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大概是我之前造孽太多了吧。”
半夜回来的路上邱翎不言一语，任贺南钦再想从他口中撬出更多，始终维持淡漠疏离的神情，说自己太累，随后撇下他独自进了卧室。
贺南钦直觉没有跟进去，而是在沙发上躺了一晚，也忖量了一晚，桌上的烟头叠了一根又一根，他仿佛毫无知觉，客厅里很快烟雾缭绕，好似这个世界也随之在眼前逐渐模糊。
视线里，丝丝缕缕都是灰蓝的雾，但当他伸手去抓，烟雾穿透指缝，什么也没抓住，就好像邱翎分明毫不避讳对自己的爱，但当他靠近时，却感受不到丝毫爱意。
心意相通没有让换来想象中的重修旧好，似乎反倒是将他们彼此推离得更远了。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是不是……”贺南钦掩饰住内心的挫败，斟酌了一下用词，缓缓艰难开口，“不该瞒他那么久？”
他很少质疑自己的决定，更不可能向别人坦露一二，如果不是邱翎表露出的抗拒让他束手无措，断然不会有向宗晚洵投医的一天。
“你终于发现啦，祖宗！”宗晚洵似是比他还急，“以前听你说小时候的事，我一直以为小羽毛跟那些唯唯诺诺的Omega没什么不同，是个需要保护的公主。相处下来才知道，我错了，他完全拥有独当一面的魄力，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更愿意相信他是一名Alpha，你不能将他像对待Omega一样护在身后，比起庇护，他更需要并肩作战的战友。”
“战友？”邱翎前一晚似乎也说过这样的话。
一句贺南钦从未想过的话。
一直以来他都将邱翎放在被保护者的位置，他喜欢邱翎只依赖他、只仰望他、只信任他的感觉，他想将邱翎牢牢地禁锢在自己身边，甚至成为邱翎连接世界唯一的绳索。
换来的，是邱翎一而再再而三的躲避。
“对啊，你的豺狐之心在商场上再合适不过，但是感情上，咱们得换个策略。”谈到自己擅长的领域，宗晚洵得意地娓娓道来，“据我观察，小羽毛嘴上不说，心里却很紧张你，否则也不会大老远飞过来翻你的旧账，现在换你追人家，得……那话怎么说来着，对了，投其所好！”
宗晚洵一顿绕来绕去，贺南钦渐渐没了耐心：“说重点。”
“你想想他无意跟你透露，或者抱怨过什么？”
抱怨过的……
“……在我看来你就是个自诩强大的懦夫，你逼迫自己跨越刀山火海，其实是害怕失败，尤其是在我面前失败……”贺南钦脑海中忽地闪过邱翎的话语。
难道一直以来是他错了？
“……没有。”贺南钦收回心神，调整坐姿清了清嗓，“废话那么多，你到底有没有办法。”
宗晚洵也没指望从贺南钦口中套出什么，干脆道：“你不是易感期马上到了么，别再用那些该死的抑制剂死扛了，装的难受一点，主动开口让他帮你，只要他愿意，剩下的自然水到渠成。”
“你让我跟他示弱？”
在他的认知里，示弱是失败者的象征，只有弱者才需要别人的怜悯，而贺家不允许有任何失败或是弱者的存在。
他父亲贺云斌在失败的那天选择用坠楼的方式与声誉共存，所以他一路逼迫自己往上爬，爬到任何人都无法匹敌的位置。
他习惯了所有事务都在掌控之中，掌控中意味着听话，意味着可控，意味着不会离他而去，他怎么会允许自己成为邱翎眼中的弱者？
“抛弃掉你们顶级Alpha的骄傲自满，这不叫示弱，这是为爱妥协。我每次跟我家Darling吵架就用这招，百试百灵，在老婆面前自尊算什么，先把人哄到手再说。我跟你说啊，有一回她——”
每回聊到自家老婆宗晚洵就开始了喋喋不休，贺南钦不给他更多机会，干脆挂断了电话。
敲门声响起的一刻，邱翎猛然睁开了眼。
眼前的摆设格外陌生，恍惚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是跟贺南钦回了俱乐部。
“什么事？”门外贺南钦用的是英文。
“老板，抑制剂准备好了，俱乐部的库存所剩不多，调配过来花了一点时间。”邱翎记得这道声音，是那天接待他的管家。
“房间准备得如何了？”贺南钦有些低沉道。
“您太久没回来，正在安排人清扫，期间需要的食物和器具已经按照您的习惯贮备好了，等清扫完就让人放进去。”
“嗯。”贺南钦不置可否，片刻后，见对方还杵在原地，“还有事？”
“沈先生在门外，他请求见您一面。”管家有些迟疑，“他是VIP客户，我无权拒绝他的要求。”
“领他去接待室。”贺南钦朝卧室内张望了一眼，邱翎仍旧维持着之前的姿势，似是还没睡醒，“算了，让他进来吧。”
管家应了一声，回身去门外请人。
听见一声“沈先生”，房内正打算起身的邱翎动作一顿，不知怎的，他第一反应就是沈瑜，掀开被子的手悄然收了回去。
果不其然，外面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先生。”沈瑜带了三分畏惧七分委屈。
贺南钦的回应有些不近人情的冷：“我们的交易已经完成，你不该再来找我。”
“您知道……我不是为了钱。”
“那些报酬足够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了，沈瑜，我只做金钱交易。”
“可是我给您那些照片的时候，您没有告诉我会将它们公开，如果Lauren知道是我出卖了他，一定不会饶过我的。”沈瑜偏圆的桃花眼写满了楚楚可怜，他缓步走近了一些，目光定定地锁在贺南钦的眼底，试图如往前很多次那样，让对方对他生出恻隐之心。
然而贺南钦连余光也没有匀出半分给他：“他现在自身都难保，不会有闲心来找你麻烦，实在害怕，我找两个保镖给你。”
“让我待在您的身边吧，只有在您身边我才能安心。”轻易认输就不是沈瑜了，顾不得后果，他救命稻草似的拉住贺南钦的手，垂着头继续乞求，“而且您的易感期就快到了，留我在身边也可以帮您。”
“不——”
贺南钦正要挥开沈瑜，手刚扬至半空，余光见卧室的门呼地打开，一个有些消瘦却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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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收尾咯
第85章 Chapter 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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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他不需要。”邱翎又重复了一遍。
贺南钦诧异的目光在邱翎出现的一刹就移了过去。
一是没料到邱翎已经醒了，二是意外他竟会主动出面替自己拒绝沈瑜。
后者脸上蒙着一层倦意的阴影，眼底幽然而沉静，前一晚性感的兔女郎装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件尺码明显偏大的T恤和短裤。
诧异后贺南钦承认自己有一秒的失望，不过想也知道邱翎不可能再穿回兔女郎的模样，失落仅短暂存在了一秒，因为他很快认出邱翎此刻穿的，是他备在衣橱里的衣服。
沈瑜张大了眼，认清来人身份的同时，也认出了对方身上显然不属于本人的衣物：“你……你怎么在这儿？”
“你说呢？”邱翎信步走出卧室，反问他。
要知道从前贺南钦连这间房都从不让外人进入，现在邱翎不但大剌剌在里面睡觉，还穿上了对方的衣服。
这一认知令沈瑜倍感嫉怒，登时回过头看向贺南钦，企图从对方的眼中觉察出否认的答案，视线忽而滑过后者的手臂。
沈瑜宛如发现新大陆似的目光微顿，又盯了好一会儿，确信自己没有看错后，脸上的怒意逐渐消散，转而对着邱翎趾高气扬道：“你凭什么替先生下决定，看见了吗，先生宁愿注射抑制剂都不愿碰你。”
邱翎听闻微眯起眼，目光随着沈瑜食指的方向一动，尽管贺南钦收回的动作很快，但他仍瞥见了对方手臂内侧的新鲜针孔。
普通抑制剂采用皮外注射，一般在上臂外侧的位置来上一针就好，而肘窝处，没有人比他更熟悉，那是独属于特效抑制剂的注射方式。
S级Alpha之所以称之为顶级，是因为他们血统优异，其余等级的信息素在他们面前都如同蝼蚁一般，几乎翻不起任何波澜。
邱翎算是明白过来，这人不仅易感期快到了不告诉他，还打算用抑制剂强撑过去。
他收回目光，却是有些威吓地往沈瑜步步逼近：“那你应该知道，普通人的信息素根本不足以让他打抑制剂，我能让他失控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沈瑜被逼得节节败退，全然没了先前的气势，但他不甘心就这样放弃，蓦然间他想到什么，慌忙转向贺南钦的方向。
“先生，您千万不要被这个Omega的美色所蒙蔽，上回我在峰会晚宴上碰到过他，他当时正跟着别的金主，现在腻烦了别人，又跑来蛊惑您！”
邱翎的神情中微带锋芒，然而他此刻衣衫宽大，露出脖颈下一片幽深的锁骨，每一寸裸露在外的肌肤都泛着柔润的光，让人忍不住想要窥探更多，不得不说，与“美色”一词有种恰如其分的契合。
贺南钦当晚也在现场，他当然清楚根本没有所谓的金主，但他喜欢邱翎对沈瑜的挑衅，在他看来，好比一只向敌人宣告领地的小野猫。
他私心不忍打断，但凡是讲究点到即止，要是再放任沈瑜继续挑拨下去，怕是没完没了了。
“沈瑜，到此为止吧。”贺南钦按下旁桌上的一处按钮，继续道，“我会让Lawrence近期给你安排两名保镖，再多付你一倍的报酬，相应的，也会回收你在掠食者的VIP身份。”
随着贺南钦一句句宣判吐出，沈瑜的神情渐渐凝固，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先生，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管家Lawrence敲门走了进来，朝贺南钦略一低头。
贺南钦不为所动，只说：“帮我请沈先生回去。”
沈瑜动也不动，他意识到自己一旦走出这扇门，就彻底没有机会了，当即膝盖一弯跪了下去，眼光里满是哀求：“先生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您原谅我一次，我可以什么都不要，求您不要取消我的资格好不好？”
管家朝贺南钦的方向望了一眼，见后者丝毫没有改变主意的想法，当即打了个响指，门外快速窜入两人，左右挟持着将沈瑜带了出去。
隔着门板，走廊里沈瑜的讨饶声渐渐削弱，直至消失。
房间里安静得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沈瑜的出现宛如一场荒诞的插曲，现在插曲落幕，一时间谁也没有再开口的意思。
片刻过去，到底还是邱翎打破了平静，他一改先前在沈瑜面前入幕之宾的姿态，缓步走到门边，仿佛他们不过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昨晚劳烦贺总收留，就不打扰了。”说着就往门边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