹得皇帝不高兴他就嘎了。
尤卓心里苦，但是他不说。
这一次就是他猜错了，傅安和不仅没有“深谋远虑”，甚至额外给了他一个嫌弃的眼神，满脸写着“你作为我的助理怎么会这么蠢”。
“还去那儿见谁，人肯定都走了，去见空气吗？”
从好的方面想，这叫上司下属心里灵犀。
尤卓一口血憋在心口，忍辱负重：“……您说得对，我现在就去开车回公司。”
傅安和：“不，先开去商业区陪我换件新衣服，再买束花。”一会儿大哥肯定会过来责问，两人这段时间都很忙，好不容易见个面，他要好好准备。
尤卓：“？”
算了，上司是个神经病，他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了。
楚奕辰走出会议室，半路又被方雪截胡去处理了点棘手的事情，直到快中午才返回办公室。
忙了一上午，他不耐烦地扯了扯领带，唯有在快要见到林舟时，脸上的神色才缓和了些许。
但是他想见的人却不在。
楚奕辰在办公室里转了一圈，把配套的小间休息室、卧室……都找遍了，最后黑着脸得出一个结论，人没了。
不在这儿，还能去哪儿？
难道，林舟因为想要离开他，所以趁他不在，偷偷跑了？
心中焦躁大幅蔓延，楚奕辰没有停留，他大步流星地走出门。
这一层只有他这一间办公室，其他人平时根本不会过来，因此门外也没有什么目击者。
他要去的地方是保安室，那里有整栋楼的监控，他不信林舟能逃出他的手掌心。
然而就在电梯门打开的一瞬，他想见的人却自己出现了。
林舟站在电梯里，刚好和满脸阴郁的楚奕辰对上视线，他的身边还跟着一个长相可爱的职员小姐。
谁都没有开口说话，职员小姐敏锐地感觉到氛围的诡异，先是朝楚奕辰微微倾身，说了声“总裁好。”
才讪讪地向林舟介绍：“这里就是总裁办公室的楼层，我就送您到这里了，再见。”
“嗯，谢谢你。”林舟走出电梯，亲眼看着电梯门在自己面前合上。
电梯启动的那一刻，他被一道巨大的力道按在电梯口。
楚奕辰低沉带火的声音在他耳侧响起，“去哪儿了？”
林舟被他按得不舒服，知道他多半是回来没看见人，着急了，心虚道：“你太久没回来，我想出去转转，结果迷路了。”
楚奕辰呼出一口气，像是要把心里烦闷的心绪尽数吐掉，他说：“以后不管去哪，独自行动都要告诉我一声，听到了吗？”
最后一句话他忍不住加重了语气，连带着手上的力道也捏紧了。
林舟疼得轻哼一声，楚奕辰一惊，慢慢放开他。
林舟轻轻揉了揉肩膀被捏疼的地方，别开脸，低头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声说道：“知道了。”
楚奕辰脸色稍霁。
虚惊一场过后，他才想起来自己原本是过来找林舟吃饭的，面对情绪低落的林舟，他难得放缓了声音问，“我中午有空，出去吃？”
林舟刚回到京都两天，一直被他束缚在身边，出去转转肯定也是憋闷了。
不过他还是不放心让林舟独自一人出门，不如由他带着，也更安全一些。
林舟闻言，眸色微动。
一起出门吗？
……他们很久没有像这样了，上次还是五年前，楚奕辰说要带他出去约会。
其实林舟本不太想出去，但鬼使神差的，他轻轻点了点头，“好。”
市中心好评多的餐厅很多，楚奕辰让陆肖订了一间氛围安静和谐的。
进店，服务员热情地领着他们去预订好的包间。
走廊上，一个高大的金发外国男人迎面朝他们走来。
他也是来吃饭的客人，几人正要擦肩而过，男人的眼神不经意往旁边瞟了一眼，在看见楚奕辰后却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他中文流利，打招呼的模样简直比服务员还要热情，“好久不见，楚！你还记得我吗！”
第十一章 旧债
楚奕辰看着眼前金发的外国男人，眸中闪过一丝诧异，脑海中刹那搜索几秒，迅速换上了商业微笑，“约翰，真巧，居然能在这里碰到你。”
“嘿，五年前你突然退学回国，我们都很想你！”约翰笑嘻嘻的。
退学？
林舟捕捉到这个词，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记忆中楚父确实一直想让楚奕辰毕业后，继续去国外留学，但楚奕辰始终不愿意，他父亲抱着什么心思谁都知道，只是想要打压楚奕辰而已。
但最终还是被迫妥协过吗？
林舟开始无意识地握紧手心。
过去五年楚奕辰在楚家到底是什么处境？现在当上家主后，又是什么处境呢？
然而楚奕辰只是无所谓地笑笑，他耸了耸肩，用英文和约翰闲聊了些最近的琐事。
约翰也自然而然地切换了语言系统，两人说了几句，最后分别。
服务员站在一边耐心地等待，见他们寒暄完了，才继续领着人去包间。
林舟快走几步跟上楚奕辰的步伐，犹豫了几番，还是没忍住问：“你毕业后去国外留过学？”
“嗯。”楚奕辰没否认。
林舟沉默几秒，缓慢地组织措辞，“我记得你和我说过，想毕业之后直接接手家族事务。”
那些空空的理论知识还不如实践吸收得快Ⅸ。
——意气风发的年轻Alpha是这么跟他说的。
楚奕辰看他一眼，又收回视线，“嗯，那段时间刚分手……心情不太好，所以想去国外待会儿。”
这个回答让林舟始料未及。
他脚步微顿，细想又觉得不可能。
他是最了解楚奕辰的人，也正因此才知道楚奕辰内心的骄傲，无论发生什么事，对方都不可能会打破布置十几年的计划，去做一件从前看不上的事。
而且楚奕辰当时真的很讨厌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