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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尔彭 3660 2024-05-22 00:00:00

这段时间在政宗实家里,他关心得比较少,一方面是觉得秦巧和阿姨会陪他,一方面是他自己也忙于比赛疏忽了,好一阵子没打电话也没传个消息。

下午比完赛五六点的时候,他给羊从容发过短信告知他已经放假了,没有得到回应,羊咲知道羊从容要工作到很晚,留言告诉爸爸看见就回复他一下。

一直等到下飞机,羊咲在车上拨了一次电话,无人接听。

他又以为是时间太晚,羊从容已经睡了,睡前没看见消息。

方才躺在床上,左右睡不踏实,梦混乱无比,牛鬼蛇神、荒野蹦极、坟墓深海,乱七八糟的画面一一闪过,心慌得厉害,胃里反酸,像有人掰开他的头颅强行往里面塞东西,恶心想吐。

羊咲在梦中陡然惊醒,出了一身的汗,汗浸透了睡衣,他大喘着气,直觉告诉他这不对劲。

几年前,妈妈离世那一个晚上,羊咲的心也是扑通扑通跳得厉害,猛地从床里坐起来。

当时妈妈已经没有住院了,在家用氧气瓶吊着最后一口气。

他立刻跑到父母的房间,妈妈的氧气罩被她自己亲手扒掉了,似乎费了很大力气才拽下来一个小口,手还僵在氧气罩上。

她在瑟瑟寒风中里悄然离开了他,嘴巴大张着,双目紧闭,鼻子漏在氧气罩外。

羊从容则坐在床榻的一旁无声地流泪。

羊咲太熟悉这种梦境了,那个夜里梦中的坟墓和今晚的一模一样。

亲人之间的羁绊、血脉相承的痛感,通过噩梦传递给他。

“你爸爸什么情况?”政宗实皱眉反问,他把羊咲拽到自己怀里,不允许他乱跑,“现在大半夜的回去能做什么?有什么事情明天白天——”

“我说了我联系不上我爸爸!”羊咲急得大叫,额头的汗冒得更多了,头发粘腻着,眼睛发红。

政宗实一把按住羊咲的肩膀,想控制住他冷静下来,但羊咲始终是一名成年男性,还是运动员,横冲直撞起来并不容易抱紧,政宗实力气不小心过了头,羊咲被他推撞在墙。

“咚”的一声,羊咲吃痛地哼了起来,政宗实小声说了一句“抱歉”,手揉着羊咲被撞到的左肩骨,尽可能用最委婉的语气又是最快的语速告诉他:“你爸爸暂时不在家。”

羊咲愣住了,两眼睁得圆圆的,深黑的眼眸中跳着幽黄灯光,微微喘着气,肩膀处的疼痛还未完全消散,几秒后,他问:“什么意思?”

政宗实担忧地望着他,思考如何作答,羊咲语气变了个调,质疑中带一丝惊惧:“不对……你怎么知道,我爸爸不在家?”

政宗实没有立即回答他,而是说,“你先告诉叔叔,你知道你爸爸有什么情况?”

这对他而言十分重要,如果羊咲一早就知道羊从容开赌场……政宗实的太阳穴发疼,这种情况应该不存在。

他驱赶脑海里纷扰思绪,按住羊咲肩膀的手上爬满凸起的青筋。

羊咲实在推不开政宗实,他两手发软,最后在政宗实面前泄了气,鼻子一皱几乎要哭出声,软硬兼施,双手合十不住地摇着祈求:“我爸爸以前有抑郁症,我求你了,求你让我回去一趟…我联系不上他……”

一说话,羊咲最终没有忍住,话语里尽是委屈,眨着眼睛想把眼眶里的泪水憋回去,但是越眨眼泪越是滴得厉害:“……我本来不想告诉你的,我真的不想告诉你。

“为什么老是好像,好像我就是那么弱一样,样样都不行,什么都得靠你,我什么事情你都要知道,你什么都不告诉我,连球队冬令营也是。现在他们都知道我是黑幕……我明明一个人踢球也踢得很好啊。”

羊咲耷拉着头,眼眸低垂,二人脚踝旁的走廊感应壁灯亮着黄色的光。

一字一句的幽怨,像细小的虫子往政宗实的心脏钻,啃噬得千疮百孔。

他想要保护爱惜的人在埋怨他,埋怨他为什么要插手自己的生活。

从很久之前政宗实就知道羊咲自尊心很强。

可惜羊咲的尊严他没有呵护好,他无法放任爱人不管,期望羊咲更多的依赖,但是羊咲似乎总表现出一副不需要他的样子。

政宗实想做点什么,让爱人高兴。

他赛前去问过教练组,哪三个球员拿到冬令营的机会最高,教练组本来不能提前公布,但是政宗实身份特殊,顶不住询问的压力,也只好告诉他:唐暑、政语、张妗妗。

但是按照往届经验,政语会在公布排名后当场弃权,他报名这个纯粹是想看看自己能排第几,他弃权的话,第四名是女队的柳鑫,第五名是羊咲。

政宗实联系了唐暑和柳鑫,希望他们主动退出冬令营的排行,由他个人出资送他们去法国俱乐部的冬令营,但是退出的原因需要保密。

柳鑫本就有可能去不了,她父母没有支持她去冬令营的资金,报名不过是想给家里人看看排名高兴高兴,于是欣然答应了投资商的提议,唐暑则不在意排名与否,只要能去就行了,这本就是他在腾跃的最后一年。

政宗实做到这一步也就没有再干涉。

羊咲的排名往前挪了两个位次,正好。

可能是教练组走漏的风声,世界上本就没有不透风的墙,政宗实只是没有料到会这么快。

事与愿违,他没有让羊咲更高兴,自作主张地搞砸了,甚至是伤害。

他看着羊咲的眼睛,满是水雾,但他咬着唇强忍住,仿佛一肚子的苦水一滴都不能流出来给他看见,撇着脑袋,不愿和他对视。

政宗实缓缓松开他,比起冬令营,他更不知如何讲述羊从容的案子。

但是不讲就真的来不及了,何凯说的没错,作为接触最频繁的家属,羊咲很有可能随时随地会被带走调查,何凯估计最晚明天怎么都会来了。

“羊咲,你先冷静一下。”政宗实神情严肃,然而看见眼眶里倔强的眼泪还是没办法客观正经,他贴近了一些,亲吻怀里人的眼角。

泪痣长在羊咲的眼角之下,也长在了政宗实的心尖。

羊咲不作声,任由政宗实摆弄,政宗实环住他的腰,斟酌着词句贴近他耳边,语气尽量和缓:“你爸爸现在在公安局,我不能告诉你是什么情况,我也不能百分百确认。

“明天会有警署的人带你走,他们会告知你实情,也会问你一些问题,你知道的就如实回答,不知道就说不知道,不确定的不要回答。

“但是如果实在扛不住压力,你就说你想上洗手间,可以获得一点喘气儿的空档,其实时间应该不会特别久……小羊,听明白了吗。”

羊咲在政宗实说的第一句话时就已经神情涣散了,他经历过大大小小的痛苦,却从不像现在这样无措,违法犯罪总是距离他很遥远,从没有如此贴近过他的生活。

至少妈妈离开的时候,他是做了充足长久的心理准备的。

这件事却不是。

他抬起眼,沉默良久,眉眼间满是不可置信,却又无从问起。

最终只是乏力地点头,什么话都不再讲。

政宗实慢慢揽住羊咲的腰,羊咲的腰很柔韧,政宗实两只手可以完完全全扣住,小孩发丝间的洗发水味道是政宗实一贯使用的,羊咲自从住进来,身上尽是他留下的气息。

薰衣草喷雾、柑橘香薰、洗发水沐浴露洗衣液……鼻腔里尽是爱人和自己融为一体的味道。

政宗实闭上眼睛,凛冽的侧脸在暖光下变得柔和,他尽力稳住内心的失落感,说了这么多,羊咲也如他所想,安静了下来。

然而羊咲的话并没有从他脑海中擦去,反而如一道行止符,拦在他心中。

他却不能再对羊咲施压,只能暂时假装忘记,他比羊咲年长十多岁,不想也不能在关键节点去计较感情上的得失。

政宗实跟着他默然,拥抱着不愿意放开他,最后羊咲说很困,他苦笑着告诉怀中的人:“先去睡觉吧。羊从容那边我委托了全省最好的律师,叔叔会在公安门口一直等你。”

二十年前,政宗实有多么不愿进入审讯室,二十年后的现在,他恨不能替羊咲去接受调查,哪怕只有一分一秒,也不希望羊咲担惊受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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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读者朋友提醒。

唐暑就是阿鼠(守门员,之前一直没提过阿鼠的名字。

第79章

凌晨六点半,天阴得可怕,隆冬时节,快七点了,一丝一毫的光线都不曾从云层中透出。

公安局的大门威严如山,镇在街道上,两旁的石狮宣告着法治的不可侵犯。

政宗实和何凯在车内等待,凌晨六点时,公安的人便来政宗实家把羊咲带走,来得很匆忙,羊咲和政宗实还在睡梦中。

根据目前已掌握的证据情况,羊咲与案件是完全没有关联的,他的父亲羊从容从头到尾都说没有告诉过儿子他所从事的犯罪活动。

因为羊从容根本不知道他在协助犯罪,只想着多挣钱,但是又很辛苦,总得熬大夜盯着技术人员搞网络。看着界面,他只猜是游戏,类似于斗地主什么的,哪里会想到是博彩?

本来不抽烟的他都得靠香烟续命,他不想让儿子担心他的身体,听了秦岩军前妻的话,什么都没和孩子说。

最令警方无可奈何的是,羊从容没多少文化,说话也很怯,沟通起来万般困难,对网站最初创始人秦岩军完全不知情。

却也不像有假,各类测谎仪过了一次,只在问题“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上撒过谎,羊从容说自己没有不舒服。

警方不是吃素的,审讯经验丰富,对羊从容这种人盘尽了也没多少线索,唯一有用的线索,羊从容原本在线上学考会计证,后来转到线下上课。

他在线下会计课和秦岩军的前妻结识,培训课水是水了点,但正规合法,要刷身份证才能报名。

羊从容说,这个女人叫许芳心,和他都是单亲带娃,芳心前夫对他不好,离了,聊起来也是泪眼婆娑,二人对于前段感情和孩子都有苦衷,共同话题不少。

而且芳心很热情,经常教他不会的题目,一来二往就熟悉了。

熟悉之后见他没工作,问他要不要一起干活,不难,守着技术工让他们别偷懒就行了,只是时间会比较久。

芳心偶尔会去和他一起监工,偶尔不会,被抓那天,芳心就没有来,他一个人去的。

羊从容被刑事拘留,期间只有何凯可以以辩护律师的身份去同他会面。

因此两位警察带走羊咲时还算客气,亮出证件,告知需要他作为家属协助调查,希望羊咲能够认真配合。

何凯点了一支烟衔在嘴里。

他又捏了一支递给政宗实,政宗实低眼瞧了瞧,接过烟,夹在手指间,放下驾驶位的窗户,手臂伸出去半截,手腕松松地垂着。

作者感言

达尔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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