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苟友 虞安逸YAY 3657 2024-05-22 00:00:00

但那是他哥哥的说话声。

他哥哥握着谭青林的手,喊了声“爸爸”,然后说了一大堆谭嚣听不懂的话。

后来谭嚣才知道,原来他哥哥不是哑巴,只是不会讲中文,又正值变声期,嗓音很难听。

而他哥哥一直不说话的原因却不止这两点,最重要的原因是:一开始他哥哥夹在爸爸妈妈中间,不愿跟新来的弟弟交流,怕妈妈生气,也怨爸爸在外面跟别的女人搞出了这个弟弟,但他又需要这个弟弟,因为他以为自己得了血癌,这个弟弟的血就是他的救命药。

说好听的,他妈妈不高兴。说难听的,他爸爸不高兴。

说弟弟爱听的,他自己又觉得自己好像在利用他弟弟,他自己不高兴。说弟弟不爱听的,他又怕得不到救命药。

反正本来也不会说中文,那就干脆闭嘴当哑巴。

再后来,一病不起的不是谭熙自己,而是他爸爸。谭熙就更不知道能说些什么了。他从小听够了妈妈责怪爸爸,不想跟妈妈一起责怪,毕竟他爸爸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可是让他像弟弟一样哄着爸爸,他又实在做不到,因为他爸爸就要永远地抛下他们自己躲清静去了。斥责和不舍相抵,说什么都是错。

他妈妈已经够伤心的,他如果跟弟弟说话,只能让他妈妈更难受。

可是他弟弟很好,开朗又懂事,在他心里也早就不仅是一味救命药这么简单。

谭熙只好白天不理弟弟,沉默地在病房里陪着爸爸,沉浸在绘画活动中,然后晚上临睡前再去把自己的画作悄悄送给弟弟几张。送的不止孙悟空。

他弟弟真的很聪明,把画藏得很好,也没拿出来在爸爸妈妈面前炫耀。于是《西游记》连环画里神魔鬼怪的小画像就变成了两个孩子之间最初的秘密。

谭熙从小到大都就读于私立的基督教教会学校。

那天他握着谭青林的手,用他爸爸的母语说了一声“爸爸”,然后又哑着嗓子,哽咽地用韩语、英语、德语、日语、法语和西班牙语各为谭青林做了临终祷告——

“亲爱的主,我很感谢您。感谢主,把我的父亲拥入怀抱,让他得到您赐予的拯救和安息,阿门。”

祷告之后,谭熙握起妈妈的双手,留着眼泪,用母亲说的最为流利的韩语劝慰道:“欧麻,爸爸永远休息了,我们要坚强。爸爸也希望我们坚强。”

谭嚣哭的声音小了一些,因为哑巴哥哥正在说话。他为爸爸伤心,但是他也很想听哥哥说话。

他哥哥的声音不太好听,说的话也像咒语一样,他一句都听不懂。

这时他哥哥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接着便把他从趴在床沿哭的姿势给拉的坐了起来。

谭熙从三岁上幼儿园开始住校,几乎没有跟爸爸生活在一起,他妈妈也从来不让他学中文,在他两岁前还常跟他讲闽南语,后来连闽南语都不跟他讲了,更别提普通话。谭熙以前从来没有在意过,反正他爸爸会讲英语、德语和法语,韩语也会一些,他有的是语言跟爸爸沟通交流,他爸爸甚至还主动想跟他学习这些语言。

直到去年他爸爸突然告诉他血癌的事情,又说他在中国有个能给他移植造血干细胞的同父异母的亲弟弟,他才明白过来,他母亲究竟为什么不让他学讲汉语普通话。

这半年来,谭熙每天跟爸爸和弟弟生活在一起,慢慢能听懂很多了,但还是不太会说,因为从来没尝试说过。

他不知道“坚强”用他弟弟能听懂的语言要怎么表达,所以只能给弟弟擦掉眼泪,开口尝试叫了一声他为弟弟选的名字:“嚣嚣。”

那是谭嚣第一次听哥哥叫他的名字。

不好听,但是又太好听。

十二岁的谭熙已经能流利地说六种语言,唯独不会说他弟弟能听懂的那一种。

谭嚣却根本不在乎能否听懂那些语言。十岁不在乎,二十岁不在乎,三十岁也不在乎。

因为他哥哥每每喊他一声“嚣嚣”,就胜过诸多语种里的万千词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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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生恩者,即无始以来,一切众生轮转五道,经百千劫,于多生中互为父母。——《大乘本生心地观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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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08. 良药

【愚昧是最卑贱的贫穷;智慧是最宝贵的财富;骄傲是最令人难受的孤独。——《圣训》】

韩静翎没有为丈夫举办葬礼,只请了医院为她介绍的牧师,将谭青林葬在了慕尼黑城外一座小教堂管理的墓地。

那时候谭家两个兄弟并不了解,韩静翎这么低调其实是有复杂原因的。长大后他们才知道,其实他们原该为父亲举办一场葬礼,但不举办,的确也是遂了父亲的意。

韩静翎和丈夫是自由恋爱结婚的,有过热烈的爱情和深厚的感情基础,便也无法原谅丈夫的背叛。她是富商家最得宠的小女儿,生于富贵,靓丽又骄傲,还给丈夫生了一个健康漂亮的儿子,当然从未曾想过有一天自己的丈夫,还是个有头有脸有才能的丈夫,竟会在大陆跟一个低贱的女人搞出另一个儿子来。

谭青林没有瞒她,在知道这件事之后几乎立刻就告诉了她,本想夫妻两个商量着一起解决,大不了给那个女人一笔巨额流产费。可是那女人躲起来了,直到顺利产子又把儿子扔到了孤儿院才通知谭青林。

谭青林立刻派人去孤儿院做了亲子鉴定,结果事与愿违,那孩子的的确确就是他自己的儿子。一条生命就这么横在了夫妻二人中间。

那孩子的母亲消失的无影无踪,这么多年也从未联系过他们,日子虽然风平浪静,但谭熙有个渐渐长大的异母弟弟,还被安置在孤儿院里,这件事谁也改变不了。

争吵、犹豫、权衡、拖延……导致无辜的孩子被遗弃了九年。

这对夫妻有过令人钦羡的浪漫爱情,也在所有亲友的见证和祝福下举办过最隆重的婚礼,之后便是备孕和顺利产子,还给儿子取了一个充满光明愿景的名字。他们很爱谭熙,争吵、冷战、再争吵、再冷战,也全都瞒着儿子。

谭熙直到十一岁才知道自己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

他还没想明白“弟弟”的意思,就已经被告知,你得了绝症,而你的弟弟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救你命的人。所以“弟弟”这个概念在谭熙的认知里便立刻和他自己的生命划上了等号。

他妈妈再怎么恨这个弟弟,他都不可能讨厌这个弟弟一丝一毫。

而韩静翎很清楚,她恨的其实也不是谭嚣这个无辜的小孩子。她只恨这件事破坏了她的家庭和情感,恨那个卑鄙的女人用这样的手段阴魂不散。

谭青林的离去将她的恨与爱全部葬进了土里。她没有办法为这个男人举办一场葬礼,因为她没办法接受他的离去,也没办法忘记他的存在,更没有办法原谅这个曾经对她发下山盟海誓的人临终前居然把他名下所有的财产都给了谭嚣,而不是他们两个的儿子谭熙。

虽然这些财产跟韩家在东南亚的产业根本无法比较,但这不是数目上的比大小。这是感情、是承诺、是愿景、是祝福、是庇佑。

这些东西,谭青林一分一毫都没有留给谭熙。

可是韩静翎从律师那里看到遗嘱的时候,谭青林已经永远地离开了他们母子。她没有办法问他,这到底是为什么。

是因为你觉得我们韩家的钱足够谭熙用好几辈子吗?

是因为你要弥补对那个孩子的愧欠吗?

还是你想用这种决绝的方式跟我冷战一辈子?

亦或是,那个孩子比我们的熙熙还漂亮、还懂事?他真就能用不到半年的时间俘获你所有的父爱?

韩静翎不可能得到任何答案,她也不可能再把一个九岁的孩子退回到他娘胎里。她只能让谭青林死的悄无声息,就像从未存在于世。

她永不会知道,谭青林太聪明也太理智,他只是用一箭双雕的方法,既偿还了对那个孩子的愧欠,也决绝地抹去了他们夫妻一场的所有情感。

这样的遗嘱,是谭青林以自己的方式对夫人的祝福、愿景和庇佑。

如若只能放手,那便不再让她有任何思念和怀念自己的理由。

他想对她说的是:阿翎,对不起,可我只能放了你。去找另一份感情,去爱另一个男人。我的确愧欠谭嚣,因为至死我都还想着要利用他来划清和你的感情界限,让你今后想起我也不会再有任何留恋。

可是谭青林什么都没有说。

唯有白纸黑字,才能划出一道真正的生死天堑。

……

谭青林的计划很成功。

看过这样一份遗嘱之后,韩静翎便没有沉溺在悲伤里。

她只觉得,不是她爱过的男人死了,而是这个死了的男人从来就没有爱过他们母子。

聪颖如她,又为什么要纠缠于这个男人和别的女人有过一个儿子?现在就算有人告诉她,她的熙熙还有一整个孤儿院的亲兄弟、亲姐妹,她也嫉妒不起来。

对于她来讲,这个谭嚣就是熙熙的续命药罢了,就像一根千年的野人参修成了人形,那也不过就是一根野人参。

她和一味药置什么气呢?

作为母亲,她认认真真、兢兢业业地研究过了,其实有药还不够,最关键的是,这味药他不能跑,他得心甘情愿地把自己当成一味药才行。

造血干细胞的移植必须经过患者和捐献者双方的同意。找到合适的配型后,患者求生,肯定不会不同意。这时候一切的希望都落在了捐献者的身上。捐献者一旦同意,并且是要经过反复确认的同意,那么医疗团队就会带患者进入“免疫抑制”这一步。

这一步开启之后,捐献者临时反悔、临阵脱逃的话,患者就已经被判处死刑。即便再找到拥有合适配型的另一位捐献者,患者也无法再接受新的捐献。

韩静翎既没有多恨谭嚣这个小孩儿本身,也要为自己的亲儿子未雨绸缪,所以她的确遵守了对谭青林的承诺,让谭嚣跟着谭熙一起接受良好的教育,甚至在有意培养两个孩子的兄弟感情。

.

以韩静翎的标准,“良好的教育”其实是全世界绝大部分人都无法想象也无法企及的、令所有人艳羡却连嫉妒都嫉妒不来的“精英教育”。

她的儿子没有一个爱他的父亲,甚至也没有父亲了,那她就要谭熙成为精英中的精英。

谭熙本就有过人的天赋,她不要她的儿子走一条枯燥无趣的寻常求学之路。以前他们母子跟着谭参赞在欧洲各国旅居,谭熙就读过的那些私立学校确实都是当地最好的,但那些最好的学校也不还是跟其他学校一样,读书、考试,顶多再多些课外活动吗?请再好的老师,还不都是那些换汤不换药的循规蹈矩吗?

作者感言

虞安逸Y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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