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母：“昨晚刮大风，把天刮晴了。”
“外面一定很冷，抱歉，让您特意跑来医院。我其实是想我妈了，可是我妈早就不在了。别人生病都有家长陪，我没有。”莫语说得很平静，也很缓慢，这是药物作用。
楚母：“现在你有了。阿语，你有家长，有朋友，有爱人。”
莫语觉得眼前有些模糊，他抬起手摸了摸，是湿的。外面阳光太刺眼了，他想着，于是闭上眼，把头扭向面对墙壁的一侧。
“阿姨……我……”莫语哽咽着，“我对不起楚洋，对不起你们……”
楚母轻轻拍着莫语的手臂，说：“阿语，你有没有想过对我和楚老师换个称呼？”
莫语吸了吸鼻子，诧异又不可置信地看向楚母。
“想试试吗？”楚母问。
莫语双唇翕动，半晌，终于颤抖地发出了一个音节。
“哎。”楚母应声，又鼓励道，“再试一次？”
“……妈……”莫语撑起身子，像小孩子表达索求一样张开双臂。楚母轻轻抱住莫语，拍着他的后背，说：“阿语，不必觉得抱歉，我们是一家人。”
于是，楚洋走进病房时看到的就是自己母亲和自己爱人拥抱在一起的画面。
“咳……那个……？我是错过什么了吗？”
楚母扶着莫语在床上靠好，把金合欢挪到床头柜上，说：“你们俩聊，我先出去了。”
莫语把手里的那枝喜林草举起来：“送你花。”
楚洋说：“男朋友真抠门，才送一枝，还是从花瓶里拎出来的。”
莫语：“我男朋友才抠门，都没送过我花！”
楚洋想了想，说：“那你快点痊愈，等你出院的时候我送你一捧大的。”
“多大？”
“999朵，让你抱不动的那种，够吗？”
“玫瑰。”
“好，一言为定。”
第36章
镇定剂让莫语大部分时间都在睡着，这其实是件好事，能让他快速度过禁食期，从而恢复口服用药。
在医院住了八天，各项指标都回归正常范围之内，莫语被批准出院。他的情绪已经被药物控制住，虽然还是在抑郁期，但每一天都比前一天要好。
次日就是除夕，医院里全都挂上了福字。小医生紧张地做完出院宣教，小心翼翼地问道：“莫老师？这样可以吗？”
“我现在只是病人。”莫语说道，“不过我提个小小的建议，下次别抖。”
“啊……是……我、我太紧张了。”
“你紧张，病人会更紧张的。当然，我觉得你现在紧张的原因大概是因为面对我。”
“不不不，是我自己的原因。”
莫语说：“多练几次就好了，希望下次再见你时你可以做得更好。”
“莫老师以后还是不要见了。”
“嗯？”
“我是说，以后不要再做病人了。”小医生窘得满脸通红。
莫语点头：“那就借你吉言，以后是同事关系，不是医患关系。”
“莫医生！”护士探头进来，“莫医生，外面有人在等你哦~”
护士长也跟着附和道：“对啊对啊，莫医生快出院吧！”
莫语有些不解：“怎么了？”
“快！我们帮莫医生拿东西！”几名护士和医生推着莫语往外走，一直走到医院的停车场，就看楚洋靠在车边，后备箱敞开，里面是一捧硕大的玫瑰花。
楚洋的手臂上搭着一条红围巾，见莫语出来，立刻上前把围巾围到他脖子上，然后从身旁医生手中接过包，礼貌道谢。
“走吧，我们回家。”楚洋说道。
莫语走向后备箱，问：“这是干什么？”
楚洋：“答应你的，用玫瑰花接你出院。999朵，要不要数数？”
“好多啊……”
楚洋挑了下眉，从那一捧花中抽出一支，送到莫语面前：“男朋友，愿意跟我回家过年吗？”
“愿意！”莫语点头。
围观的同事们开始起哄，莫语红了脸，想钻回车里。楚洋伸手拦住他，用围巾挡住围观群众的视线，轻轻亲了一下莫语的唇。
“喔———”一片起哄的声音。
楚洋轻轻扶住莫语的后背，对他的同事们道了声“新年快乐”，之后就护着他上了副驾。
然而，就在同一时间，医院所有员工的邮箱中都收到了一封相同的邮件。
快开到家时，楚洋的手机响了，他按开蓝牙耳机，苏行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你现在是蓝牙耳机还是车载蓝牙？”
楚洋：“我开车呢，戴着耳机，怎么了？”
苏行：“确认阿语听不到我们的对话是吗？”
“嗯。”楚洋回答。
苏行的语气非常严肃，问：“从9点37分开始到现在，阿语有看过手机吗？”
楚洋仔细回忆，回答：“没有。”
“好。”苏行加快了语速，“接下来无论听见什么你都一定要保持冷静。9点37分时，有人给医院全体员工群发了一封邮件，邮件里是一个网址链接，点开链接就会出现情色音频，一共八十多段，最长的不超过两分钟，主角是阿语，音频中的另一个声音被处理过，但依旧可以清楚地听到他在叫阿语的名字。我接到淳教授的电话是9点55分，之后立刻通知晏阑找网监拦截了那个网址，中间这将近二十分钟的时间内医院有多少人打开邮件听到甚至保存了音频，我们还需要时间去查。外面的事情交给我们来处理，但是你要想办法，抢在阿语看到之前删掉那个邮件。”
楚洋听完后平静地说：“好我知道了，先挂了。”
“怎么了？公司有事？”莫语问。
楚洋说：“嗯，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我得打个电话。”
“前面就有出口，辅路可以停。”
楚洋打了转向并线，把车开到辅路旁停好，对莫语说：“正好你帮我在储物箱里找一下保养手册，看看是不是该保养了，我觉得车开起来有点儿涩。我打个电话就回来。”
“好，你去吧。”
下车，走到路边，楚洋拨通了电话：“妈，有件事您得帮我。先不要问为什么，听我说就好。您现在上楼，到我卧室床头柜上拿到阿语的ipad，锁屏密码是122026，把阿语工作邮箱中第一封邮件删除，还有回收站也清空。”
“洋洋，你确定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楚母问。
“我确定。妈，您看了就明白了，我是在保护他。”
楚母：“那你先别挂。”
楚洋听到电话那头电梯来回运行和按密码开门的声音，很快，楚母的声音响起：“我打开了ipad，默认邮箱里是空的。你等一下我再找找……好我找到了，收件箱第一封……Dr.Mo的……”
邮件标题「Dr.Mo的性感诱惑，被攻城掠地的莫语医生」。
楚母没有再读下去，很快，她说道：“我删掉了，回收站也清空了。”
“谢谢妈。”楚洋松了口气。
楚母说：“一会儿带阿语回来，先让他去洗澡，你再确认一下他的手机和其他设备。其余的我们再商量。”
“好，我知道了。”
楚洋挂断电话，想了想，又给苏行打了回去，电话接通，他问道：“音频你听了吗？”
“嗯。但是我没听全，很多。”苏行回答。
楚洋：“你能通过音频判断出什么吗？”
“其实不用推断，无论那个音频是谁发的，录音的人肯定是张路———你等一下。”苏行停下来，紧接着就是晏阑的声音响起，“发件人是罗继稔，以防万一，我刚才跟凌堃知会了一声，公司和医院那边都加强了网络防护。目前监测到那个网址在那段时间的点击率是……219次，平均停留时间14分钟。那些音频加起来播放总时长是110多分钟。我们拦截得还算及时，应该不会有人全都听完，但是网站提供下载和一键转存功能，而且现在手机都可以录屏。所以……”晏阑叹了口气，“我们会尽力拦截追查，但你也要有个底，我们没办法控制所有人，如果有人在这段时间里给阿语发了消息，或是旁敲侧击问了他什么，又或者是存下来之后二次传播……而且他总要上班，这件事完全瞒住他的可能性并不大。”
“我明白。你们忙吧，我先带他回家。”楚洋挂断电话，回到了车上。
莫语见他回来，放下保养手册，说：“确实过完年就该保养了，你觉得开着不对劲？”
“嗯，转向时不太舒服，没准是今天太冷了的原因。”楚洋重新系好安全带，启动车子，“没事，过节要出去的话开另一辆。”
莫语问：“过节你要上班吗？”
“不上。”
莫语：“如果有工作的话就去，不用为了我休息。”
楚洋说：“真不上。我早就不用春节盯值班了。”
“嗯。”莫语应了一声，继续玩着手里的那支玫瑰花。待车开上主路，他问：“你真的买了999朵？”
“对啊。答应你的肯定要做到。”
“可是鲜花最终都会坏掉的。”
楚洋：“那就在坏掉之前把它们都用了。”
“用了？”莫语疑惑。
“回去你可以泡个花瓣澡。”
“还能直接泡？”
“得先煮一下，正好，回去咱们一起弄，然后……”楚洋腾出手来摸了摸莫语的耳垂，“跟男朋友一起泡澡。”
莫语拨开楚洋的手，似乎是害羞了。
“不说话就当默认了？”
“嗯。”莫语轻声答应。
回到家，两个人把玫瑰花拆开，留了一半当作新年装饰，剩下的一半分成几份，楚洋负责摘花瓣，莫语负责清洗和放到锅里煮。
楚洋只能用这样笨拙的方法让莫语远离一切电子设备，他心里清楚晏阑说得是对的，这件事根本不可能瞒得住。楚洋是完全不在意莫语以前那些经历的，这种东西对他不起作用，想用这种方式让他跟莫语产生嫌隙是不可能的。但是莫语不一样，他是当事人，哪怕是个心理健康的人在面对隐私曝光时都有可能崩溃，更何况是莫语，他现在的身体和精神都不能再受更多刺激了。
张路这个人渣做出什么事情都不令人意外，但他会和罗继稔勾搭到一起确实是楚洋没有想到的。现在值得庆幸的是只有音频，可这也只是暂时的，没有人能保证张路手里就没有照片和视频。按照莫语之前的讲述，他曾经好几次都处在无意识的状态下，如果那个时候张路拍下了视频和照片，莫语根本无从得知。
“Yang？热水放好了！”莫语的声音从浴室传来。
“来了！”楚洋把洗好的玫瑰花瓣端到浴室，又拿了一盒汽泡弹出来。
莫语：“你还有这个？”
“别人送的。来，你选一个。”
莫语拿了一个比较大的，说：“就这个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