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话说回来,姜谌作为乔清试探聂鹤川打头炮居然稳当得很,一点纰漏没出。说实话,乔清也没料到聂鹤川真有这么听话,当真把那个配角给了姜谌。
这天他去探班,姜谌老远就看见了他,和他招手叫他的名字。
对于经验不足的新人来说,从贴合自己性格的角色演起更不容易引起观众反感,这也是乔清将这个配角安排给他的另一个原因。姜谌表现得还算不错,少有的几次NG也是因为视线扫过场外的时候下意识地在乔清身上停留了一会儿被导演喊了卡。中场休息时姜谌朝他走过来,眼神亮晶晶地看着他:“小乔哥。”
“嗯。”乔清说,“演得挺好的。”
姜谌这才笑开,他瞥了眼站在不远处的聂鹤川,招手让助理把咖啡拿过来。
“我听说你要来,提前点好了。”
打包的焦糖咖啡被妥善地放在保温箱里,周围堆了一堆冰块,所以咖啡直到拿出来时都还是冰凉的,连里边的冰块都没化。
“谢谢。”乔清接过来,“我不待太久,一会儿就走。”
“唔,你行程满,我知道。”姜谌说,脸上的神情在短暂的失落后很快恢复了笑容。他对自己的分量心知肚明,也隐约看出了些乔清给他推资源的原因——反正肯定不是他想的那样就对了,甚至连利益交换都算不上。毕竟他给不了乔清什么,而他唯一能给的,乔清似乎也……
姜谌有些不甘心,他抬手拨弄了下头发隐去眼里的异色,笑着道:“那我继续去准备了,一定不给你丢脸。”
乔清果然没坐多久就走了,但聂鹤川还在,如同某种背后灵一样盯着他。姜谌冷冷看了他一眼,低头给经纪人发去消息:【张姐,你能不能帮我打听打听去哪儿能遇见小乔哥?】
乔清很少去饭局,但有时候剧组招呼着一起,他便也不好拒绝。这天他也是和剧组一道去,没想到碰上了由经纪人领着的姜谌。他们坐在不同桌,乔清打量了一眼,新人难免被灌酒,但有经纪人陪着,想来出不了事,他便也没有多关注。
这晚上聂鹤川也在,他就跟幽灵似的,每次不一定会说上什么,但必然会出现在乔清所在的地方。乔清看习惯了也就不在意了,他明天可以休息,今天便也由着大家的兴致喝了几杯。许是太久没喝酒了,几杯酒下肚就有些飘忽起来,周围的吵闹声搅得他头疼。乔清揉揉额头,索性起身去楼上的单人休息室休息。
休息室里有茶具,乔清坐下泡了杯茶,刚将杯盖掩上便听见了敲门声。他走去开门,便看见姜谌红着脸倚在门口。
“小乔哥。”姜谌扬起脸冲着他笑,眼里雾蒙蒙的,一看就是喝多了,“我能进去坐一会儿吗?”
“进来吧。”乔清说,姜谌脚步踉跄地走进来,不忘反手将门关上,落上锁。
乔清没有错过锁头落下的声音,他回过身:“姜谌——”
“小乔哥,”姜谌站在他面前,气息略微急促,他牵着乔清的手落到自己领口,“小乔哥。”他抵上他的额头,呼吸灼热,“那天,你还没有拆礼物。”
姜谌今天穿了件衬衫,纽扣一丝不苟地扣到了顶。乔清透过衣服摸见下面隐约有着一道突起,像是脖子上绑了什么东西。
乔清没有像上次那样收回手,温热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衫贴在皮肤上。姜谌顿觉有些口干舌燥起来,他单手扯开衣领,露出里边黑色的丝绒系带。
“现在,礼物又自己送上门了。”
聂鹤川原以为乔清去卫生间了,结果左等右等不见人,怕出了什么事,拉过服务员打听,才知道乔清去了楼上休息室。
他略略松了口气,然而环视现场时却发现姜谌也不在。顿时拧起眉头,三步并作两步地跨上楼梯跑上楼。
“乔清?”
他敲门。
然而里面却没有回应,隐约只听得见模糊的人声,如同厚重的雨幕,又像是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沉闷又遥远。
聂鹤川试图拧门,但是被锁住了,于是他敲门的速度更加急切:“乔清。”
“乔清!”
敲门声越来越快,如同密集的鼓点,正在引发一场天崩地裂的雪崩。不——或许该说是喷涌的海啸更为恰当。
房门终于打开,聂鹤川快走几步,果然看见姜谌也在。他挽起袖子站在卫生间的水池边漱口,手腕上多了一条系成蝴蝶结的带子。
室内是氤氲的茶香,但又似乎不仅仅是茶香。
乔清的面颊有些发红,那薄红一路渗到了耳根。聂鹤川僵硬片刻,忍不住伸手要碰,被乔清偏头避开。
“干什么?”他不高兴地质问。
“我……”聂鹤川声音微哑,“没见你回来,我以为……”
“我没事。”乔清冷淡道,“只是在休息。”
“……好。”
聂鹤川又走了,他在走廊驻足片刻,仍不见姜谌出来。
他垂下头,松开紧握成拳的右手,手掌上深深地印着几个月牙似的指印。
不能再等了。
下次……他绝对要抢占先机。
第55章
当向景鸿再次出现在片场的时候, 乔清就知道事情结束了。
这段时间他们基本没有联系,乔清但凡出门就有记者跟着,因而一直都在酒店剧组两头跑;向家一家都在接受调查, 乔清身份又敏感, 别说向景鸿了, 向老都不敢和他过多联系, 就怕最后事情没能解决, 反而连他也一同拖下水。
今天再和乔清见面, 向景鸿只觉得恍如隔世。
乔清收工后和他一趟车回向家, 两人都很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只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天下班一样。
“都解决了?”乔清问。
“嗯。”向景鸿说, “以后都没事了。”
他疲累极了, 这几天的工作强度和心理压力说是上辈子的总和也不为过, 本来只是想闭目养神, 结果合眼后就睡了过去。后来还是乔清将他推醒,叫他道:“景鸿, 到家了。”
向景鸿睁开眼,有些茫然的目光看向乔清,而后逐渐聚焦。
“乔乔……?”
“睡蒙了?”乔清笑, “到家了,下车吧,我们去看爷爷。”
到家了。
向景鸿怔愣片刻, 随即柔和了眉眼, “好。”
到家了, 一切都过去了。
网上的舆论比娃娃的脸变得还快,媒体们几天前还在说乔清嫁了个假豪门、要赚钱帮夫家还债或者离婚疑云之类的话, 在向家开了记者发布会高调声明后又急急掉头,转而吹嘘向家不愧是百年名门、向景鸿这头刚没事儿结果扭脸就去等乔清下班,两人果然恩爱非常,乔清果然地位稳固云云……
其实不论好坏,乔清都无所谓外边怎么传他。倒是向景鸿一向真情实感,网上有黑子时他看不惯,疯狂砸钱力压恶评;碰上一些虽然虚假但还算甜蜜的小作文时看得比谁都上头,磕得比谁都起劲。
“离婚的事,我还没告诉爸妈和爷爷。”向景鸿低声说,他们正牵着棉花糖在阳台玩飞盘,“再过段时间,等到情况稳定下来再公开。”
乔清点点头。这就和离婚的消息不能往外爆一样,向家正面临困境,他却在这时候和向景鸿离了婚,不管两人之间是怎么想怎么协议的,外面传起来终归是不好听。
今天是向家的第一个团圆饭,但大家的精神并未放松多少——事情虽然已经澄清,但经营困境仍在,对向家而言这才是真正的战役。丑闻澄清后马上崛起反击的剧情只存在于小说里,现实只会是投资者撤资、合作商跑路、供应商观望,在前期时现金流的口子只能靠自己勉力填补。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靠着资产变现和向家的人脉,也算是能稳当度过。但就和明星抱团一样,资.本.家也会抱团,如今向氏元气大伤,反而让大家看到了聂家的能量,自然纷纷选队站,说风凉话的不少,落井下石的更多,这阵日子也没那么好过。
向景鸿依旧忙得脚不沾地,每周只能挤出一点时间去探班。他知道乔清身边不缺人陪——周墨也好,聂鹤川也好,姜谌也罢,但其他人如何与他无关,向景鸿只想站在乔清看得到的地方,和他见上一面就足够了。
只是经此一事,向老的身子便愈发衰弱下去。乔清时常回家陪他,还是和往常那样看电视,但向老看不了多久便会倚着沙发睡过去。心衰的病人心率极低,乔清次次都心惊胆战,起身试过鼻息后才又再次坐下,将向老叫醒,让佣人扶他回房休息。
“不不不,”向老连连摇头,“不休息,还能看呢。”
乔清觉得老在屋子里闷着也不好,便说道:“那咱们出去散散步吧。”
向景鸿也陪着一起,两人一左一右地扶着向老,向老偏不,把他们赶到前面走着,自己和佣人慢悠悠坠在后边。向老是最大的CP粉头子,非得看两人发糖才满意。向景鸿便和乔清手牵着手走在前面遛狗,乔清低头看了眼手机,向景鸿问道:“怎么了,有安排?”
“嗯。”乔清说,“一会儿和俞松白出去吃夜宵。”
向景鸿一怔,而后垂下眼:“……好。”顿了顿,又道,“我送你去吧。”
他们今天只开了一辆车回向家,乔清深夜外出不方便,便点了点头:“行。”
向老离得远,耳力又差,听不见他们说什么,只看见小两口脑袋挨在一起说悄悄话,顿时笑得欣慰,对佣人道:“你看看,他们感情多好啊。”
***
乔清的新历生日很快就到了,刚好是在他休息的时候。原本只打算和工作室的小伙伴简单庆祝一下,但向老说打算给他办个生日宴,热闹热闹聚聚喜气,于是这事儿便也这么定了下来。
这次生日宴规模不小,宾客如云。人前时乔清和向景鸿还是一对恩爱伴侣,手牵着手接受宾客道贺。周墨不想上前,便只是端着酒杯远远看着,没几下就干完了一瓶红酒。
“嚯,你可悠着点。”旁边的朋友给他吓了一跳,“这儿长辈多,别胡来。”
周墨不在意地摆摆手,示意他知道。
乔清和向景鸿坐在一块儿,长辈总是乐意于在小辈身上找乐子,时不时地便拿他们调侃。向景鸿不知道该怎么应,乔清便出来救场,两人相视而笑,引来更多善意的调笑。
周墨捏紧了高脚杯。他知道乔清只是逢场作戏——但是,那真的是逢场作戏吗?他心中有些迟疑,周墨自认他从不是妄自菲薄的人,然而碰上了乔清,却总是忍不住患得患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