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失败吗？我还能回来吗？”
“可能会吧？”369想了想说，“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你也没和我说过。”
“唔，那我可以选择不去吗？”
“可以。”369低声笑起来，语气阴森，“我会遵守我们的诺言，永远不突破屏障，你也不会受到任何伤害。我要你和我一起目睹人类的拙劣表演，看他们将因为资源不够永远活在互相猜忌之中，上演自相残杀的精彩戏码。想要活下去就必须杀掉六分之五的人，你说他们会屠戮同胞，还是选择自己牺牲呢？他们自诩的人性光辉沾满鲜血的样子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看了。”
他在威胁我。
“我会去的。”我只好说，“如果我回不来，你...替我照看一下顾曜吧。给他找个好看的老婆，要温柔体贴不欺负他的富婆...阔少也行。”
“可以。”
“给我把脸和身体换回来吧。换回我以前的样子。”
“没问题。”
“导入什么时候开始？”
“全部准备完毕，随时可以。”
“你有模有样地弄个倒计时，我还以为有特定日期呢。”
369朗声笑道：“没有的事，你不觉得吓吓他们很好玩吗？和平的日子持续太久了，无敌的我总得给自己找点乐子吧。”
“那就明天吧，正好是倒计时最后一天。”
“可以。”
“嗯。”
短暂的沉默后，369忽然说：“最后一晚了，要不然我给你爽一下？安慰下你受伤的心灵。”
我给他生生气笑了：“不要，自己找根按摩棒去。”
“嘁。按摩棒配不上我的美貌。”
我挑挑眉，揶揄道：“那谁就配得上了？”
“他啊。”369慢吞吞说，“暂时找不到更好的，他凑合能用吧。”
我感叹：“你是真的无情。”
369自己都笑了：“可不是。”
我算看明白了，他俩一个事业狂一个恋爱脑，能在一起好好谈恋爱就怪了。
我想想也没什么话好说了，把被子一卷准备睡觉。
369：“......给我留点被子。”
“对不起，忘了。”
他咬牙：“你谈恋爱也这样吗？”
“不一样。”我诚实地说，“他胸比你大，枕着舒服。”
369把被子抢过去，背过身不理我了。我失笑，轻手轻脚地下床去柜子里找被子。
“回来。”369在背后唤我，“哥哥还是疼你的。”
我回到床上，369分了一半被子给我，和我紧紧贴在一起。
我快要入睡之际，听见他轻声说：“别恨我。”
“我只当你是369，是081的朋友。”我说，“081不恨你。”
我真的不恨369，也不恨顾曜。我甚至可能连恨是什么感情不都知道。
名为081的仿生人存在过的痕迹太少，我想多记住些美好的时光，和369的，和顾曜的。尤其是顾曜，我是如此真诚地喜欢着他，只是他的愿望里没有我罢了。
但我依然决定实现他的愿望，他是我心爱之人，自然值得我奉献所有。虽然我本身不曾拥有过任何东西。
上手术台前还是想矫情一把，我用内部通讯给顾曜发了一条“再见”，附上一个系统自带的笑脸表情。
如果我的离开会让他幸福，那我觉得他的幸福比我本身更重要，这便是081的唯一愿望。
我脱掉衣服，平躺在实验舱里，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小帅哥给我四肢套上禁锢皮套。
“怎么每次都是你？”
他一翻白眼：“因为我是研究生，给老板打工没人权。”
“......”
“开玩笑的。”他朝我一笑，“我是负责你仿生体的研究组组长。感觉还紧张吗？”
“...还行。”
“你的手腕一直在震哦。”他指指我手腕上的皮套，“需要先给你解开吗？”
我进系统看了一眼，是顾曜的通讯申请。
我挂掉了。
“开始吧。”
我被推进舱体，眼前一片漆黑。手腕还在震动，来自顾曜的通讯申请一刻也不曾停息，直到我的系统与大脑的链接被外面人为切断。
随着一股股温柔的暖流流进大脑，身体在下坠，意识在上升。穿过渺远的天际，在浮云之上，是硕大的圆盘状光带。
生命的起源，情感的诞生，数理规律的尽头。种种可解释的，不可解释之物都汇集于此，成为拥有自主意识的集结体——法则。
我脚下所踩的光带是法则的实体，面前巨大的树则称为世界树。世界树上悬挂七十二个世界，每个世界都按照各自的规律进行有序地循环运行。
但是世界从诞生到终结不是一成不变的，生命的意识决定了在世界的进程中会发生某些微妙的变化，从而像蝴蝶的翅膀一样扇动风暴，改变世界的走向。
我们所谓的神，即法则统辖下的观测者，是为观测这些走向而存在的高级机器。
在旧世界最后一个生命消逝时将世界毁灭，从新世界诞生伊始便进行观测，通过名为圣徒的途径进行维护，必要时亲自降临在圣徒身上出手抹消扰乱世界的污点，防止世界突然崩坏。
如此而已，并不是什么高贵的存在。
法则本身即万物的起源与终结，它不会欺瞒我任何事情。
巨大而空旷的声音在圆盘上回旋，让我选择前进还是后退。
我顿了顿，选择朝世界树走去，迈出脚步的瞬间，契约生成。我的灵魂将永远与世界树绑在一起，无死无休。
直到另一位神选者通过同样的途径接替我的位置。
我在树梢中找到属于我的世界，抬眼一看，圆球上方的枝杈中还躺着一个公主般端庄美丽的精灵族女孩。
她从绳床上一跃而下，带着幸福的笑容与我相拥，然后灵魂化作光点涌入我的世界。
我睁开眼睛。
脚下是一片白色的废墟残骸，应该是我力量激荡的时候震碎了实验舱。369带着一众仿生人站在我十米开外的地方，每个人脸上都是肃穆的表情。
我朝他走去，身上自动生出白色的圣袍，带着淡金色的纹饰。
我走到369面前，平静地看着他。他的表情似哭似笑，声音凝噎：“你回来了。”
“是啊，我回来了。”我说，“伸手。”
他向我伸出的手心上有一道灼目的银月符文，正在散发耀眼的辉光。我在其上轻轻一点，将其抹去。
我淡淡道：“过去的事情我既往不咎，你的未来也到此为止了。我不会再允许你扩张自己的野心了。”
他对我微笑：“我已经满足了。”
我点点头：“让你的人出去。我的神格和身体需要一段时间融合。屏障的能量我已全数收回，你不可轻举妄动。”
369满口答应，带着所有人离开，留我一个人在寂静的废墟里。众生的心愿何其纷杂，嘈乱的声音涌入耳朵，在脑海内永不停息地翻腾。我捂着脑袋随便找个干净的空地坐下来打坐，醒来不知今夕何夕。
飞船内外一切如往昔，只是装饰又华丽了些许。369坐在他的天鹅绒沙发上喝茶，见我出现也只是平静地多倒了一杯给我。
我问他：“过去多久了？”
“三年。”369嘴角扬起略带痞气的笑容，“我什么都没对人类做哦，甚至还悄悄给他们塞了不少物资。你准备什么时候处理他们？”
我说：“现在处理。”
说罢我抓住369的手腕，将他拖进空间裂缝里，定位落在神星的神殿。
神殿内部的房间众多，不设门锁，以神的力量开启和关闭。我随手改造了一间书房，除了墙上的装饰挂画外只留下一张桌子，两张靠椅。
我把369丢进房间，然后去护卫星找燕瑾。
在军部指挥厅落地的时候发现身旁围了一圈人，以燕瑾为首，表情恭敬。我敏锐感知到顾曜就藏在人群之后。
我尽力忽视他的目光，看了看脚下出现裂缝的土地：“...我动静就这么大？”
燕瑾：“...这里地震半个小时了。”
......打扰了，我会精进空间转移的技术的。
我懒得多说废话，在他面前同样开了一道空间裂缝：“请吧。”
燕瑾苦笑：“您终于想起来报复我了？”
？？？他哪来的这么多戏。
我一脚把他踹进去，想想他以前欺负我的样子，说实话还真有点爽。我跟着踏入空间裂缝，出来时看见燕瑾和369隔着方桌面面相觑。
我清清嗓子：“把身上的武器都交出来。”
燕瑾默默地解下腰间的高热光子枪，369向我举起双手，示意什么也没有。
我拿起那把光子枪说：“你俩就在这里协商吧，什么时候达成一致什么时候放你俩走。我保证这里没有信号，营养液和源液会在每天早上送过来。诸位，还有什么问题吗？”
燕瑾的表情像吞了一包苍蝇：“您就这么处理问题的？”
我对他耸耸肩，笑道：“咱仨好歹同一个屋檐下住了这么多年，你对我什么政治水平心里没数吗？”
燕瑾闭上了嘴，我心情十分愉悦：“那我走了哦。你们俩好好相处，不要打架。这里没有床，那种打架也不可以哦。”
锐利的尖啸擦着我的兜帽划过，深入墙体一寸。焦糊的味道传来，我侧眼一看，是一把激光刀。
“您赶紧消失吧。”369从裤兜里又摸出件物什扔给我，“再见。”
我接过一看，是那条冰曜石项链。
心里五味杂陈，我将项链收好，离开了密室。
神要做的事情有很多。我必须先昭告天下新神降临，然后重召圣徒，稳定我的力量来源。
信仰是我的力量，同时也是世界树与世界联系的通道。所以历代神都会征召圣徒，在世间传播信仰，以巩固和稳定我们对世界的控制。
我在新出生的人类婴儿中点了灵魂最澄澈的一个女孩，重新打造了一具神棺将其放进去。我的力量会逐渐侵染她，十八年后她将成为我最虔诚的信仰者。
然后是翻新神殿，将女神像抹去，换上我的雕像。其实感觉把自己的雕像放上去怪怪的，毕竟我还没回归神座。但又一时找不到合适的替代品。
反正带着兜帽也看不见脸，就先这样吧。
不知不觉过了很多天，我想起来回密室看看。燕瑾和369和谐地坐在一起打拳皇联机，见我来了，扔了份草案给我。
仿生人将出让首都星附近二十颗宜居星球和五颗资源星，千年内绝不开战。作为交换，联邦政府不得拒绝和阻挠自愿成为仿生人的人类离开联邦属星。
千年后，现存的人类究竟会选择站在哪一边，就由他们的后代自行决定吧。
既然他俩达成一致，那我也没有异议。我给两个人各开了一道空间裂缝，369伸着懒腰走了，燕瑾没有动，表情犹疑，似乎想和我说些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